第8章 麻煩的家世
- 舊城暮色遲
- 二月春風
- 3075字
- 2019-10-23 14:03:17
大小姐孟思汝帶了些月餅油茶過來,放置在前廳。
孟宏憲瞥見那月餅包裝紙上大紅底色,又覆成片綠葉與大團花朵,皺了一下眉:“這般花哨,什么東西?”
“這是官禮貢點,阿軒那邊領的,外面還買不到呢。”孟思汝解釋。
孟宏憲當然認識里面裝的是什么,只是做瓷繪久了,對圖紋色彩一向敏感,眼見這花紅柳綠的包裝,顏色簇擁在一起亂紛紛的,怎么都看不慣,遂不屑的評價一番,從構圖到配色,說的一無是處。
何氏卻是極喜歡這樣喜慶的圖案,道:“我覺得挺好的,說不定畫在瓷上也好看。”
“女人家懂什么,別侮辱瓷藝!”孟宏憲不悅,何氏只好閉嘴。
孟思汝又掏出幾張戳著紅印的票,票上仍是“花里胡哨”,她遞給老太太:“這是阿軒那邊今年發的稀奇東西,說是禮券,拿著這個可以直接去這家店換東西,糕點桃酥都可以換。”
老太太瞟了一眼:“有什么稀奇的,不就跟行票差不多?”
“是差不多,但挺有意思的,想吃什么自行去拿就是,免得送來的東西不是喜歡的。”
“那倒是。”老太太看那些票上寫了廣麟祥的字樣,問:“這店在哪兒啊?”
“在湘南那邊。”
“有些遠了,犯不著為了點吃食跑一趟。”老太太一想,望著思卿道:“你姨夫家在湘南,這些券不如給他們吧。”
思汝便將禮券送到思卿面前,思卿卻沒接。
老太太漫不經心的道:“不是我們不想要,是實在不方便去取,何況自家親戚也應經常走動來往,平日里沒空,這要過節了,送他們些禮是應當的。”
思卿這才道謝并接了。
老太太又問思汝:“你肚子還沒動靜么?”
思汝知道自己回來必逃不過此問題,點著頭:“是。”
潘蘭芳也急了,上前道:“我叫你幫阿軒娶個小妾,你怎么一直沒辦,你別不愿意,這是為你好!”
“不是我不愿意,是阿軒不肯。”
“為何?”
“他是讀書人,他說自小在書中學到的是既結發為夫妻,便定白首不相負,納妾一事斷無可能。”思汝將洪軒的原話講述。
潘蘭芳一聽納悶道:“虧他還好意思說自己是讀書人,想法這么陳舊。”
何氏卻有不同看法:“我看洪軒有情有義,只認思汝一個,那是思汝的福氣。”
“女人沒孩子,會有什么福氣,這洪軒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要不,我去找親家母說道說道,叫他勸一下阿軒?”
思汝連連擺手:“您別去,到時候阿軒跟她鬧別扭,她又該怪我了。”
“那好吧,你回去再跟阿軒好好商量,要是有了孩子,也不至于在你婆婆面前抬不起頭。”潘蘭芳嘆口氣。
思汝聽的心煩,想起什么,轉移了話題:“二弟去哪兒了?”
“還能去哪兒,八成出去玩了唄。”老太太回應,而后一頓,問思卿:“怎的今日你沒一起去?”
思卿回應:“二哥有自己的事,我總跟著不方便。”
“是了。”久不開口的孟宏憲也插話道:“姑娘家的,老跟他出去做什么。”
老太太與何氏對視一眼,孟宏憲焉知他們的打算,這樣插一句嘴,竟叫他們沒法接著說了。
倒是思汝笑道:“二弟有什么事兒啊?”
“肯定在跟那一幫子……朋友喝酒。”潘蘭芳說。
孟宏憲聽此話有些興致,凝神問:“他那些朋友都是什么人?”
“大概都是本城一些公子哥們,我也不是很清楚。”
“叫你對他多管束一些,你卻一點都不上心,他怎樣也是孟家的少爺!”孟宏憲把后兩個字加重語氣強調,又側頭問思卿:“你見過他們是么,可知道都是什么來歷?”
思卿略一沉思:“見的不多,只知道一位經常與二哥來往的程公子,聽說是將門之子。”
“哪個將門?”
“嗯……好像是什么王爺的手下。”她猶疑了片刻,方才只是為了應付問題,想著潘蘭芳已說不知道了,她再說不知道難免受責備,這才隨口提了一個人,卻不想孟宏憲竟要問到底。
聽到王爺二字,孟宏憲果然引起了注意,放下茶盞,看了看老太太,老太太朝他擺了一下手,他便點點頭繼續喝茶。
這邊思汝才道:“我看二弟這次出去,可不是去見什么公子哥兒哦。”
“嗯?”一家人朝她看過來。
思汝賣足了關子,笑著道:“方才來的路上看見他了,原想叫他,但他身邊有人,我沒好意思打擾。”
老太太會意:“是個姑娘?”
“可不是,而且是你們都見過的。”思汝道:“之前來過咱們家,就是那姓姜的小姐。”
“果然是她。”潘蘭芳說:“上次來我就看他們倆眉來眼去的,娘您還記得那姜小姐么,模樣挺不錯的,看著也知書達理,應該是個大戶人家的姑娘。”
老太太微點著頭道:“那姑娘是還不錯,不過還要看看家世。”
何氏忍不住插嘴:“娶媳婦又不是嫁閨女,只要那姑娘本人好不就行啦,家世如何又有什么要緊?”
“其他人娶媳婦可以不看家世,獨懷安不行。”
何氏沒聽明白,想再問,潘蘭芳拿胳膊碰了碰她,她不再開口,但眼里仍有著疑惑。
思卿瞥見她的神情,抿抿嘴,其實這是一看就明白的事情,還用問么?
只要懷安還是云騎尉,孟家瓷繪還是宮里特供,門外的那個御賜牌匾還高高掛著,孟家就不可能忽略宮里那位太后的存在。懷安帶給孟家這些年的榮譽,他的婚事,必然還要為這份榮耀發光發熱,他的婚事不是他自己的,是整個孟家的。
想來,他其實同自己一樣悲哀。
沉思間,聽得老太太吩咐:“那姜小姐是哪家的,一定要問清楚。”
而后起身,對思卿道:“你跟我來一下。”
內廳里。
思卿垂手而立,等待發話。
老太太在她面前不繞彎子,直言道:“你說的那個程公子家里,到底是哪個親王的手下?”
她一怔,她其實記得程逸珩的父親是恭親王的手下,當時眼看孟宏憲如此嚴肅,雖不知這其中有什么利害關系,但至少從她嘴里不敢說的那般明白。
卻不想自己這點心思,被老太太完全看穿,她只得如實交代,并補充道:“我在鄉下長大,朝廷官場什么的不懂,只知道王爺應當是很厲害的,因為二哥有官職,我怕說錯話影響了二哥。”
老太太若有所思的望著她:“你想的倒周到。”
看了她一會兒,又道:“適才說的姜小姐,你可見過?”
思卿抬頭:“當真沒見過。”
只聽說過,那些朋友偶爾會拿姜小姐與懷安調笑,聽聞姜小姐家中管束的嚴格,很少有機會出來。
“好,我知道了,你去吧。”老太太皺起眉頭。
出門時,思卿聽到身后人嘆著氣,說了一句:“潯城姓姜的,數得上的只有那一家,要真是那家的人,可就麻煩了。”
姜小姐的家世潘蘭芳立刻就去打聽了,她在這一件事上行動極其迅速,大概是急著將懷安“脫手”。
很快有了結果,她一路小跑著來跟老太太匯報:“是廣阜的姜家,這小姐名叫雅容,是姜家老爺姜維宗的獨生女兒。”
老太太一驚,簡直是怕什么來什么。
廣阜的姜家,在潯城如雷貫耳,赫赫有名,他們不從商,不為官,卻是真正的皇親國戚,姜維宗是東宮太后的遠房哥哥,這姜小姐便是東太后的外甥女。
潘蘭芳見她神色不對,納悶道:“如果真是姜家大小姐,那是我們高攀了呀,您怎么不高興?”
老太太皺了皺眉,問:“他們倆進展到什么地步了?”
“我問了懷安,懷安的意思是,要是咱們上門提親,他沒意見。”
老太太的眉頭蹙的更緊:“提親這事兒……你去跟老爺多商量一下吧。”
潘蘭芳不能再說,只好帶著疑惑退出,暗想平日啥事兒老太太都會插手,現在這么大的事兒,她怎么反倒是不管了?
她焉能知曉老太太的心思,他們孟家仰仗的是西太后,而姜家的后臺是東太后,兩宮太后如今共同執政,雖表面和氣,私下里誰猜不出來他們有嫌隙,要是姜孟兩家聯姻,那不是讓西太后不高興嗎?
可話又說回來,兩宮太后明面上是客氣的,如若孟家直截了當的拒絕這婚事,那沒準又向外人挑明了他們的不和,這亦不會順了西太后的心意。
怪只怪孟懷安怎么就偏與姜小姐看對眼了,現下讓兩人成也不對,不成也不對,老太太左右權衡不出,干脆就把決定權交出去不管了。
孟宏憲倒沒想這么多,他認為與姜家聯姻是好事,左右兩宮太后沒有撕破臉皮,這門親事是門當戶對天作之合。
何況那姜小姐是個大家閨秀,見過世面,說話也得體,帶出去有面子,雖然不會做什么活計,然孟家不至于讓她做什么。
于是提親一事就開始籌備了,孟宏憲正計劃著要上門一趟。
但讓他措手不及的是,那姜家根本就沒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