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間密室,因為常年不見陽光,透著一種霉濕的氣味。
除此以外,還夾雜著一種說不清的古怪味道,有些刺鼻,又有些惡心。
天花板上的燈開著,冷白的光照著四周暗紅色的軟包墻面有些陰森森的。墻的一邊有張巨大的書桌,上面擺著電腦,增添了幾分人氣。
書桌的對面,是一組舒適的黑色真皮沙發,可坐下四五人。
而沙發的正對面,是一面墻的巨大投影幕布。
如果說只是這樣,那還可以認為這是一間有個性的私人影音室,或是某位藝術家的個人工作間,但是房間另一邊的景象,卻又令人遍體生寒。
另一邊,墻面上釘著木架子,木架子上擺滿了各種廣口玻璃瓶,多數瓶里都裝著不知成分的液體,液體里泡著一些顏色鮮艷的東西,看不出是什么,只隱隱感覺詭異。
墻的下方有一張床,床上躺著一個人,蓋著一床薄被,只露出一顆巨大的頭顱,頭發亂蓬蓬的,呈現出灰白色,他雙目深陷且緊閉,只能從被單的微微起伏中判斷出他是個活人。
然而,他的床邊,卻擺著幾臺奇形怪狀的儀器。
看不出有多少根管子,從他的薄被下伸出來,像是怪物長出來的觸手,一一連接到那些冰冷的機器上。
半開的布簾遮住了他的下半身,只有機器和電流“嘀嘀嘀”“吱吱吱”響個不停,那張浸沒在冷白色光線里的人臉,就像科幻片里的恐怖景象。
在床的附近,有一個瘦小的影子蜷縮在地面上,像個小孩,又像條大狗。
如果仔細看清,會發現,那是一個丑怪的侏儒,他正在睡覺。
不知道哪里突然傳來了輕微的聲響。
唯一空著的一面墻,出現了一條縫,縫越來越大——這是一扇隱形推移門,現在,門被打開了。
門的開啟讓侏儒從睡夢中驚醒,他幾乎是一躍而起,臉上現出痛苦和驚恐的表情。
原來他的手腕上系著一個感應裝置,有人進來就會有電流刺痛他,讓他立刻知道。
他清楚能進來這里的只有那個人。
他的主人。
侏儒飛快地躥到墻角蹲下,唯恐擋了來人去路。
進來的人并沒有多看侏儒一眼,就仿佛他只是一條微不足道的狗。
他徑直走到那些機器面前,查看上面的數據顯示,不多時,露出了滿意的表情。
床上的人似乎感覺到不安,眼皮輕輕顫了顫。
“大哥,休息得好嗎?”
來人聲音嘶啞,嗓子像被開水燙過一樣,語速卻是緩慢的。
聽到這個聲音,床上被叫作“大哥”的人立時無法自控地發起抖來,似乎是怕極了,但又不敢不睜開眼,那眼里全是恐懼和哀求。
不要問候他,最好不要出現,讓他死,死了才能逃離這阿鼻地獄。
但他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那個人不會放過他。
來人看了看“大哥”,似乎是好心地幫他弄了一下被角,卻露出了他一只手臂。
那已經不能稱為人的手臂,它皮肉盡失,骨骼顯露,竟像是經受了核輻射一般,可見這手臂的主人,活著有多么痛苦。
來人嘖嘖嘆息:“大哥,這么多年了,你為什么還是不肯把胡野當年的研究筆記交給我呢?如果交出來,你就不會受到這樣的痛苦,我也可以盡快完成我的夢想,為什么你想不通呢?”
床上的人全身抖如篩子,不知道是疼痛還是憤怒。
之前他把這個披著人皮的狼當成當年的弟弟,透露出那個可怕的科學怪人胡野教授死前留給了他一批研究資料,自此,他就再也沒有機會走出這間密室。
可是,這個人越是如此對他,他就越明白,如果那批資料落到這個人的手里,將會是多么可怕的災難。
他比胡野還要可怕一百倍。
但是,自己還能堅持多久呢?
比疼痛更難忍受的,是絕望吧。
絕望如最深的夜色,看不到一點光明的影子。
這人間布滿罪惡,他堂堂七尺大漢,竟要在心中悲呼上天開眼,給世人救贖。
“你不說也沒有關系了,因為,我的試驗已經成功了。”
這句話讓床上的男人猛地睜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床前的人。
那個人微微一笑:
“是的,大哥,我會讓你看著,就算你們每一個人都不幫我,不信我,我也一定會成為我想成為的人。”
“胡野能做成功的事,我只會比他做得更完美。”
“我說過,我是個天才,不應該和你們這些螻蟻一樣,毫無痕跡地過完這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