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學發展新氣象
- 李彥姝
- 2680字
- 2019-10-25 16:30:00
五、“走出去”與“引進來”
“對外開放”基本國策的順利實施賦予中國文學前所未有的歷史機遇,中國文學與世界文學交流、融合、互鑒不斷加深,中國文學“走出去”與外國文學“引進來”兩方面均取得了可喜成果。
中國文學“走出去”,反映了廣大作家及文學工作者在經歷了“文革”十年的文化封閉后對外講述中國故事、走向世界文壇的迫切需要,也迎合了世界各國人民期待通過文學認知和了解中國的歷史與現實的美好愿望。改革開放為中國文學在新時期走出國門掃清了各種障礙,提供了絕好的歷史機遇,新時期之初中國文學的對外傳播有一系列標志性事件,比如《中國文學》雜志的繁榮發展以及“熊貓叢書”的出版等。《中國文學》(英文版)創刊于1951年,是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最早的一份向外國翻譯介紹中國文學的官方刊物。20世紀80年代,伴隨著中國文學事業的蓬勃發展及國際間文化交流的日益密切,《中國文學》進入黃金時期,主編楊憲益1981年倡議出版“熊貓叢書”,力圖通過對外翻譯中國文學作品搭建中國文學對外傳播的橋梁。楊憲益在中國文學翻譯及對外交流史上扮演了重要角色,他與夫人、英籍中國文化學者戴乃迭合作翻譯了大量中國古典小說,如《魏晉南北朝小說選》《唐代傳奇選》《宋明平話小說選》《聊齋選》《儒林外史》《紅樓夢》等,推動了中國優秀古典文學的域外傳播。收入“熊貓叢書”的中國文學作品,既有古典文學作品,也有現當代作家的作品。在此之前,《中國文學》上譯載的部分作品已編入外文圖書出版社的書籍里,“熊貓叢書”則先將雜志上已譯載過、但還沒出過書的作品結集出版;隨著叢書規模的擴大,又增加了新譯的作品。叢書主要用英、法兩個語種出版,也有少量德、日等語種的作品。叢書受到國外讀者的廣泛歡迎,許多書重印或再版。1981年以來,“熊貓叢書”發行到百余個國家和地區,成為中國文學對外譯介領域的知名品牌,先后為陶淵明、王維、蒲松齡、劉鶚、魯迅、茅盾、巴金、老舍、冰心、葉圣陶、沈從文、丁玲、郁達夫、吳組緗、李廣田、聞一多、戴望舒、艾青、孫犁、蕭紅、蕭乾、施蟄存、艾蕪、馬烽、葉君健、劉紹棠、茹志鵑、陸文夫、王蒙、瑪拉沁夫、蔣子龍、諶容、宗璞、張賢亮、張承志、梁曉聲、鄧友梅、古華、汪曾祺、高曉聲、王安憶、馮驥才、賈平凹、張潔、韓少功等眾多古今作家出版過專集。
一方面,中國文學“走出去”,向世界貢獻優秀的精神文化食糧,為外國讀者提供認知中國的途徑;另一方面,外國文學“引進來”,為中國文壇帶來鮮活思想和寶貴經驗,為中國文學高質量發展提供了外部的刺激及營養供給。從20世紀70年代末開始,中國大陸出現了大規模譯介西方文化思想、文藝理論、現代文學作品的熱潮。最初是重印20世紀50—60年代的出版物,此類出版物以20世紀以前的古典文學理論和文學創作為主。1977—1978年間,人民文學出版社重印了包括《一千零一夜》《死魂靈》《悲慘世界》《戰爭與和平》《高老頭》《名利場》《契訶夫小說選》《莎士比亞全集》等在內的40余種世界名著,這次較大規模的“名著重印”在學界和全社會引起轟動,全國各大新華書店出現半夜排隊搶購的熱潮。這次名著重印“在國內植入了新的話語生長點,為新時期的知識構造提供了動力,其直接結果是促進了新時期最早的思想文化潮流——人道主義的話語實踐”。
改革開放以后,大量專門的外國文學出版機構建立,如外國文學出版社、上海譯文出版社、中國對外翻譯出版公司、譯林出版社等。外國文學作品和文藝理論著作的翻譯出版逐漸形成規模,各大出版社策劃出版了諸多“書系”,其中影響較大的有“20世紀外國文學叢書”“外國文學名著叢書”“諾貝爾文學獎獲獎作家作品集”“現代外國文藝理論譯叢”“西方學術文庫”等。
20世紀80年代風行一時的“美學熱”“文化熱”“方法熱”都與外國文學作品、理論著作大量翻譯到中國密切相關。一方面,作家積極吸取外國尤其是西方現代主義作家的創作經驗,尤其是在敘事技巧方面大量模仿、借鑒西方作品;另一方面,文學研究者、批評家的理論熱情空前高漲,西方理論成為他們介入文學研究、批評的有力借助和重要抓手。20世紀80年代中期,中國文學研究及文學評論界掀起了“方法熱”的浪潮,1985年被稱為“方法論年”。一方面,信息論、系統論、控制論等西方現代自然科學的方法被運用到中國文學研究及評論領域;另一方面,符號學、新批評、形式主義、結構主義、精神分析、接受美學等西方現代人文社會科學的理論也被廣泛譯介和運用。這一時期的文藝理論家、文學評論家,都開始自覺樹立“方法論”意識,有意識地運用新方法來研究作家作品、文學現象,大大促進了新時期文藝思想的解放,推動了新時期文學研究、文學批評范式的確立及場域的拓展。
新時期中國文壇創作、研究、批評之繁榮景象,無疑深深受惠于對外開放政策的施行,具體來說主要受惠于西方著作的成規模的譯介與傳播。然而新時期的這一次“西學東漸”也留下了一些隱患,這些隱患直至若干年后才逐漸被人們看清。“言必稱西方,文必引西方”在當下的文學研究、文學批評乃至整個思想文化研究領域幾乎已經成為一種思維定式,尤其是在“學院派”那里,西方各類文本屢屢成為他們進行所謂“學理性”研究的憑借,似乎如果沒有大量的西學援引,就容易被看作沒有“學問”或“學術不規范”。而近年來,張江等學者提出的“強制闡述論”觀點以及眾多學者“重建中國文論話語自信”的呼吁,無疑是對這種“學術成規”的質疑和反駁,為我們留下了重新思考新時期西學勢如破竹般涌入中國的利害得失的空間。
新時期中國思想文化界的“如饑似渴”,使得外來學說(尤其是西方學說)在進入中國之時,沒有經過細致遴選,導致精華夾雜糟粕的泥沙俱下局面的出現。而另外還有一種情況是,中國當代學界對有些理論的理解遠遠不夠深入,表面的“理論過剩”背后是“理論匱缺”,表現為一部分譯介者以及后繼的闡釋者、研究者抱著“拿來主義”的投機心理,對西學采取一種不求甚解、囫圇吞棗的態度,理解與研究均浮于表面,并沒有對某一理論本身的優缺點進行全面、深入、辯證的分析;或者沒有將外來學說與中國基本國情及中國本土理論資源進行有效整合;或者對西學的某些理論缺陷采取置之不理或過于包容的態度。總的來看,盡管這次西學東漸留有遺憾,但從大方向上來看,無論如何也不能低估這次中國思想文化界向世界敞開國門的重要意義。
總的來說,沒有改革開放之初十余年的撥亂反正、解放思想、大膽探索,就沒有改革開放40年來文學事業的穩定、蓬勃發展。新時期文學對整個中國當代文學發展來說是一個具有轉折意義與開端意義的重要階段,是一個文學事業大放異彩的黃金時期。
注釋
[1]趙稀方.翻譯與新時期話語實踐.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