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天光自樹林的枝葉縫隙中垂落，在鋪滿腐朽落葉的黑色土地上作出幾個大小不一的圓形光斑。

沼澤地在黎遠身后遠去，地面逐漸變得堅實，空氣的味道由腐臭轉為腐朽，那是自然界又一次生命的輪回。

“樹葉已經開始掉落了，”黎遠一邊走著，一邊用屬于黑甲戰士的長劍撥開茂密的灌木叢，那是荒野給予他物質上唯一的饋贈，“這些樹木屬于落葉喬木嗎？”

“為何異界和藍星有著如此多的相似之處？”

黎遠從這些外觀類似于藍星白樺樹，卻矮小臃腫的樹木間隔中穿過，在身上的短袖短褲幾乎被灌木劃成破布條的時候，終于在樹林的邊緣，發現了一條隱藏在草叢中的小路。

“看看我發現了什么，”黎遠站在狹窄的小路上，目所能及之處，是一片望不到盡頭的茂密草叢，“通往異界文明的羊腸小道？”

黎遠順著小路前行，在遠遠地看到有一股黑灰色的煙霧自地上冒出，在蔚藍的天空慢慢打著彎兒消散時，古井無波的心湖也蕩起了一絲漣漪。

“那是炊煙嗎？”

“希望這是一個有著類似于藍星人類文明的世界。”

在黎遠出神地望著炊煙的時候，一聲極為暴躁粗獷的“咩”叫自他側面響起，草叢倒伏，兩只閃爍著冰冷寒光的螺旋紋青色犄角擠開空氣，直直撞向黎遠腰間。

黎遠收腹提力，輕飄飄側過身體，那突然來襲的攻擊者一時剎不住力，在草叢中沖出足有七八米遠，泥土被犁出兩道長痕，已經枯黃的草葉斷折，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苦澀清香味道。

“這是——羊？”

黎遠轉身與來襲的生物面面相對，看著這除了一身青色皮毛和犄角犄角外，與山羊有著八成相似的生物，記憶中某些信息流了出來。

“魔獸？”

一片半米長短，青光閃爍的薄薄風刃自青羊兩角之間浮現，在越過七八米的距離后，斬向黎遠的胸膛。

黎遠想試試這道攻擊的威力，但又沒有把握以肉體硬接，為防止出現出現意外，他用黑劍斬向風刃。

強大的身體素質和靈魂給了他迅捷的速度和敏銳的感知，黑劍的劍鋒準確無誤地與風刃相碰。但意外的是，黎遠預想中的沖擊力并沒有出現，因為那風刃在觸碰到黑劍的一剎那，便如同碰到鋼針的肥皂泡，瞬間破滅。

“怎么回事？”

青羊又發出一道風刃，黎遠揮舞黑劍，剛才所發生的一切再次被復刻。

“咩！”

一聲暴躁的類似于虎狼吼叫的聲音后，青羊低下頭，再次用筆直的長角向黎遠發動了攻擊，它越過七八米的距離瞬息而至，猶如一根粗壯的青色利箭。

“猛虎撲食！”

青羊的犄角擦著黎遠的腰間而過，帶起一塊骯臟的碎布，同時黎遠右手持劍不動，左手緊握成拳，與青羊襲來的一根蹄爪狠狠相撞。

“咩！”

青羊慘叫一聲，跌跌撞撞退出五六米外，迅速穩定身體，但左前腿已不能立。

“畜生！”黎遠輕笑，對于左臂的輕微酥麻感毫不在意，只是緊緊盯著青羊的眼睛。

黎遠從對方的眼睛中看到了人性化的畏懼，它站在原地，看著一步步走近的黎遠，目光中流露出哀求之色。

“為何襲擊我？”黎遠走到青羊面前，用之前在歷史投影中國王帕爾哈提所說的語言問道。

青羊目露困惑，萌萌的黑色眼睛一眨一眨。

“聽不懂？”

“也是，這肯定是不知多久之前的古老語言，”黎遠琢磨著，“況且以這青羊的靈智，即使是這個時代的語言，它也未必曉得。”

青羊看黎遠似乎在走神，萌萌的眼睛忽然露出兇光，青風迅速將它的犄角包裹，隨即狠狠撞向黎遠的腹部。

這速度，比之前幾乎快了一倍。

但黎遠好像早有預料一般高高躍起，黑劍落下，于半空中削下青羊的頭顱，如刀切豆腐，毫無阻礙。

鮮紅的頸血噴涌而出，在草地上射出足有四五米遠，但隨即很快停下，只有余下的一些暗紅色血液，還在汩汩流出。

“畜生。”

黎遠踢了青羊的尸體一腳，看著這肥壯的羊身，肚子不覺間響了起來。

“算起來，我已經好幾天沒有吃飯了吧？”

黎遠不愿再回憶荒野，但荒野依然在他身上留下了痕跡。

黎遠心神內沉，看著靈魂星空中灰霧被光團撕開的那片空隙，嘴角微微翹起。

“除了代表冰錐的亮星外，又有五顆暗星出現，”光團微微顫動，傳遞給黎遠一道信息，“也就是說，我還可以修習五個天賦法術。”

“但也許很長的時間內，我只能擁有六個法術。”

黎遠看著布滿整片星空的灰霧，輕輕念出基列亞巴的神名，“半個至高神么？”

……

黎遠以青羊的尸體為中心，用黑劍在草叢中開出一個一間客廳大小的空地，青羊的尸體被他開膛破肚并肢解成幾塊，那長著長長犄角的頭顱就擺在一堆內臟上面，黑色的眼睛睜得大大的，瞳孔發灰。

黎遠面前堆著一堆從樹林中砍來的新鮮木柴，樹皮的斷口上還有汁液滲出，它的味道與草叢葉片的苦澀氣味合在一起，竟使空氣中多了一絲清香。

“我喜歡這個味道。”

黎遠的靈魂星空中又一顆星星亮起，不同于冰錐來源于黑蟒手臂，這個法術是黎遠自知識光團中習得的。

“著名的火球術。”

黎遠輕笑著，看著一個拳頭大的火球在他手中變為一條火蛇，并鉆入柴堆中。

“天賦法術，有無限可能。”

黎遠從光團中得到了啟發，此時他不僅可以把火球變成火蛇，把它爆裂的性子撫平，也可以將冰錐變成冰盾，讓它由鋒利變得厚重。

“超凡者，真理與力量的追尋者，”黎遠從光團中捕捉到一個新的名詞，“相比起新人類，我更喜歡這個稱呼。”

“因為超越凡人的最后，生命進化的終點，”黎遠自語著，“已經不能稱之為人了。”

火焰和濃煙一起從柴堆上升起，在黎遠的控制下，濃煙很快消失，只剩下熊熊燃燒的火焰。

羊腿被黑劍穿過，被架在火焰上炙烤，青色的皮毛很快被燒焦，難聞的氣味覆蓋了草木的清香。

“拙劣的燒烤技術。”

黎遠向柴堆中扔進幾條木柴，耐心地等候著食物的烹飪結束，火焰的紅光中倒映出他慘不忍睹的裝束，此時的黎遠不像一位法師，而像一個乞丐。

黎遠從火焰上取下羊腿，扒開外層的焦皮，露出粉白色的肉質，聞著肉香，不禁食指大動，“應該熟了吧？”

他試探性的咬下一口，爽滑，勁道，帶有一點淡淡的血氣。

“好吃！”

這只羊腿很快在黎遠口中消失了，不多時，只剩下兩根骨頭和一層焦皮，但在黎遠拿起黑劍，準備再次燒烤另一根羊腿時，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忽然在他身后響起。

黎遠站起來，看著一群穿甲持劍的甲士從空地的邊緣鉆出，將自己團團包圍。

“這里是維多領的土地，”一個絡腮胡子的中年人指著自己的盔甲胸口上一處雕刻著不知名花朵的徽章，“它屬于庫庫爾帕·加維諾·泰羅曼托男爵。”

“外來的戰士，”絡腮胡子看了眼青羊的頭顱，頗為忌憚地看著持有黑劍的黎遠，“你侵犯了男爵大人的財產。”

“我很好奇，”黎遠自然而然地用屬于對方的陌生語言問道，“這明顯是一場意外的遭遇，但你們似乎是有備而來？”

“能告訴我為什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