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社會轉型與法典化的智慧

毋庸置疑，為實現編纂一部高質量的中國民法典的重大目標，我們有必要參考域外的有益經驗。盡管我國立法和法學研究歷來注重對比較法的借鑒，然而，這些借鑒主要是教義學意義上的，側重于對域外具體制度的比較；而從法哲學層面在整體上對域外法典化思想的參考，是比較稀少的。隨著我國法典化進程的逐步深入，這一領域對比較法的參考就顯得尤其富有價值。就此而言，法國民法典的核心起草人波塔利斯關于民法典的法哲學思想，就是我們當下推進法典化事業十分寶貴的思想參考。波塔利斯關于民法法典化的法哲學思想，集中體現于其在法國民法典草案審議過程中的數篇演講，尤其是其于1801年所發表的《關于民法典草案的說明》。^[1]在立法史上，“這一聲譽卓著的文本無論是在風格還是在內容上，都可以作為法典起草者對法典的主要原則導向、對其啟示源泉的選擇以及對民法在社會中的角色的概念等在理論上的正當性依據”^[2]。

在中國民法法典化事業進入一個關鍵的歷史時期的今天，尤其是2017年3月《民法總則》順利出臺、兩步走戰略已經完成了第一步的時候，重溫波塔利斯兩個世紀前的法典化思想的意義在于：其一，法國民法典被公認為世界上第一部現代意義上的民法典，波塔利斯的演說則集中宣告和闡述了現代民法最為基礎的一般性原則。其二，盡管民法史上曾出現多部偉大的民法典（如德國民法典）可以與法國民法典媲美，但是《關于民法典草案的說明》在法律史上的地位可謂空前絕后和獨一無二，因為在法律史上不曾再有另一部對民法典精神進行系統的法哲學闡釋的類似文獻。其三，波塔利斯關于民法典的許多思想，是對孟德斯鳩等思想家的學說的總結和提煉，具有超越時間與空間的意義，在今天看來，其中的相當內容仍然具有濃郁的現代氣息，因為它“包含了民事立法的一般性公理……在立法大量膨脹的今天，其中的許多思想仍然值得我們深思，許多建議值得認真去傾聽和采納”^[3]。

尤其應當看到，“提高立法質量”是推進立法工作的關鍵環節，也是決定法典化工程能否成功的核心要素。2014年中共十八屆四中全會《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推進依法治國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指出，“建設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體系，必須堅持立法先行，發揮立法的引領和推動作用，抓住提高立法質量這個關鍵。”而從“提高立法質量”的角度來看，必須承認，我國現有的民事立法仍然存在許多有待改進的地方。正是在這個意義上，可以說波塔利斯關于法典化的法哲學思想中相當多的論述，對于我國當下的民法典制定尤其具有相關性和現實意義。

注釋

[1]Portalis，“Discours préliminaire sur le projet de Code civil”，in Jean-Etienne-Marie Portalis，Discours et rap ports sur le Code civil，Caen：Centre de Philosophie politique et juridique，1989.

[2]Jean-Louis Halpérin，“Jean-Etienne-Marie Portalis”，in Olivier Cayla& Jean-Louis Halpérin（dir.），Dictionnaire des Grandes Oeuvres juridiques，Paris：Dalloz，2010，p. 455.

[3]Gérard Cornu，Droit civil，Introduction，Les personnes，Les biens，Paris：Montchrestien，2003，p. 1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