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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小驢兒,你一看就是被寵過來的

  • 雪泥烤鴻爪
  • 念娘
  • 4162字
  • 2019-10-06 19:15:29

送走了翠珠姐姐,小驢兒的驢蹄都要邁不動了。

殿外草木青青,殿里的景象著實讓我驚了一把,殿下仍在上首坐著,落落大方。下首的杏杏死死抱著酒壺,儼然要一副要與酒壺私奔浪跡天涯的模樣,于是我的驢腦袋中就浮現出這樣一幅畫面,“壺壺,你不要走!你許諾過杏杏,要與杏杏去找桃花源,去看‘阡陌交通,雞犬相聞’!你都不記得了嗎?你這個負心漢!”我被自己的想象嚇了一個激靈,拼命搖頭,甩掉腦中這般癡情女負心漢的畫面。

我看到杏杏兩眼放光,直直朝著我看過來的時候,我本能的躲了一下。“四哥哥”我聽見自己的心臟停了一拍。月夜下,我什么都聽到了,自然知道“四哥哥”叫的是誰。

我的小祖宗,瑨王殿下是能隨便亂叫的嗎?我急忙過去,想把醉到神志不清的杏杏快點拉進房里安頓好。但哪要我拉,杏杏見到我過去的時候,就像老貓捉老鼠一樣撲向我,手腳并用的纏住我。

“好杏杏,先下來好不好?”我知道杏杏性子軸,這時候更得哄著來。“四哥哥,四哥哥,小十一要抱抱。”杏杏可憐兮兮的看著我,好像我丟下她,就要馬上以頭搶地一般。我懷疑杏杏是真的把我當成驢了,還要我馱著她走。驢就驢吧,我現在就希望杏杏少叫幾聲讓我膽戰心驚的“四哥哥”。

費了老大勁兒把杏杏馱到榮化殿外面,我回頭瞄了一眼,好在殿下在發呆,沒有聽到杏杏這一聲高過一聲的“四哥哥”。

“杏杏,乖,到床上躺著好不好啊?”我看著杏杏蹭掉鞋襪,坐上了床,卻抱我抱得更緊了些。

“四哥哥,不要走好不好?小十一想你了。四哥哥長肉了,胳膊都比過去軟了。”我瞪了杏杏一眼,我只不過是最近疏于干活了,也還是小蘿卜頭的模樣,哪里有長肉啊!見杏杏大有滔滔不絕,口若懸河的架勢,我索性坐在床沿,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靠著。“殿下應該沒有醉,也沒有讓我再做什么,應該一會就歇息了吧。”我訕訕地想著。

“四哥哥,小十一好久沒有見著你了。小十一這次很聽話呢,沒有喝太多酒。四哥哥,你記不記得,以前在家里喝梅子酒的時候,我喝五盞就醉了,還抱著四哥哥又哭又鬧,哎?不對不對,我喝過酒就不記得事了啊,一定是四哥哥胡亂編的,小十一怎么可能那樣嚷著‘長大要嫁給四哥哥’這種話,一定是四哥哥騙人。后來四哥哥不是讓小十一以后喝酒最多三盞,小十一今日就喝了兩碗,乖不乖啊?”

杏杏瞇著眼睛,嘴巴咧得老大,平日里的笑不露齒,大概都被她給丟進了酒壺里。“傻子!”我心想,“殿下的酒能與家釀的梅子酒比嘛!”

“小十一進宮以后還是第一次喝酒呢!四哥哥不要生氣啊,小十一與四哥哥敘敘話吧。前幾天小十一剛進榮興宮的時候,殿下讓我寫字了,就是小十一不爭氣,沒有寫出魏碑的風骨。你說你教小十一的時候,是不是藏著掖著了,就只教我寫“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難不成怕我這個小丫頭一舉超過了四皇子?”

“小十一這兩年在宮里過得挺好的,四哥哥不用擔心。小十一遇見了很多很好很好的人呢!小驢兒、公主殿下……”杏杏掰著手指頭數著,有幸被點名的小驢兒頗為自滿。

“真是的,小十一不叫什么‘趙杏杏’,我叫趙蓰,那個登記的不會寫字,就撿了個‘杏杏’添上去。”杏杏還在絮絮叨叨,像是要拉著我講個沒完沒了。我原以為這晚都睡不成了,就見杏杏打個大大的哈欠,哈哈,杏杏困了。

“四哥哥,小十一好想回家啊。蓰兒想偷看哥哥們被阿耶查功課,想吃阿娘做的小餛飩,想揪揪祖父的胡子……”杏杏說著說著就睡著了,喊也喊不醒,我只得認命去抽給杏杏欺負在身下的被子,幫杏杏蓋上。

其實杏杏的事情,我大概是知道的。杏杏原來不叫趙杏杏,叫趙蓰,是趙御史家里最小的孫女,真真的大家閨秀。趙家原來祖祖輩輩都是修史的,只是杏杏祖父撂了挑子,偏生要進廟堂,還坐上了三公之一的御史大夫。官當大了,自然就有好有不好的,總得找著什么讓皇上掐著,要不皇上也不安心不是?趙家原先是有個很遠很遠的旁支家里有個女兒在皇上還是太子的時候就得了皇上青眼的。只是那姑娘后來誕下了四皇子不久,就因為身體太虧去世了。杏杏這一輩子孫本就少,于是趙家就將旁門的子孫也并了進來,瑨王殿下還是排第四,到了杏杏也就將將排到第十一。可盡管如此,子孫還是少,姑娘家就更少了,所以趙家原先就是照著進王府的標準養的閨女,從小家教甚嚴,說是琴棋書畫樣樣都要精通也不為過,還常常與哥哥們一起上課,想到這兒,泥地里滾大的小驢兒同情地看了看杏杏。

后來的事情啊!大昱建國并不長,現在的這位皇上陸仲是第二位皇帝,打江山的是他父親。現在的這位丞相也是第二位丞相,上一個也就是陪著先帝打江山的是他的父親——徐山。“小驢兒,你知道嗎?徐山老丞相簡直就是當世諸葛,再生張良!”我記得我家大哥以前與我說過他,言語間很是崇拜。

“老丞相就站在陽城的城墻上,慢慢搖著一把羽毛扇。”我那個大哥每次提到老丞相,都免不了學學街邊說書人說不煩的陽城突圍。

“大哥記錯了,這是那說書的老頭兒在講特別怕熱,總愛扇風的諸葛丞相。”

“差不多差不多。”

我撅撅嘴,好吧好吧,晚上與阿耶說,大哥碗里的臭鱖魚鐵定就要入了驢口。

大哥用胳膊肘拐拐我,“聽我說聽我說”怎奈何老丞相終究沒有那冒著油光的魚肉吸引小驢兒,我表現出了極為不耐煩的樣子。“總之,老丞相就是用兵如神,不戰而屈人之兵,懂不懂?”

大哥說完又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老丞相在先帝登基不久就去世了,現在的世道真是‘時無英雄使豎子成名’!”我知道大哥是什么意思,徐山老丞相一生鞠躬盡瘁死而后已,可惜子孫太不成器,現在的徐家人一心一意盡是排除異己,爭權奪勢。對了,趙御史就是這時候死的。

永昭六年,皇上祭拜皇考時發生的房陵事變,徐氏打著清君側的名號,出兵將皇上困王屋山上。徐麟帶了十萬兵馬,要顛倒皇權,十萬不多,但對上皇上的三千人,十萬足以弒君。正當皇上被圍困以為自己小命難保時,徐麟卻給皇上鋪了條臺階。

聽宮里的老公公說那年澇的很,黃河都比尋常都要兇,但黃河再兇也不是天塹無涯。徐麟和他的十萬大軍與皇上就只隔了這一道黃河,那時候他們都以為這大昱要變天了,結果對岸的徐麟突然就跪了下來。

“微臣有罪,微臣貿然調用將士,亂了大昱的布兵之法,請皇上降罪。”這話說得皇上一愣一愣的,卻見徐麟頓了頓,又說:“但是微臣與諸位將士也是不忍大昱落入小人手中,特在此兵諫,以達天聽。”徐麟站起來,大聲喊道,“當朝太尉陸寅,為官多年縱仆欺壓百姓,又與西戎勾結,企圖以大昱江山換他陸寅的平步青云。不僅如此,陸寅還暗中集結兵馬,想要效仿曹阿瞞挾天子以令諸侯。此等宵小及其同黨,臣請皇上滅其九族,以儆效尤。”說完,徐麟從懷中掏出一張滿是字的紙,派人越過黃河,呈給皇上。

可是皇上接過看也沒看就將紙丟到地上,“徐卿啊,究竟是朕的小叔想挾天子以令諸侯,還是你想呢?”皇上說完就不說話了,一時之間,徐麟與皇上兩邊加起來十萬三千多人連個咳嗽的聲音都沒有,黃河的水都好像不流了。皇上停了足足有一刻鐘,緩緩下馬,雙手顫抖著捧起了那張紙,“罷了,你既然做到了這一步,朕是不是就必須聽你的了?準了。”那個老公公后來才知道那紙上是徐家“統計”的“太尉陸寅及其同黨”名單,幾乎將朝堂上所有“不姓徐”的大臣都羅織了罪名。不巧,趙御史的名字就在其中。照著大昱的律法,謀逆犯上者,滅九族,族中男子斬首,妻妾幼女皆入奴籍。杏杏就是這時候入的宮。

早上沒有來得及拜拜菩薩,不知道今日不宜飲酒。好不容易安頓好了杏杏,前面壓下來的酒勁一下子就全都上來了,腦子里面暈暈乎乎的。我預備去院子打水凈臉,然后就去與周公聊聊天,順便問問明天的天氣。當我推開了門,卻見殿中仍然燈火通明,殿下居然趴在桌子上就睡著了。已經入了秋了,白天或許還不覺得冷,到了晚上風就直往領口里鉆。殿下若是著了涼該如何是好?

我走過去拍拍殿下的肩膀,“殿下,時候不早了,去床上歇息吧。”殿下就抓住了我的手。

“小驢兒,你的父親是什么樣的?”

我想了想說,“阿耶忙,總是不著家,在家里的時候也是多在教導大哥的功課。阿耶不愛笑,生氣的時候小胡子一翹一翹的。但有的時候,阿耶會陪著我和姐姐,他喜歡把我和姐姐輪流舉得高高的,叫著‘小驢兒,我們去摘星星嘍!’”

“那你的母親呢?”

“阿娘有幾分胖,肚子大大的,小時候阿娘總是喜歡拉著小驢兒的手放在肚子上,捋著我的頭發說,‘小驢兒,這里還有一個小妹妹呢!’”

“真好!小驢兒,你一看就是被寵過來的。你看看我,你在的這些日子可見到父皇過來了?在父皇眼里,我是徐家人。好像他賞夠了我,就能顯出一派君臣一心的畫面,可笑可笑啊!這天下誰不曉得,徐氏是想只手遮天的。”

殿下不知道怎么了,又哭又笑的。“母后呢?母后又有多好,我的那些個表哥們什么德性,她難道不清楚嗎?她……她要我嫁二表哥,呵呵。”殿下笑出了聲,“矮子里面選將軍嗎?說什么‘郎才女貌,好不般配’。我好歹也是大昱的東襄公主,是如何歪瓜裂棗才能配上這般‘一表人才的貴公子’!”

我被殿下抓的有些疼,趁著殿下松了些力氣,急忙將手抽回來。殿下給我一驚,酒一下子就醒了,朝我擺擺手。我正準備退了出去,就聽殿下在后面叫住我,“小驢兒,今天晚上本宮說了什么,做了什么,一個字也不許往外面傳,不然仔細你的小命。知道了嗎?”

我知道殿下不過是虛張聲勢而已,作不得太多數的。我來榮興宮也有些日子了,有些事情也大約摸清了。殿下人很好,即便有時候會說兩句重話,也多半只是威脅,沒有落到實處。殿下待我們這些奴婢很好,卻總防著翠珠姐姐,想想今晚翠珠姐姐的“酒后吐真言”,大約還是因為翠珠姐姐姓徐吧。

涼水撲到臉上,我越發不困了,榮興宮現在好像只剩下我一個人,靜得可怕。

殿下說得不錯,我真的是被寵過來的孩子,起碼,永昭六年以前是這樣。

我家里人不多,只有阿耶、阿娘、大哥、二姐姐和小驢兒。家宅不寧這樣的事情最多是二姐姐又因為偷吃了阿娘給大哥盛到碗里的一塊肉這樣諸如此類的事情,引發的一系列戰役。

至于讓我或者姐姐進宮也是不可能的事情,畢竟阿耶的品級在那里呢,除非我和姐姐是“名花傾國兩相歡,常得君王帶笑看。”我這般笑著與大哥說的時候,大哥只是撇撇嘴,轉頭就走。

永昭六年,對杏杏是噩夢,對我也是。那年阿耶因為犯上直言受了牽連,我們家第一次有了與趙家這樣的高門大戶一樣的待遇,我也是這時候進了宮,阿娘也沒了消息。我沒見到阿耶大哥他們走的時候,就總覺得明天他們就會站在宮門口向我招手,“小驢兒,咱們回家了,你娘做了一大桌的菜,還有你愛吃的臭鱖魚呢。”

不想了,我坐上床,明日還要干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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