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以前雖有過小摩擦，但很快就被俏皮話推開，像這樣鬧得不可開交，還是頭一次。

看著哭成淚人的熊柔柔，顧遠幫她擦干淚，“是我的不對，我不該把我的想法強加于你。”

熊柔柔搖搖頭，“不不不，是我太不聽話了。”

“如果我不逼你，咱倆也不會吵架，還是我的不對。”

熊柔柔說道：“是我整天只想著玩，我知道你都是為我著想。”

顧遠說道：“有時候我太過認真，不應該讓其他人按我的方式生活。”

“你這句話是認真的嗎？”熊柔柔捂眼哀泣道。

顧遠說道：“我很認真。”

“哈！”熊柔柔忽然抬起頭，妝已經(jīng)花了，笑容得卻格外燦爛，“你終于承認了，你就是剛愎自用還霸道！”

顧遠：“....”

他起身去泡茶，順便去街口買了一碟桂花糕。

等他回來時，熊柔柔悠哉悠哉躺在竹椅上，已經(jīng)補好了妝。

“吃不吃？”顧遠問道。

“吃。”熊柔柔拈了一塊，像是什么事都沒發(fā)生一樣，吃的很香。

顧遠搬來另一個竹椅，坐在她身邊。

天空已經(jīng)暗了，月光落了一地。

竹椅輕輕搖晃，兩人靜靜地坐了很久。

熊柔柔忽然出聲：“顧遠，雖然你比我聰明，但我感覺你活得沒有我快樂。”

她語氣嚴肅認真，但內(nèi)容卻顯得十分詼諧。

顧遠啞然失笑，點了點頭，有時的確很羨慕熊柔柔的生活。

熊柔柔轉(zhuǎn)頭看向他，平靜道：“能告訴我原因嗎，我還沒聽你說起過這些。”

她臉上不復平日玩鬧的笑容，一臉懇摯和認真。

氣氛變得肅穆了幾分。

顧遠輕聲道：“當初《寄生蟲》沒過審之后，我去找企鵝視頻談網(wǎng)絡大電影的時候，其實這一過程我猶豫很久很久。

現(xiàn)在娛樂產(chǎn)業(yè)的模式是制片把內(nèi)容做出來，然后賣給電視臺，從電視臺下架后才送到網(wǎng)絡播放。

但我改變了這個模式，我告訴企鵝視頻另一條路，平臺可以自制電影，不再依靠別人供貨。你知道在網(wǎng)絡產(chǎn)業(yè)越來越繁榮的未來，這會導致什么嗎？”

熊柔柔對影視行業(yè)也很了解，想了一下，說道：“視頻平臺壟斷制片!”

顧遠點點頭，他離開時地球就已經(jīng)是這種局面了。

幾大視頻平臺三分天下，強迫小演員跟他們簽訂人身合同，并抽取10%的費用，極其霸道。發(fā)展到后來，小演員除了被三大平臺剝削，只能去投奔正午陽光，不然就無戲可拍，生存狀況很悲慘。

顧遠當時的想法是，就算他不告訴企鵝視頻，隨著產(chǎn)業(yè)發(fā)展，也早晚會走上這條路，但是...他終究還是為了自己，犧牲了底層演員的利益。雖然若不是顧遠親口說出來，永遠都不會有人意識到這一點，但依舊是他做錯了。

熊柔柔低眼思量幾秒，忽然笑道：“你是擔心我以后吃不上飯，才教我那些東西嗎。”

顧遠說道：“我就是擔心這點。”

熊柔柔笑得像是山邊的小菊花，握緊顧遠的手，“雖然企鵝視頻很厲害，但我不怕他們。因為我們春秋時代也不差啊，哈哈哈。”

少女聲音宛若清風，笑聲如屋檐下的風鈴。

受著笑容感染，顧遠也笑了起來，說道：“我們會超過企鵝視頻的。”

熊柔柔站起身來，一臉大義凜然：“我們就要做最特立獨行的那只豬！永遠不向資本妥協(xié)，永遠不服輸！”

小茶館里回蕩著她響亮的聲音，一直偷聽的斯蒂芬連忙送上掌聲，不明所以的葉小圓也學著樣子大力鼓掌。

一時間，氣氛火熱。

看著這一幕，顧遠驀然覺得自己長久以來都小瞧熊柔柔了，她的魅力不在于可愛和漂亮，這一刻她身上有顧遠缺少的一種特質(zhì)，是那種叫作“強者之心”的特別中二氣質(zhì)，像一頭獅子，不，像一頭可愛又兇殘的野豬，守望自己的領地，又蠢又颯。

顧遠輕輕送上掌聲，心里已經(jīng)有了定數(shù)。

.....

大概是獨生子女的緣故，熊柔柔特別喜歡這個叫做葉小圓的表妹。

大清早，她騎著粉色小電驢載著葉小圓來茶館吃早餐，鎖好了車，她抬頭看到大門兩旁多了兩幅對聯(lián)。

字跡筆走龍蛇，看起來很灑然。

熊柔柔讀了出來：“知我罪我，其惟春秋。”

這句話有一層只有他們幾個人才能讀懂的意思，熊柔柔會心一笑，拉著葉小圓走進茶館。

顧遠和斯蒂芬正坐在桌前吃飯，一人捧著一本書。

葉小圓脆生道：“哥哥，我又來了。”

她戴著小黃鴨的頭盔，眼前有一個酷酷的墨鏡，小臉粉白的像一顆水蜜桃，簡直是全國范圍內(nèi)小學一年級最靚的仔。

顧遠夸了她的安全帽，葉小圓很開心，早餐多吃了一碗粥。

吃完早餐后，熊柔柔跨上小電摩，拉著葉小圓前去上學。

“哥哥我走了哦~”小丫頭的手不斷擺著，直到拐個彎才送下來。

顧遠收住笑容，看向身旁仍是一臉寵溺笑容的斯蒂芬，揶揄道：“你很喜歡女兒？”

“不，我之前并不想。”斯蒂芬笑著說道：“可是認識小圓后，我突然發(fā)現(xiàn)小女孩真是世界上最可愛的生物。”

他忽然看到顧遠眉頭一凝，露出一絲警惕的臉色，他很快意識到顧遠在想什么。

“該死的，我從來沒有其它想法，我對上帝發(fā)誓！”斯蒂芬舉起三根手指，入鄉(xiāng)隨俗，他也用上這特別有儀式感的手勢了。

顧遠拍了拍他肩膀，“放心，我從來沒懷疑過你。”

斯蒂芬松一口氣，那罪名他可承受不起。

顧遠話音一轉(zhuǎn)，語氣嚴肅道：“老佩，咱們要抓緊時間了。我等下就去籌備劇組，最遲最遲，電影會在一個半月后開拍。你是導演，我當制片輔助你。”

這消息出人意料，斯蒂芬頓了一下，點頭道：“我會把那些書看完——對了，我們拍什么類型的片子？”

顧遠揉了揉發(fā)黑的眼圈，笑得輕松：“黑色幽默，電影叫做《讓子彈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