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是什么關系？”

陽光透過窗子，溫暖地蓋在床上，灑在地上。遠處傳來了汽笛的悶響。

影子附在了羅肯的手上，分界處皮膚感受到了并不明顯的溫差，羅肯自己甚至沒有發覺。

現在羅肯的注意力全在那個自顧自走進來的人身上，他的衣服到底是什么顏色已經說不清楚了，油花花的，紫色，藍色，黑色，棕，只有意想不到的組合。

當然羅肯并不是很在意他的衣服，而是——這個人是怎么回事。羅肯在門口的時候聽到了爭吵聲，但隨后一切都停止了，大家都不知道正在意著什么。

“要你管！”毛利薩生氣地吼道，下床站了起來，盯著羅肯，正把所有的不知哪里來的火氣撒在羅肯身上，這種感覺和以前都不一樣。

羅肯張了張嘴，想要叫她的名字讓她冷靜一下，但是毛利薩沒有停下，撞開羅肯出了門。

走廊里傳來了又重又急促的腳步聲，毛利薩跑開了。

“羅肯，你去追。”母親說道。

羅肯點點頭跑了出去。

“那么，你是什么情況？”母親應該是在問那人，后面他們說了些什么已經聽不到了。

奔下了四層樓后，羅肯氣喘吁吁地扶著門口的柱子。

追不上的。

羅肯知道自己是肯定追不上的，便拿出手機，撥給了操縱著被妹妹稱為leeta的計算機程序的士兵。如果調用還沒有失效的攝像頭應該可以找到她的位置。

“對不起，此號碼目前占線，如果需要留言，請在嗶的一……”

占線。

只好等會再打了，羅肯轉身走進了醫院的玻璃門。

“三艘梅林幾驅逐艦正在靠近渡輪，我們正在密切觀察對方動向，下面轉接給我們前方的記者艾利夏，你好艾利夏。你好主持人。我們的渡輪怎么樣了？梅林幾海軍的動向如何？下一步我們會采取怎樣的應對措施？好的，目前為止梅林幾沒有任何回應，渡輪正在按計劃渡海。我從海軍司令部了解到，從早上八點開始三個梅林幾艦隊開始向我領?？拷壳叭栽诠：Ｓ颍覀兊能婈犝龂狸囈源S時準備做出適當反應，另外據梅林幾媒體報道，梅林幾國防部稱塔蘭地區發現了‘戰略能源’，梅林幾將派軍隊予以‘保護’，目前尚不清楚具體情況，我也會對此保持密……?！?

墻壁上掛著的電視們這么說道。

電梯門關上的那一刻，聲音消失了，正超重的功夫，羅肯的手機震了震。

“你好?！?

“是我，巴里?！?

“巴里？”羅肯扶了扶耳朵說道，“你消失了幾個月，我們也聯系不上?！?

“你們有麻煩了吧？”巴里聽起來很冷靜地說道，就像是變了個人。

“麻煩……確實是有點麻煩?！绷_肯這次也不知道該怎么和他說話了，便還是用這平常的語氣說道，至少羅肯自己是這么想的。

“我看英語的新聞都在報道什么‘塔蘭人權狀況堪憂，暴君派軍隊正在鎮壓游行民眾，遣往孤島’，有這事嗎？”巴里不確定地說，詢問的成分更大些。

“放屁！我們正在遷徙，虧他們編得出來這事兒。”羅肯說道。

“明白了，我們智積集團會盡力協助你們的。”

電話掛了，門也開了，但羅肯仍有些意猶未盡地歪了歪頭。

“你要去哪？”羅肯在走廊遇到了那個臟男孩，“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除非你堅持，知道我的名字沒有什么用的，”臟男孩硬擠出了笑容，側身瞄了瞄身后的便衣持槍人員，“我要回到關押我的監獄去，明天這個世界上就沒有我了，愿你們安康，殿下?！?

“為什么？”羅肯出口后就意識到這話不該吐出來。

男孩點了下頭，然后低著頭走了。

“殿下?！蹦脴尩娜司戳硕Y，羅肯回禮后對拿槍的伸了手。

拿槍的人猶豫了一下，還是將手機拿了出來貼了一下，給羅肯傳輸了他的檔案。破破爛爛的臟男孩的故事就要結束了，也要開始了。

房間里母親正與好久不見的前總理兼首相大臣古利亞南先生交談著。果然談的是關于火山島的行政管理和制度建設問題，因為兩次戰爭，現在的權利與威望全都集中在母親的手上，嚴格來說塔蘭已經沒有所謂貴族了，照搬原先的方案是肯定行不通的。自從毛利薩六月份修憲轉移權力重心以來，塔蘭一直在變化，現在為止沒有人知道未來將通向哪里。

大概兩個小時的談話結束后，前社會主義工人黨黨魁巴沙利?勒爾拉諾?赫姆斯、前民主黨全國大會臨時主席拉耶克齊?馬加諾陪同夫人艾莉蘭?馬加諾正在和母親前往火山島辦公地點的路上。

羅肯則一邊陪著妹妹洛西卡一邊聯系著熟人尋找另一個妹妹的下落。

一天很快過去了，窗外，第二批遷往火山島的民眾正在從四面八方向海邊搭建的營地走去，在雪白的背景下顯得有些分散，灰暗。有的人時不時回頭看看，眼里滿是不舍。

這里開句玩笑，覺得背后不舍得肯定不是大多數庫洛勒爾人，因為庫洛勒爾大部分都是外來人口，哪里有錢賺哪里就有他們，換句話說，這里沒錢了，就隨它去吧，如同那些枯竭了的礦鎮與金鎮。

“小伙子，你相信陰謀論嗎？”古利亞南從母親離開后就坐在病房的一角嚼著餅干，咔嚓聲已經被習慣聽成冬日的背景音樂了。另一角的火爐正燒著火紅，照得他臉上發橙。

“陰謀論？影子政府？”羅肯問道。

“能源結構，資本，還有一些東西……外星人，”古利亞南舔著手指自顧自嘀咕道，“對，是這么拼的?！?

“什么？”羅肯大概過了一兩秒才反應過來，外星人這詞已經有幾個月沒提了。阿法和她的家人是阿贊多亞人，雖然生物學上都是Homo sapiens。

“雖然我以前一直不明白，但是既然石油被雪藏了，”古利亞南依舊自顧自地說道，“肯定是有意而為之，像是一個多世紀前人們還在鼓吹石油即將消耗殆盡，結果呢？”

羅肯點點頭。羅肯從小接受的教育就是，人們“成功”地替代了化石燃料能源，傳統的能源-貨幣體系隨即瓦解……但這就是真相嗎？只要仔細想一想，軍用的燃油不可能長時間支持這么龐大的種內消耗，畢竟它目前還無法被代替，可控核聚變小型化尚未成功。等等，羅肯發現自己已經陷入了某個陰謀論當中。

“你有證據嗎？”

古利亞南沒再說話，只是笑得有些讓人不舒服。

伴著寒冷的尖叫的風，醫院熄了燈。

“哥哥?！甭逦骺ㄐ蚜?，說道。

“怎么了？”羅肯起身問道。

“Leeta是壞蛋是什么意思？”洛西卡聲音里還有些無力感，“之前有人和姐姐說……說什么……來著……”

“那個……”Leeta是壞蛋？男孩到底和毛利薩說了什么？羅肯掏出手機，已經是凌晨兩點二十分，按照檔案里的判決書……留給羅肯的時間不多了。羅肯決定當面問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