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數字化生存的道德空間:信息倫理學的理論與實踐
- 呂耀懷等
- 2608字
- 2019-10-18 16:04:38
第三節 信息法與信息倫理的協同
信息法與信息倫理雖然是兩種不同的規范手段,但二者的根本目的是一致的。信息倫理是一般倫理在信息活動領域中的特殊表現形式,其目的在于通過道德規范對信息活動進行調節和控制,來保障信息行為主體之間的正常關系,維護信息活動領域的正常秩序,并以此促進信息經濟與信息社會的良性運行和協調發展。信息法的目的集中反映在對信息法的宗旨的規定中。所謂信息法的宗旨,就是“通過規范信息活動,來不斷地協調和解決信息不足與信息過濫的矛盾,以及個體營利性和社會公益性的矛盾,從而兼顧效率與公平,保障國家利益、社會公共利益和基本人權,進而促進經濟與社會的良性運行和協調發展”[1]。從這一宗旨可以看出,信息法的最終目的是促進經濟與社會的良性運行和協調發展,這與信息倫理的目的并無二致。既然信息法與信息倫理在根本目的上具有一致性,那么,信息法與信息倫理就應是相互配合、相互補充的,而不應是相互對立、相互否定的。因為二者若相互對立、相互否定,就不利于共同的根本目的的實現,相互對立、相互否定就會相互削弱,在相互削弱對方的規范力量的同時,由于根本目的其實是一致的,故同時削弱了實現自身目的的可能性。
既然信息法與信息倫理之間應當是相互配合、相互補充的關系,那么這樣的關系如何才得以建立?
第一,要為信息法設定正確的倫理基礎。任何法律實際上都源于一定的倫理原則。所謂“良法”與“惡法”的區別,并不意指“良法”有倫理原則方面的根源,而“惡法”則不以任何倫理原則為基礎。“良法”與“惡法”的內在差異實質上在于,“良法”源于正確的倫理原則,而“惡法”則源于錯誤的倫理原則。信息法作為法的一種特殊形態,若要成為“良法”而不是淪為“惡法”,就必須以正確的倫理原則作為創設的重要基礎。具有“良法”性質的信息法,因為其內蘊有正確的倫理原則的實質含義,故不會與一般社會倫理相沖突或相對立,也不會與符合一般社會倫理要求的信息倫理相沖突或相對立。當然,即使具有“良法”性質的信息法,也可能與某些悖逆于一般社會倫理的所謂“信息倫理”相沖突或相對立。但是,在這樣的沖突或對立中,要改變或消除的不是信息法,而是那種悖逆于一般社會倫理的所謂“信息倫理”,因為前者是“良法”,而后者是“惡德”。
第二,要使信息倫理與一般社會倫理的根本要求相一致。這里所謂一般社會倫理,是指不帶有行業、職業、身份等特殊屬性的普遍道德要求。一般社會倫理是在人類社會的長期發展中逐漸積累起來的,它對于社會關系的維系作用已為歷史所證明,否則它就會被歷史所淘汰。信息倫理不應當是一般社會倫理的對立面或否定者,而毋寧看作一般社會倫理在特殊的信息活動領域的運用。雖然信息活動領域有著不同于其他領域的特殊性、信息活動有著不同于其他活動的特殊性,但不能借口這種特殊性而踐踏一般社會倫理的根本要求。只有將一般社會倫理的根本要求與信息活動領域的特殊性、信息活動的特殊性結合起來,才可能建立正確的信息倫理。否則,若以信息活動領域的特殊性、信息活動的特殊性來否定一般社會倫理之根本要求的普遍性,那么就不僅會損害一般社會倫理,而且會導致信息倫理與具有“良法”性質的信息法的對立。
一份《賽博空間獨立宣言》如此宣稱:“你們不知道我們的文化、我們的倫理,或那些已經使我們的社會更有序的未成文的法律,它比你們所強加的任何秩序都更有序”;“我們正在形成我們自己的社會契約。這種統治不是根據你們的世界,而是根據我們的世界的條件而產生。我們的世界是不一樣的”[2];“你們的關于財產、表達、身份、遷移和范圍的法律概念不適用于我們。它們建立在物質的基礎上,但這里沒有物質”[3]。這樣的宣言,在突出“我們的世界”與“你們的世界”之根本不同的基礎上,不僅拒斥了一般社會倫理的要求,而且拒斥了法(包括信息法)對所謂“賽博空間”的干預。這一宣言從反面告訴我們,信息倫理如果與一般社會倫理之間缺乏一致性,那么就不可能與信息法形成相互配合、相互補充的關系。
一旦信息法具備了正確的倫理基礎,而信息倫理又符合一般社會倫理的根本要求,信息法與信息倫理就可以發生良性的互動關系。一方面,信息法為信息倫理提供強有力的法律支撐,并為信息倫理發揮其作用創設適宜的社會土壤和社會環境。如果信息法與信息倫理有了根本上的一致,那么信息法所不允許的行為就是信息倫理中被界定為不應當的行為,即不道德的信息行為。信息法依憑國家強制力這一后盾,對信息活動領域中的違法行為進行嚴厲懲處,既能有效地減少這樣的違法行為的發生,也在客觀上形成對信息活動領域中的不道德行為的強力阻止。對信息活動領域中違法行為的懲處,向所有人發出了明白無誤的信號:在信息活動領域中走不道德的路是行不通的!信息法的這種作用,在一定程度上遏制了不道德的信息行為,同時也是對人們從事道德的信息行為的鼓勵和支持。如果缺乏信息法的這種作用,那么缺乏自覺性的信息行為主體就可能肆無忌憚地做出大量不道德的信息行為。在這種情況下,道德的信息行為主體就可能會越來越感到“吃虧”,而這樣就會逐漸衰減信息行為主體繼續做出道德的信息行為的可能性或積極性。另一方面,信息倫理為信息法提供深層的精神動力,并為信息法的實施創設良好的社會心理氛圍。如果信息倫理能夠深入人心,那么就為人們在深層次上認同信息法奠定了必要的心理基礎。信息倫理的價值觀念,同時也是信息立法的重要依據。人們有了對信息倫理的深刻認識,并接受了相應的倫理價值觀念,就不但不會對信息法產生抵觸和對抗情緒,而且會意識到信息法與自己的信息倫理觀念的內在和諧性,進而肯定信息法的合理性和必要性。這樣,對于那些已經接受信息倫理的信息行為主體來說,信息法就并不意味著一種簡單的外在強制,而是一種合于自身理性的規范要求;遵守信息法的行為不再是一種被迫的、無奈的行為,而是一種基于信息倫理的價值觀念的自愿選擇。如果信息行為主體都能達到這樣的認識高度,那么信息法的實施無疑便有了適宜的社會心理氛圍。在這樣的社會心理氛圍中,違背信息法的行為就會大大減少,而信息活動領域中的合法行為就會變得十分普遍。
信息法的強制性與信息倫理的自律性的結合,從外在與內在兩個維度產生一種規范性合力,可以最有效地維護信息活動領域的正常秩序,并促進信息社會沿著善的方向發展。
注釋
[1]張守文,周慶山.信息法學[M].北京:法律出版社,1995:51.
[2]陸俊.重建巴比塔——文化視野中的網絡[M].北京:北京出版社,1999:236.
[3]同①2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