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火是法師獨有的技能，當他們的技能達到傳奇級別，就有機會將自己對于魔法的理解凝聚，形成全新的火焰。這火焰是他們畢生學識的凝聚，是他們靈魂的具象化，代表一個對魔法理論研究精深到極高層次的傳奇法師的誕生。

擁有靈火的法師，在施法速度、魔法消耗或者恢復、魔法威力甚至是壽命等方面都會有不同程度的提高，和沒能點燃靈火的法師相比，簡直是天壤之別的實力差距。

當然，有人認為靈火其實并不是最終的形態，在它之上還有另外的、更加強大的力量。可惜，除了數千年前的歷史記錄里那些似是而非的話語之外，我們就沒能發現其他的例證。

——《終極法師》，八環法師，伊斯梅爾·佚名·伊萬諾夫著，帝國936

“是嗎？”

女法師抬頭看向天空，日正當午，卻被漸漸壓上的黑云慢慢吞噬，一如她此時的前路，滿是迷霧與荊棘，絲毫看不到任何希望。

“但……和世界為敵，一定很艱難吧。”

“必然。”曼達希迪的笑容依舊，“可這不正是您的父親曾經做到過的嗎？艾琳·卡平頓小姐。”

女法師一驚，還沒來得及辯解，就被對方眼底的火焰震懾住了。

“你……點燃了靈火……”女法師難以置信地喃喃自語，“不，不對，這不是普通的火焰……眾神在上，你難道？！”

“就是您想的那樣。”曼達希迪的面孔已經完全沉入陰影，不知不覺間天空中的陽光也早已敗退，“雖然還沒有完全成功，但您的父親的理論已經有三分之一被證明是可行的，這也是教廷會選擇我參與甚至主導這次冒險的原因。”

女法師，艾琳的目光已經無法離開曼達希迪的嘴唇，直到現在她才明白面前這個男人其實從一開始就為自己準備好了圈套，只等自己乖乖跳進去。

“畢竟，艾琳·卡平頓小姐……不，艾琳·多內斯克女士，為了您家族的榮譽，還有您即將團圓的三口之家，您是否……”

“嘩啦”一聲，一張黑色的契約在她的面前展開，與之前完全相同的血紅字跡讓艾琳下意識地握緊了手臂。

“……愿意簽訂這份契約呢？”

“……”

艾琳盯著面前的紙張，明明是不屬于這個世界的文字，可她卻能讀的明明白白。

條件很優厚，甚至優厚到了她難以想象的地步。曼達希迪開出的條件包括在不影響航行的情況下全力幫助她驗證她父親的三大猜想，保證她安然無恙地和自己的家人見面，甚至還可以在必要的時候提供武力支援。

而相對應的，自己需要付出的代價就只有……

“只需要我和你站在相同的立場直到任務結束……什么意思？”艾琳有些警覺地抬頭，“和你站在相同的立場，這個定義實在是太寬泛了。”

“不必用那種打量帝國叛徒的眼神盯著我，艾琳小姐。”曼達希迪再次變回了那個玩世不恭的怪異法師，就連他對艾琳的稱呼都變了回去，“我不可能背叛這個國家，相信我。就算不相信我，也得相信馬丁那老頭，不然你為什么會找我來簽訂契約呢。”

“那……”艾琳遲疑了一下，卻又自嘲地笑了，接著她摘下右手的真絲手套，將自己的五指按在了契約上，留下了五個同樣鮮紅的指印。

瞬間，血紅色的文字活了過來，它們旋轉扭曲，形成一道漩渦，將她的指印吞噬進去。待到一切風平浪靜，一串異界文字龍飛鳳舞地出現在了契約右下角。

“哇哦。”曼達希迪伸頭看了看，“您的簽名還真是……呃，豪邁？”

回答他的是女法師的咬牙切齒：

“這不是……我的簽名。該死的，你的契約怎么在這種地方都要惡趣味一把！”

“它只是反映了一個人內心深處最真實的自己而已。”曼達希迪聳聳肩，“畢竟，只要是人就會有欲望，有欲望就會產生得不到的東西，求不得的真理還有追不到的人。這三種苦痛會讓人的心理產生陰暗面，進而出現連他們都未曾認識的自己……”

他伸手拿起了契約，左手輕輕在艾琳的簽名處彈了彈，意味深長地結束了這場小小的對話：“也是，最真實的自己，狂放不羈的艾琳小姐。”

打開門，曼達希迪走回旅館內，順便留下最后一句勸告：

“還有，鑒于您現在的身體狀況，我并不覺得站在風口或者勞累過度會對您的身體有益。即使您不為自己考慮，至少也應該為……他，考慮一下。”

“咯噠”。

門被相當紳士地輕輕扣上，艾琳卻罕見地沒有任何反應，她只是倚著欄桿站在那里，身體卻不由自主地移動到了背風的位置。重新帶上真絲手套的右手移動到腹部緩緩摩挲，迷茫的眼神看向遠處的天空，不知何時天空中的太陽已經再次顯露出他的偉岸身軀，然而此卻已經是夕陽斜沉，血紅色的殘陽光芒映紅了大地，鋪灑在艾琳的身上。

“這是某種預兆？”艾琳喃喃出聲，“還是說，簽訂一份契約需要花費如此長的時間。”

沒人可以告訴她答案，至少在納斯迪卡的時間靜默下，現在還沒有人能做到這一點。

與此同時，曼達希迪正走下樓梯，面帶笑容地對每一個遇到他的人，無論是他的隊員還是旅店的工作人員，禮貌而不失距離地打個招呼。這通常會贏得別人相同的回應，偶爾也只是收獲一個小小的點頭，還有的時候則是面頰微紅的羞澀……但無論如何，哪怕最鐵石心腸的人也不會拒絕這種送上門來的好意，至少不會對一個滿臉笑容又給他們帶來了住所或者收入的人如此。

一路走到二樓盡頭，曼達希迪輕輕推開自己的房門，關門的同時順手將魔法結界按在了大門中央。這個傳承自上古王朝的強大魔法陣可以阻止任何形式的魔力外泄，無論是人類，還是……

“這么著急叫我回來干嘛，卡文萊斯？”曼達希迪頭也不回地脫去禮帽與外衣，掛在一進門的衣帽架上，“你不是掌控陰影的魔神么？怎么這么有心情和我討論事情？”

“咻——”

“啪”！

一把飛刀從曼達希迪的耳邊劃過，撞在他身后的墻上時瞬間變成一攤粘稠的陰影，沿著墻壁緩緩流淌下來，又沒入衣櫥的陰影消失不見。

曼達希迪搖搖頭：“你得扔的再……嗯，精準一些。否則是殺不死我的。”

“哦，我會的。”女人慵懶而魅惑的嗓音從某個角落里升起，整個房間隨著她的話語逐漸崩碎、消失，徹底變成陰影的領域。

“但不是現在，小維利塔斯。”一根陰影組成的觸手從天花板上慢慢垂下，愛憐地撫摸過他的臉頰，“你啊，現在對我這個魔神來說還是有用的，我不會就這么把你拖進陰影里，就像你的那些前任們一樣。”

曼達希迪微笑依舊，但并不回答。見狀，名為卡文萊斯的存在長嘆一口氣，語氣變得更加哀怨：“你讓我越來越覺得，自己是在唱獨角戲了，小維利塔斯。一個紳士不能這么無理地對待淑女。再說，我們可是計劃合作者，沒有你，或者沒有我都是不能成功的。你我單獨作戰時的失敗，我想你已經親身體會到了，所以我們決不能分道揚鑣。”

“說得有道理。”曼達希迪輕輕捏住了那根觸手，毫不猶豫地把它拽離自己的臉，“但是我似乎記得我們已經約定好了，不能越過彼此的底線。”

“是嗎？可是我沒有……”

“你在試圖引誘她。”曼達希迪的語調陡然冰冷，雙眼中的火焰再次熊熊燃燒，就連周圍的陰影都因此后退些許，似乎不敢靠他太近，“你可以辯解，說自己是無心的，契約全憑自愿，強迫我承認它的成立。”

“但你最好別忘了。”

脫下外套后就一直插在兜里的左手終于抬起，那上面的捏著一張卡牌。雖然看不清牌面，但卡文萊斯還是條件反射一般后退了一大步，周圍的陰影紛紛往她的方向聚集，形成了重重疊疊的保護。

“你并不是契約的主人，我才是。你的力量在這份契約里只是一個載體，一個觀察者。而觀察者和執行者以及簽訂者不同，是可以隨時更換的，只要滿足了三種條件就可以。”

“是嗎……”卡文萊斯突然輕笑起來，身上的煙霧逐漸散開，最后露出了一個女人——一個擁有成熟女人氣質的女孩形象，“那你最好對著‘她’，再說一遍。”

“……”曼達希迪的右眼逐漸開始燃燒，字面意義上的燃燒，紅色與藍色的火焰相互混合，在這陰影空間里不斷升溫，“我應該說過，別隨便用那張臉來對著我了吧。”

“但是，”女孩開口，就連聲音都變得年輕而清脆，“你是不會傷害你的姐姐的，對嗎？”

“我親愛的小維利塔斯。”

曼達希迪并沒有回答，他的神色依舊冷峻，然而眼中的火焰卻逐漸熄滅了。

“這就對了，乖孩子。”卡文萊斯輕輕后退，“你和我，誰都不能在完成目標之前打破平衡。所以，還是就這么相安無事下去吧，至少暫時如此。反正，你已經阻止我對那個可憐女人還有……下手，我們之間暫時不再存在針鋒相對的理由。”

“最好是這樣。”曼達希迪的眼角余光里，黑暗正在逐漸退卻，旅館的房間一點點顯露出來，“你知道的，在目標達成的同時，我絕對會第一個對你動手。”

“我當然知道。”卡文萊斯的陰影已經只剩下了一個漩渦，聲音也變得斷斷續續，“你一定會說到做到，這一點毫無疑問。不過你還是這么可愛，連自己的意圖都從不隱藏，至少比起那些只會在我背后捅刀子的蠢貨來說，強得多了。”

“哪怕我們的宿命就是相互背叛，我也愿意和你相處，親愛的小維利塔斯……”

旋渦很快化作一個黑點，最終消弭于無形。曼達希迪深呼吸幾口氣，才讓自己的心情平復下來，微笑重新回到臉上，刺眼的殺意消隱于無形。那個隨時隨地和別人問好的紳士似乎又回來了，除了眼底尚未平息的火焰，就只有因為用力過度而泛白的指關節能說明他內心的激蕩。

“咚咚咚”。

房門被不知什么人大力敲響，曼達希迪猛地回頭，手中的卡牌已經抽出一半，右眼的火焰隱隱有復燃之勢。

然而下一秒，這些動作全都煙消云散，他瞥見了房門中央那仍在運轉的魔法陣，心里長出一口氣的同時又升起了對來人的疑惑。

“是誰啊？”他大聲問道，同時快步貼在墻邊，“有什么事嗎？”

“頭兒。”

聲音很耳熟，曼達希迪很快想起它的主人。應該是一個帝國士兵，在走廊上兩人曾經相互點頭致意。

他記得他的名字是……

“出了什么事，艾靈頓。”

“這……我說不太好。”艾靈頓有些欲言又止，“總之，這里的情況有些……詭異。我們不但需要作為法師的您的協助，身為我們隊長的您也得到場。”

“大體上，發生了什么事？”

“有人死了，大人。”艾靈頓咽了口吐沫，顯得相當畏懼，“好像是一個帝國情報局的工作人員。”

帝國情報局……

曼達希迪翻個白眼：“明白了，接下來呢？”

“事實上，他們直接動用了兩個百人隊封鎖了周圍的街區。您最好快一點，頭兒，他們已經在下最后通牒了。雖然我感覺這有點像是圈套，可是……”

話音未落，曼達希迪直接打開了大門，一身黑衣讓他顯得更加冷酷：“那就去會會這個圈套。我很好奇，這個該死的圈套究竟想套中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