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條　合同的修改或終止

Article29

（1）A contract may be modified or terminated by the mere a-greement of the parties．

（2）A contractin writing which contains a provision requiring any modification or termination by agreement to bein writing may not be otherwise modified or terminated by agreement．H owever，a party may be precluded by his conductfrom asserting such a pro-vision to the extent that the other party has relied on that con-duct．

譯文

（1）僅需經過雙方當事人的協議，就可修改或終止合同（原譯文為： “合同只需雙方當事人協議，就可更改或終止”）。

（2）如果書面合同中有條款規定：對合同進行的任何修改或終止均必須以書面協議的方式進行，那么，不得以任何其他方式修改或終止合同。但是，如果一方當事人的行為表明他不會引用這一條款，而且對方當事人也信賴其行為，那么，該當事人便不得主張此項規定（原譯文為： “規定任何更改或根據協議終止必須以書面做出的書面合同，不得以任何其它方式更改或根據協議終止。但是，一方當事人的行為，如經另一方當事人寄以信賴，就不得堅持此項規定”）。

目錄

1．調整對象及其歷史淵源

2．修改或終止合同的自由（第1款）

       2．1　合同的修改或終止

       2．2　修改或終止協議的形式

       2．3　其他條款的適用

3．修改或終止合同的書面形式（第2款）

       3．1　書面形式的修改或終止

       3．2　例外情形

4．結束語

正文

1．調整對象及其歷史淵源

在合同簽訂后，雙方當事人履行完合同義務以前，基于各種原因，比如要求推遲交貨或降價等，一方當事人會要求對合同的部分條款進行修改，有時甚至需要終止合同，本條對這種合同的修改和終止行為進行了規范。

本條同樣是大陸法和英美普通法不同法律傳統妥協的產物。對于大陸法國家而言，意思自治原則不僅適用于合同的簽訂，而且適用于合同的修改或終止。因此，只要雙方當事人愿意，他們自然可以修改或終止已經生效的合同。^[41]即使相關的修改僅僅增加或減少某一方當事人的權利或義務，也是如此。但是，在英美普通法國家，“對價”的要求大大限制了合同的修改，如果修改僅僅增加或減少一方當事人的義務，即使雙方當事人均同意了這種修改，該修改也會因為缺少“對價”而無效。^[42]

正因為大陸法和英美法的規定有所不同，《公約》最終同時考慮了大陸法和英美法的不同規則。本條第1款采納了大陸法的意見。據此，只要雙方當事人達成協議，他們不僅可以對合同進行任何性質的修改，還可以終止合同。第2款則更多考慮了英美法的做法，對雙方當事人修改或終止合同的權利進行了一定的限制，即它必須通過一定的形式進行。

2．修改或終止合同的自由（第1款）

本條第1款對合同的修改或終止作了原則性的規定。據此，只要雙方當事人達成協議，他們可以對合同內容進行任何形式的修改，甚至可以終止合同。

2．1　合同的修改或終止

本款的修改是廣義的，它不僅包括變更交貨日期、改變交貨目的地、付款方式或付款日期等技術性修改，也包括降低或提高貨物價格、提高貨物質量等涉及改變一方當事人義務的修改。

本款意義上的合同終止是指合同簽訂后，雙方當事人約定使合同確立的權利義務關系歸于消滅的行為。

2．2　修改或終止協議的形式

無論是對合同進行有關修改的約定還是終止的約定，本款均沒有對其形式作出特別的要求。據此，雙方當事人可以通過包括口頭、書面等形式在內的所有形式來達成有關修改或終止合同的約定。實際上，《公約》第11條有關合同形式的規定同樣適用于雙方當事人達成的修改或終止合同的約定。

盡管雙方當事人享有充分的“形式自由”，但是這一“自由”的適用范圍還是受到一定限制的。首先，它受到《公約》第12條和第29條第2款的限制。即適用第12條和第29條第2款的地方，不適用本條第1款的規定。其次，它受法院地或仲裁地所在國的國內法規定的限制；此外，它還受制于根據法院地或仲裁地國際私法規則指引所應適用的法律規定。

2．3　其他條款的適用

在當事人對合同進行修改或終止的談判過程中，除了必須考慮本條規定外，還應該關注其他條款，尤其是《公約》第二部分的條款。具體地分析，在就合同修改或終止進行商討的過程中，總是由一方當事人首先提出建議，然后由另一方當事人表示接受，或提出新的修改意見，直至雙方當事人達成一致意見。正因為此，《公約》第14條至第17條有關要約的規定可以適用于對合同提出修改或終止的建議，因為它類似于簽訂合同過程中的要約；而第18條至第22條則應該適用于對修改或終止建議表示接受的回復，因為這相當于簽訂合同過程中的承諾。^[43]

3．修改或終止合同的書面形式（第2款）

盡管根據本條第1款的規定，當事人可以通過包括口頭在內的各種形式修改或終止合同，但《公約》并不排除當事人可以自行約定修改或終止合同的形式。本條第2款從兩個方面對通過約定方式修改或終止合同的情形進行了規范。本款第一句明確規范了當事人必須通過書面方式修改或終止合同的情形，而第二句則規范了這一方式的例外情形。

3．1　書面形式的修改或終止

第2款第一句要求，如果書面合同中有條款規定：對合同進行的任何修改或終止均必須以書面協議的方式進行，那么雙方只能以書面方式修改或終止合同。本條“不得以任何其他方式修改或終止合同”這一表述，明確規定了這一點。據此分析，只能采用書面方式離不開一個重要前提條件，即：當事人已經在訂立的書面合同中有“條款”規定：合同的修改或終止必須以書面協議的方式進行。應該注意的是本款中的“條款”有以下兩方面的法律特征：

第一，它是一種約定，是雙方當事人達成“合意”的結果。僅僅一方通過書面方式提出本款意義上“書面保留”的要求，對方沒有同意這一要求，那么雙方當事人之間就沒有達成“合意”，此種要求也不能成為本款意義上的“條款”。

第二，本款中“書面”的意思與《公約》第13條中“書面”的意思相同，它既包括傳統的紙質載體，又包括現代化的電傳、傳真等通訊手段。^[44]除非當事人對“書面”這一概念的內涵有特殊的界定，否則，便適用廣義的“書面”概念。

這種書面修改或終止形式不僅適用于已經簽訂的買賣合同及其任何條款，而且適用于為未來發生的貨物買賣合同而簽訂的框架協議。前提條件是：這種框架協議本身是書面的，而且其中也存在本款所要求的約定。

3．2　例外情形

第2款第二句規定了必須通過書面形式修改或終止合同原則的例外情形。據此，如果一方當事人的行為表明他不會引用這一條款，而且對方當事人也信賴其行為，那么，就可以通過其他形式對合同進行修改或終止，作出行為的當事人便不得以合同中約定書面形式的條款對抗上述修改或終止。本款規定是受德國法影響的結果，因為根據德國的司法判例，合同當事人也可以通過口頭約定對書面合同進行修改。^[45]根據對本條規定字面意思的分析，本條為放棄書面約定而改用其他形式對書面合同進行修改或終止設置了兩個前提條件，即：表示放棄書面形式的行為、基于行為而引發的信賴。

第一，表示放棄書面形式的行為。這一條件要求合同的一方當事人必須作出一定的行為，而且該行為必須表明：他將不引用書面合同中規定的“必須通過書面形式修改或終止合同的條款”。這一條件蘊含在“如果一方當事人的行為表明他不會引用這一條款”這一表述中。這種“行為”可以是一方當事人所發出的口頭聲明，也可以是毫不遲疑地履行對方當事人口頭提出的修改合同的建議。^[46]

事例：根據甲和乙之間簽訂的書面銷售合同，乙方將在兩年內分批向甲方銷售其生產的運動服，合同只能通過書面方式進行修改或終止。在乙方交付首批運動服后，甲方電話通知乙方，要求對運動服的外觀設計做微小的修改，如果不做修改，他將拒收以后交付的貨物并拒付貨款。乙方沒有就此向甲方發出書面回復。盡管如此，乙方根據甲方的要求對運動服的外觀設計做了調整，甲方也接受了乙方在此后分四批發送的貨物。但在收到第六批貨物以后，甲方以貨物與合同規定不符為由拒絕接受。^[47]

在以上事例中，無論是甲方首先提出的修改服裝設計的口頭要求，還是乙方根據要求而進行的“修改”設計、 “生產”并“發送”相應的貨物給甲方，均是本款意義上的行為，而且這些“行為”均表達了“合同可以通過約定以外的其他形式進行修改的意思”。就甲方的電話通知而言，這一行為顯然表達了這一意思，因為在電話中，他并沒有表示會補發要求修改原合同條款的書面通知，而且其“拒收貨物、拒付貨款”的意思表示，也僅僅強調了其通過電話修改原合同條款要求的重要性。同樣，乙方根據甲方要求“修改設計、生產并交付服裝”均十分清楚地表達了“他同意通過電話溝通來修改原合同條款”的意思，同時也表明他不會引用原合同中有關修改必須以書面方式進行的條款。

第二，基于行為而引發的信賴。這是指一方當事人的上述行為必須引起對方當事人的信賴，即對方當事人基于其行為會相信行為者確實愿意通過約定方式以外的其他途徑來修改或終止合同。本款中“對方當事人也信賴其行為”這一表述，隱含了這一條件。這一條件要求：一方當事人通過其行為表達的意思具有高度的嚴肅性。如果一方當事人通過玩笑表達上述意思，便不符合本款條件規定的要求。以上述事例中甲方的“電話通知”和乙方的“修改設計” “生產”并“發送”等行為為例，它們均達到了“引發信賴”的要求。就甲方的電話通知而言，這一行為所表達的要對原合同條款進行修改的意思表示是十分嚴肅的，因為在對方不接受的情況下他將拒絕接受貨物和付款。乙方的行為更會獲得甲方的信賴，因為他已經通過實際的履約行為表明：他同意通過非約定方式修改合同，他也不會引用原合同中的規定來對抗此次修改，因為如果他不同意甲方提出的修改要求，他完全可以引用合同中的規定拒絕甲方的要求。

4．結束語

盡管根據本條規定，在沒有特別約定的情況下，雙方當事人可以通過任何方式修改或終止合同，但是筆者還是建議采用書面形式來對合同進行修改或達成終止協議。因為在發生爭議時，書面修改或終止協議是最有力的證據，可以在訴訟過程中減少大量的麻煩。

注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