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已是半夜，阿洛起身做飯。

我假寐般望著他的背影，心中茫然。

不知為何，我沒感到恐懼，盡管他那般赤裸的威脅過我。

搞不明白，他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那般折磨于我，他難道毫無損傷嗎？

或許，他也搞不明白我心里在想什么？那般折磨于我，我怎么還不離開？

呵，沒錢，我怎么離開！

不一會兒，他端著一碗色香味俱佳的牛肉面出現在床邊，冷冷的說：“把它吃了。”

聽著那沙啞得近乎沒有情感的話語，我閉著眸子，翻身向后。

或許，我的絕決和冷漠對他來說已是司空見慣，所以他并未動怒，氣息均勻的坐在床頭柜旁，一邊喝酒、一邊吃面。

那吃得津津有味的“吧嗒”聲，引得我肚子“咕咕”直響。

可我依然絕決的望著衣柜門，放空思緒，漫無目的的等待著命運的到來。

……

直到4月25日晚，我都滴米未進。不知是在找死，還是在等死？

晚上八點過，阿洛對我說：“等下我要出去找熊哥談事，你把明天發布會的流程做好。”

我沒理他。

這般無聲的抗議，已持續兩天。可細細想來，又有什么作用和意義呢？

他也懶得跟我廢話，帶著所有手機，離開這如同墓穴般的小公寓。

躺了十來分鐘，疲憊的起身打開電腦，整理活動策劃案。

或許是因真的無所事事，所以才撐著疲累而絕望的身心投入到工作中，亦或者我內心依然深埋著一種期盼——希望大家數月的付出，得到肯定。

而阿洛假裝跟我冰釋前嫌，想將發布會順利舉行，又是為了什么呢？

呵，不過是為了面子！

既然我跟他在此刻的目的殊途同歸，又何必繼續賭氣。于是收拾起所有的倔強，聚精會神的投入到“工作”中。

凌晨十二點，阿洛回來了，看著坐在床上整理活動流程的我，輕聲道：“現在沒法打印了，只有明天一早去打印。哦，對了，剛剛跟熊哥他們吃夜宵，又去了酒吧，刷了你一千多塊錢。”

我沒吱聲，心里也沒產生出因吝嗇而痛心、怨恨的情緒。

想來，自己是真的放棄了未來，所以變相放棄了來之不易的金錢。

手指依然在鋁板鍵盤上飛馳，繼續寫著明天講話時需要的稿子。

花了那么多積蓄，付出了那般沉重的代價，就算僅僅是五分鐘的講話，也得表達出自己內心對這份事業的熱愛和盡責——盡管自己深知，這份事業將在明天散會后永遠的離開自己的生命。

畢竟，自己的生命將隨時隨地的懸在阿洛的一念之間，又哪里來力氣奮斗所謂的事業和夢想？

早上六點過，阿洛就開著亮姐的綠色路虎極光來接我，匆匆趕往廣告公司打印宣傳資料及融資方案。

我從衣柜中拿出那身年畫傳承人設計的綠色改良旗袍套在身上，又披了件藍色粗布大褂，便踩著高跟鞋出了門。

阿洛早就聯系好廣告公司的工作人員，待我們開車前往時，她已開機等候。

我把熬夜做的所有文案通過QQ傳給她，再三叮囑道：“請幫我再排下版。”

她微微一笑，溫柔道：“放心。你這需要彩打嗎？”

我點點頭。

“三塊一份。你打多少份？”

“每樣一百五十份。”

……

阿洛看著不修邊幅的我，憂心忡忡的冷道：“現在去做個頭發。”

我沒反駁，跟著他步行至他常去的美發店。

鏡子中，因幾天來哭泣而腫成一條縫的眼睛，讓我變得異常丑陋——這，哪里還是原本那個陽光快樂、長相甜美的微風輕輕呢？郝然一個憂郁沉悶的中年大媽！

原來，精神折磨才是這世界上最厲害的“整容刀”，可以讓人幾天時間變得丑陋無比。

望著頹廢、失落、邋里邋遢的自己，我冷漠的要求發型師剪掉劉海，毀掉曾經極度喜愛的“女王發型”。

發型師為我編了個“土里土氣”的發髻，來搭配我今天的這身中式復古裝束，接而叮囑道：“可以化點妝。”

我從復古大布包里掏出唇彩及粉底、眉筆，快速的遮蓋及修飾著疲憊丑陋的臉龐。

你究竟是誰？

望著鏡子中的自己，我居然感到異常的陌生。

這，哪里是原本的自己。

傻傻的盯著鏡子中疲態甚重的自己，呆呆的出神，又極力的隱忍著快要奪眶而出的淚水。

而鏡子中，穿著灰色中式西服套裝的阿洛，精氣神俱佳，哪里還是那個不學無術的混混模樣？

看著他無比傲慢，我苦澀的、習慣性的揚起嘴角，視線漸漸模糊。

他瞄了一眼我，便收回目光，對著發型師道：“今兒的消費在我會員卡上扣。”

發型師點點頭，道：“翔哥，今天搞得這么濃重，是參加什么活動嗎？”

他自傲的點點頭，道：“我們今天開一個發布會。”

我不想聽他賣弄，于是起身走出美發店，看著天際上紅彤彤的朝霞，只覺眼睛生疼。

這種疼痛讓我本能的閉上眸子，不敢睜眼。

原來溫柔美麗的朝霞對目前的我來講，也具備殺傷力——若我身心狀態俱佳，又何懼陽光？

正感到眩暈時，阿洛走出來，急沖沖的往廣告公司走。“站著干嘛，廣告公司打電話讓取東西，你快點。”

我睜開眼睛，望著他那氣宇軒昂的背影，心底竟未生出任何情愫。

我深知，要不是需要我付錢，他不會讓我跟他一起前往。

正因這般心知肚明，反而讓我對他的態度及行為，沒生出厭惡和怒火。

到廣告公司看了資料后，我付了錢，便跟他一道駕車前往鐵像寺馬洛啤酒館。

一到鐵像寺廣場，就看到一副很大的海報——那是我們網絡電影的大海報及上線發布會場地的指引牌。

海報上，美麗的女一號及妖艷的女二號將帥氣、頹廢的男主襯托得不倫不類。關于這個電影，我一點都不喜歡，甚至連講故事的方式方法都不喜歡——我還是太過古板且充滿浪漫情懷，所以接受不了荒誕的喜劇故事。

海報旁邊，一條嶄新的紅毯從路邊，蜿蜒著鋪到了廣場深處。

我下了車，踏上紅毯，慢步前往會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