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片地方位于城東的郊區，再往前面走一點兒，就有一條鐵路，不過現在應該跟這一片住宅區一樣早已經廢棄了。
喬夜在這里住到了十多歲的年紀，是在得到要拆遷的通知了之后才離開的，搬到了他們家現在在住的那個房子里。
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顧嶼他們家應該是在比她更早之前就離開了。
要是顧嶼沒有搬走的話，他們應該還能做上小學同學。
城郊離喬夜現在住的地方還挺遠的，加上她自己那時候年紀也比較小，她又不是什么戀舊的人，所以當初搬完家之后她也沒有再回來看過。
這一片不知道出于什么緣故，拆了一半以后就堆在這里沒再動過。
因為是一塊被廢棄的地方，所以這附近也沒什么路燈，黑黢黢的，路上又都是廢棄的磚石，坑坑洼洼挺不好走。
顧嶼走在前面，忽然向后伸出了一只手，停在了低著頭小心翼翼走路的喬夜面前。
喬夜順著他的手往上看去，短暫的迷惑之后便明白了顧嶼的用意。
她垂在身側的手輕輕攥了攥，沒敢伸出手去抓住他。
顧嶼看她沒動，把自己外套的袖子往下扯了扯，隔著薄薄的布料捉住了她的手。
“這里路不好走，我扶著你更安全一點。”顧嶼輕輕地抓著她的手，半側著身子，照顧著她行走的速度，一邊繼續往前走一邊說道。
“哦，哦……”喬夜應著，被顧嶼抓著的那只手也沒敢亂動，腳下踏著顧嶼踩過的足跡一點點前行。
一路上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只能聽見地上的磚石被腳步撥動發出的細碎聲響。
走著走著，面前忽然出現幾級臺階。
喬夜沒想到在這里還能看到完整的臺階，不免有些驚訝。
她好奇地抬頭往上看了看，發現這竟然還是一截樓梯。
雖然原本覆在表面的瓷磚都已經脫落下來散落在四周，只剩下里面坑坑洼洼的水泥面，但是它依舊沖破累累的傷痕，向上延伸著。
樓梯的頂端，是一個平臺，原本應該是這個房子的二層。
這房子被拆了一半，半邊碎成了渣，鋪在地上，半邊還是原本的框架，像是被剖開了一般呈現在他們的面前。
顧嶼帶著喬夜，往樓梯邊走去。
“要上去嗎？”喬夜問道。
“嗯。”顧嶼道，“放心吧，安全的，我來過好幾次了。”
喬夜倒不是害怕，她還挺興奮的。
這種不同尋常的景色在平時不常見到，這時候置身其中，讓人有一種撕開了銀幕走進電影里的感覺。
她微微將顧嶼的手攥緊了一點兒，跟在他后面踏上了臺階。
二樓的墻幾乎都被打穿了，四面望去，除了幾個原本用來承重的柱子，幾乎一片開闊。
顧嶼松開了喬夜的手，在二層的邊緣席地而坐，兩條腿懸在外面，一晃一晃的。
夏夜的晚風拂過他額前的發梢，他的眼睛不知道盯著前方的什么地方，嘴唇輕抿著沒有說話，但是看起來心情不錯的樣子。
喬夜上前兩步，站在他的身邊，看著并不干凈的地面，有一點猶豫。
顧嶼的余光似乎瞟到了她，回過頭看了她一眼，隨后將自己身上的外套脫了下來。
“你要是怕臟的話，坐我衣服上吧。”顧嶼說著，就要把他那件黑色外套往地上扔。
喬夜趕緊道：“不用不用。”
她把顧嶼的衣服半路攔截了，抱在手里，飛速在顧嶼身邊坐下。
顧嶼被她的動作驚了一下，趕緊伸手扶了扶她的手臂：“你慢點。”
他看喬夜坐定了，才往右前方指了指：“那邊，就是我們小時候住的地方。左邊那個是你家，右邊的是我以前的家。”
喬夜順著他指的方向看了過去，除了一推廢墟什么都看不見，更別說分清左邊的那一堆和右邊的那一堆了。
她點點頭，問道：“你說你常來這里？”
“嗯。”顧嶼道，“這里一般沒人來，也不會被人追著堵。”
喬夜看著前方，不遠處的鐵軌上亮著黃黃的燈，因為很久沒有列車駛過了，所以野草肆無忌憚地侵占了鐵軌，在黃色的燈光下隨著風晃動著。
“紅了也挺苦惱的吧？”喬夜忽然道。
“嗯……”顧嶼沉吟片刻，道，“也有苦惱吧，但是收獲也很多……”
半晌他又道：“還是收獲更多吧。”
喬夜側頭看了他一眼，似乎從他眼睫下看到了許多的紛紛擾擾。
她道：“你當初怎么決定走這條路的啊？”
顧嶼把腿收了回來，交叉在身前，雙臂環抱著腿，道：“就，年少輕狂？”
“啊？”
顧嶼轉過頭，看著一臉難以置信的喬夜，笑道：“就是自己本來也比較喜歡跳舞，再加上看到那些站在舞臺上的明星挺光鮮的，所以就去試了試。”
“沒想到就成功了？”喬夜道。
“嗯。”顧嶼笑了笑，“沒想到就成功了。”
喬夜從顧嶼身上收回目光，學著他的樣子，把雙腿收在了身前。
郊區的夜晚，即使是在八月的末尾也帶著些微涼。
顧嶼道：“你冷的話，把我的外套穿上吧。”
喬夜搖搖頭，仰起臉望著上方毫無遮蔽的夜空。
首都的夜空上看不到什么星星，只有一點兩點的星光沖破各種污染的遮蔽，在高高的天空上堅持不懈地閃爍著。
“你會覺得孤獨嗎？”喬夜忽然問。
顧嶼轉頭看她。
喬夜伸起手，指了指天上最亮的那一顆星星：“天上的星星，看上去十分耀眼，但是它們在偌大的宇宙里相隔萬里，彼此遙遙相對，永遠不可能相互擁抱。”
顧嶼跟她一起仰著頭，看著她手指的那一顆星星。
“不會。”顧嶼說。
他把手抬起來，在那顆星星周圍畫了一個圈：“因為在我們看不到的地方，有很多的行星在環繞著它。雖然它們不能擁抱它，但是可以一圈又一圈，靜靜地陪伴，默默地守護，而散發著光和熱的恒星，也會燃燒著自身，溫暖它們。”
喬夜從夜空中收回目光，問道：“因為有粉絲的陪伴而不感到孤單？”
“也不全是粉絲。”顧嶼答道，“也有我的家人，我的隊友，我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