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06再聚首
- 招募令
- 河硯
- 2221字
- 2019-09-28 17:21:04
“‘沖出去。’
‘什么?!’
‘這里山高谷深,瘴氣彌漫,山頂放箭之人,視野、箭矢皆有限,必不敢貿然進攻,更不敢輕易下山。我們快馬沖出去,還有一線生機。’
說話間,翻滾下來的火人越來越多,數不清的尸山被引爆了,斷肢飛炸,火舌四燃,黑煙彌漫,鬼哭一片。
宋使眼見這人間地獄,心中悲憤交加。若他們今日真的被困死在這里,和談破裂,兩國交戰,這梼杌道的悲劇必將重演。
‘沒錯!我們沖出去!這里無需再多幾具尸骨了,大宋的兵,死也要死在我大宋的疆土上!’持節震地,猶若戰鼓。
眾人大受鼓舞,悲壯填膺,振臂高呼‘沖!沖!沖!’
少年護衛帶頭,六騎一行,一路拼殺。不知是誰起了一句:‘塞下秋來風景異,衡陽雁去無留意!’
眾人跟著齊聲高呼,響徹云霄:‘四面邊聲連角起,千嶂里,長煙落日孤城閉!濁酒一杯家萬里,燕然未勒歸無計!羌管悠悠霜滿地,人不寐,將軍白發征夫淚!’
……”
玄武樓四樓第二間廂房內的臨窗雅座,正坐著一位喝茶的年輕公子。他著一身青衣,身形嬌小,氣質靈動,一雙星目來回望著天井熙熙攘攘的人群,似在聽書,更似在尋人。
突然,那一雙竄動不安的眸子在兩位剛從影壁進來的客人身上定住了,笑容漸漸爬上他的眼角。
他心跳得狂亂,想大叫,想立刻跳起來沖下去,可他的雙腿好似有萬鈞重,如何也挪不動步,只能眼睜睜看著這兩位客人一路走上來,在他跟前落座,迎上那一雙熟悉又陌生的眸子。這場景,亦如他八年間日日夜夜、反反復復心中所思,夢中所見。
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
“小梁茵……也長大了。”
楊必一語,恍如隔世。
梁茵哭的更兇了。
“哎,好啦好啦,都多大了還哭鼻子。小二,快上好菜!”梁逍全然忘記方才在冰牢里哭鼻子的人是誰。
“爺,還是酒鬼花生、王家牛肉、眉壽飲老三樣?”
“非也非也,今日大喜,吃點兒好的。把你們這兒的‘笑傲江湖’來一套。”
“得咧!”
待小二離去后,梁逍關上門窗。樓下喧囂之聲立刻隱去大半。
“兄長,八年前到底是怎么回事?顏修哥真的……謀逆了嗎?”梁逍目光赤誠,還是一副天真純粹的少年模樣。
楊必看著他,仿若看著少年時的自己,永遠意氣風發,永遠恣意瀟灑。他越發想要保護這個年輕人,好似護住了他,就可以撫平無常世事砍在自己心上的疤。
“你認為呢?”
“當然不是。顏修哥性雅正,皎皎君子,文韜武略,說誰謀逆我都信,唯他不可。”
楊必愣了半響,點點頭。
“我也不信。舊歷十六年,正月初三,我接到護送來朝賀的西夏特使離京的任務,從東京開封送至西京河南,歷時半個月。待返京至白虎門時,便看見……他們的尸體被掛在內城墻上,我將顏修的尸體取下,便被人卸了甲,罪名——謀逆案從犯。”楊必雙目淡然,面蒼如紙,好似說著別人的故事。可一雙手,卻捏出血色。
“誰……能卸你的甲?”
“關入冰牢后,我一直想打探顏修究竟所犯何事,可除了一道圣旨,再也沒有人來過。”
“顏修哥的案子一直是皇家秘辛,當年雖傳得滿城風雨,但也僅限于謀逆罪名。至于為何謀逆,如何謀逆,卻是禁忌。朝廷派了很多親事卒,但凡聽到百姓之中有妄議、造謠者,就地捕殺。在如此強力鎮壓之下,這件事雖然轟動,但很快被蓋了過去,并且很好地起到了殺一儆百的作用。這些年來,汴京城里再無人敢妄議朝政,更無人敢越謀逆雷池半步。”
“他的尸骨……”
“兄長放心,當年,暴尸七日之后,他們的尸骨被丟入城西亂葬崗,我與阿茵將一具新死不久的無名尸替于顏修哥,連夜將顏修哥的尸骨送回姑蘇老家安葬。”
“多謝。”楊必深重的目光定在梁逍身上。
“兄長言重了,這也是我們想做的。只不過,姑蘇至今未修牌位。”
“牌位,姑蘇要修,汴京也要修。”
“嗯。”梁逍重重點頭。
三個人的手牢牢抓緊在一起。
“爺,‘笑傲江湖’來嘍!”店小二嘹亮的嗓音從門外傳來。
“快進來。”梁逍眼饞地瞅著魚貫而入的玉盤珍饈,舌尖不由自主地開始分泌唾液。
“五柳醋魚、鲊糕鴿子、筍潑肉面、梅花包子、曹婆肉餅、小甄糕、瓠羹、從食、段家物、石逢巴子,當然少不了汴京城最有名的眉壽飲。爺,‘笑傲江湖’齊了,請慢用。”小二一口氣報完菜名,機靈地退出廂房。
“兄長,先嘗嘗這眉壽飲,跟當年還是一個味道。”梁逍倒出滿滿兩大碗,甘醇的酒香立刻縈繞入鼻。
“怎么沒有我的?”梁茵急了,伸手去摸酒壺,被梁逍打了回來。
“你個小孩子,喝什么酒!”
“哦,原來小孩子不能喝酒,那八年前的味道你怎么知道?”
梁逍被問住了,一時語結。
“況且,我比八年前的你還大兩歲呢。”趁梁逍不留神兒,梁茵眼疾手快給自己也滿上一杯。
“阿茵,這酒烈!”
“我大涼兒女,能歌擅飲,區區一杯酒,能奈我何?”
梁茵豪邁,仰頭一干而凈,便覺五臟六腑似有一團小火球在燒,不及反應,眼前突地一黑,倒頭栽在桌上。
梁逍長長地嘆了口氣,將梁茵扶至靠椅上休息。
“隨你。”楊必眉目間流露出笑意,品了一口眉壽飲,果然還是熟識的味道。
梁逍撇撇嘴,不置可否。誰叫他第一次喝酒也是一杯倒呢。
“官家如何?”
“官家近些年身子骨大不如前,時常犯頭痛癥,但病好時,精神頭又不錯,勵精圖治,親力親為,只是難免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對了,此次招募令便是因官家瘋癥發作,竟大呼‘皇后與張貓謀逆’,故令兄長徹查此案。”
“……張貓?”楊必耳中忽然回響起一個聲音。
“凡我張貓這雙眼睛看過的肚子,從來就沒失口過。老話說,這茍富貴,勿相忘,楊公你將來若是飛黃騰達了,可千萬別忘了張貓我啊!”
“兄長,怎么了?”
“我在冰牢見過張貓,回冰牢。”
楊必起身,快得竟像一陣風,眨眼便刮到二樓。
梁逍看得目瞪口呆,心頭的喜悅與激動,如火山噴發來勢洶洶。真好,當年的毒王楊必,又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