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我回來了。”

“小林，借到了嗎？”

“借到了，媽，是劉大娘借給我們的。”

“你怎么去劉大娘家了，你大伯家呢？”

“大伯家說沒有，三叔家也沒有。”

母親短暫停頓了一下，說道：“你劉大娘家條件也不好，我用一點，剩下的你再還回去。”

說完，母親便把油面小心翼翼的接過手里，轉身進了廚房，不一會又出來了，手里拿的還是那個面和油。

“小林，把這給你劉大娘先還回去。”

“媽，您留了點？”

“留了，留了。”

“嗯，那我就送回去啦。”

說著，他便拉過用碎布縫制的門簾走了出去。

“記得跟你大娘說聲謝謝。”

“已經謝過了，媽！”

“再說一次。”

“哦，知道了！”

等他再次進入家門時，舅舅和舅媽已經來了。

“舅舅好，舅媽好！”他高興的問候。

舅舅和舅媽見他，也十分高興。

舅舅道：“哎呀，一年多不見，小林你長高不少啊，再過個一兩年，就活脫脫一個大男子漢了。”

舅媽接了舅舅的話，說道：“是啊，是啊，小林長大了，以后就可以幫你媽做點家務活了。”

他對舅舅和舅媽的夸贊，一時間不知道怎么去回話，只是摸了摸自己頭上有些土黃色的頭發，靦腆的笑著。

這時候，正在做飯的母親，轉頭看向舅舅和舅媽，說道：“家務活哪里需要他干，他只要能好好上學，將來考上個好大學，我就心滿意足了。”

母親話語中滿是期望，他知道母親說的是真話，自打他上學以來，家務活的確沒讓他多做過，除非農忙的時候。

一切累活重活，全都是母親做了的。

他仍然沒有說什么，只不過在他明白有一份責任，比任何家務活都要重。

母親每做一份活，這份責任便會越重。

“小林，聽到你媽媽的話了么，你一定要好好學習，將來考個好大學，這樣才對得起你母親。”在土炕上，靠著木窗坐著的舅舅，對著他說道。

“知道了，舅舅！”

說完，看舅舅舅媽杯子里開水已經淺了下去，他趕忙抱著水壺，爬上炕邊，給添了些開水。

這土炕不大，橫著可以盤膝坐下四個人，縱著也可坐三個人，土炕上鋪著一條破了幾個洞的羊毛氈，有些墊股，在羊毛氈上又鋪著一條床單。

床單是用破舊衣服裁成的小方塊，一個一個縫合而成的，全是母親的手工，要是將它鋪在炕上自然是床單，但掛在門上，卻變成了門簾。

一件物事，兩樣功能，這在哪里都不少見的。

土炕小，那桌子自然也小，放兩個杯子，中間放個盛著野菜的小鐵蝶子，也就沒有什么位置了。

所以，農村的孩子，有許多就有抱著碗吃飯的習慣。

如果實在不想抱著吃，或者碗比較燙手，那也是有方法的。

第一個方法便是坐在門坎上，將碗放在膝蓋上，不過老人們總說這樣不好，會得病。

所以還有一個方法，就是找一個小木墩或小土臺，自己蹲著剛好也能讓嘴巴夠得著飯。

母親和舅舅舅媽說著舊事，他只是靜靜聽著，對于這些言語里的事兒，有些他是知道的，他便不去格外在意，有些他沒聽過的，他就會豎著耳朵，把每一個字都聽到了耳朵里，甚至心坎里去。

在大人們的場合里，他多的是扮演聽客與看客的身份。

土灶臺中，干朽木燃燒著，發著“轟轟轟”的聲響，像一首喜慶的音樂，慶賀著親人的到來。

那搭在灶臺上的鋁鍋里，冒出了絲絲熱氣，這是鍋底放進去的一絲清油，化成的一縷清紫色的云，他知道，這鍋已經適合下菜了。

因為，他看到過很多次這種場景，只要是在這時，母親一定會把切好的菜倒進鍋里去翻炒，而炒出來的菜，也很美味。

不出所料，母親右手菜刀抵著菜板，左手將案板上的菜輕輕攏道菜刀上，接下來在左手的保護下，右手抬著菜刀快速將菜弄進鍋里去。

鍋里頓時響聲大作，這是菜葉上的水珠，被鍋底子燒的“刺啦啦”的痛苦的響聲。

不過，管它痛不痛苦，母親只會管吃起來好不好吃，他也是如此。

他看著母親用鏟子攪動鍋里的菜片，前撥后推，又從底下翻一翻，這是母親炒菜的連貫動作。

不一會，一股香味彌漫開來，母親的臉上不在那么專注，再次和舅舅舅媽搭起了話，臉上也露出了一絲笑意。

“燕子，今兒個你做什么來著，少做點，我和你哥來的時候都已經吃過了。”舅媽說道。

母親便將菜盛到小碟子里去，邊笑著回答說：“就炒個菜，做點面條，你倆必須得多吃點才行，再也沒有什么好的了。”

“嗯嗯，就是，舅舅舅媽，你們要多吃上點，吃飽了才行。”

舅舅一聽，笑著說道：“哈哈，好，既然小掌柜的都這么說了，那舅舅舅媽就多吃點。”

舅媽也笑著看著他，就像看著她自己兒子一樣。

這時候，菜已經盛好了，母親用塑料袋將菜蓋起來，放到著灶臺上。

接下來，便是做面條了。

母親從柜子里盛出來兩碗三面，然后將借來的白面也拿了出來，在面板上將兩種面和了和。

等到和面均勻，母親左手拿來一碗溫水，緩緩的往這面上倒，右手配合著這溫水在面上揉動，直到將這面都和上水，然后便是雙手都去揉面，慢慢的，這面團就變得光溜溜的了。

母親把這面團分成一根根小條條，包在塑料中，然后再鍋中倒入開水，等著鍋里起了泡泡，再將這小條條取出。

這一根根小條條在母親雙手一揉一拉間，變成了鍋里在沸水中跳動的面條，盛到碗里時，是那么的香氣迷人，又是那么的親情四溢。

舅舅和舅媽不得不贊嘆她的手藝，不可否認，她有著經歷艱苦的勇氣，也有著絕美的廚藝。

她，就是他的母親——海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