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康德三大批判合集(注釋版)
- (德)康德
- 6字
- 2019-10-18 19:44:40
純粹理性批判
科學院版《純粹理性批判》第一版編者導言
本諾·埃德曼(Benno Erdmann)
我們關于《純粹理性批判》的歷史之外在事實的知識,單獨來看無關緊要。因為對于這種外在說明的意義的一種理解,惟有在這種說明與康德———特別是對他的學生馬庫斯·赫茨(Marcus Herz)———談論自己工作進展的無數評注放在一起加以對照的情況下,才能夠獲得。然而,這些評注中幾乎沒有一個是不對其內容及其對于批判學說的總體內容的態度進行一種批判性的討論就可以利用的。《純粹理性批判》必須不僅僅像任何偉大的哲學創造那樣從“整體的理念”出發來把握;按照康德自己反復的說明,它也比這些創造中的某一些更多的是從一個理念闡發出來的。而無論是對于這部著作的歷史,還是對于這部著作的學術內容,都要說的是:賦予其建筑術上的統一性的理念,只能被正確地評價為更普遍的理念的一個環節,這個更普遍的理念把這位哲學家的三部批判的整體性結合為一個整體。
按照康德自己的大量說明,《純粹理性批判》的歷史包括一個大約16年的時間段。因為在1781年分別致雷卡爾德(G﹒Chr﹒Recard)和貝爾諾利( Joh﹒Bernoulli)的信中,康德把他的批判代表作的起源與他在1765年接到蘭貝特(Lambert)的建議時所做的研究聯結起來,而這個建議就是與蘭貝特更親密地合作,以改革形而上學。他寫信對雷卡爾德說:“中斷這位杰出的人物[蘭貝特]敦促于我,且對于我來說可能變得如此重要的書信往來,其原因在于:我當時雖然開始闡明人們稱之為形而上學的那種理性應用的本性,對我來說也出現了我一直期望的不久就達到完全弄明白的新前景,此時我的思想的通報就一直拖下來了,直到我……在其中豁然開朗,其結果是在《純粹理性批判》中講述的” 。(1)同樣的時間確定產生自五個月后致貝爾諾利的信中更為詳細的闡述。(2)
康德實際上賦予那種敦促以什么樣的意義,從一篇致蘭貝特的獻詞的片斷就可以看出來,這篇獻詞無疑在寫下時是為《純粹理性批判》計劃的。(3)
1764年初,哈曼(Hamann)就已經在康德“腦子里所擁有的”工作中,除了對“道德性”的研究之外,思念著“一種新形而上學的嘗試”了。(4)康德自己在一年半之后,希望不久就能夠完備地闡明能有助于他為自己的陳述奠基的東西,而且建議自己的讀者再次想到一部形而上學教程。(5)在這里,大概像1764年初一樣,涉及的是關于形而上學的獨特方法的著作,康德在1765年底就已經決定把它再放一放,因為他在其進程中察覺到,非常缺乏他能夠具體地指出[形而上學的]獨特方法的例證。(6)
這種猜測是否有道理,什么理念是當時所計劃的著作的基礎,這部著作看樣子應當包含什么樣的思想序列,在多大程度上它就一切跡象來看可以被視為《純粹理性批判》的第一個預備階段,這些研究不是這里要做的事情。
康德經常并且更為強調地指出的第二個起始點,是在1769年。“ 69年使我恍然大悟” ,他在自己的鮑姆加登(A﹒G﹒Baumgarten)形而上學手冊中寫道,之前的時間被他描述為一個理念朦朧的時期。(7)“大約一年以來” ,日期更精確一些,他在1770年9月2日對蘭貝特寫道, “我可以自夸地說,已經達到了那個概念,我不再費心改變它,但也許可以擴展它”(8)。康德在1783年8月16日致門德爾松(Mendelssohn)的信中,在他把自己的《純粹理性批判》稱為一個長達至少12年的時間段的思索之成果時,指的是同一年,并輕微地暗指先行于這一年的那個時期。(9)1783 年8月7日致伽爾韋(Carve)的一封信更強調一些地指出了1765—1769年的那個朦朧時期,他在其中寫到了這部著作的材料的儲備,他曾多達12年之久精心地思索這些材料。(10)
毫無疑問,康德在1770年的教授就職論文《論可感世界與理知世界的形式及其原則》中吸收了1769年的精神成果,這里不可以探討這種成果的前史,即二論背反問題的發展。據此,如果我們預設,1765年計劃、看起來只是稍稍執行、后來擱置的作品是第一個預備階段的話,那么,這篇教授就職論文就會是《純粹理性批判》的第二個預備階段。
康德1771—1772年的書信中的一些通報指示著《純粹理性批判》的第三個預備階段。
康德堅持與蘭貝特以書信的方式互相理解的計劃。但是,如1765年就已經說過的那樣(11),他又期望推遲,這也是因為他在1770年9月就已經出自內在的理由打算擴展和補充他的教授就職論文。(12)他打算通過這項工作給教授就職論文加上幾個印張,顯然緊接著這項工作,他經過1770—1771年的冬天翻閱了關于為感官世界規定的基本概念和法則之關系的所有資料,連同對構成鑒賞力學說、形而上學和道德的本性的東西的構思,對所有的東西進行了篩選、權衡和組合,由此出發,如他在1771年6月7日簡短地通報的那樣,只是在不久前才完成了一部關于感性和理性的界限的作品的計劃,而如今則忙于詳細地撰寫一部以此為標題的著作。(13)八個月后,康德以如下的話向他的學生描述了這項工作:“在您離開哥尼斯貝格之后,在工作和我不得不作的休息之間的間隙里,我再次檢查了我們所討論過的研究計劃,為的是使它與整個哲學以及其他知識相和諧,并且掌握它[知識]的范圍和界限。 ”對于他手中的資料,他描述如下:“對于道德以及由此產生的基本法則中感性的東西和理知的東西的區分,我已經進行過相當多的研究。至于情感、鑒賞和判斷力的原則,以及它們的結果即適意者、美者和善者,很久以來,我已經構思得相當滿意了。 ”“而現在, ”他繼續說, “我正把這個計劃寫成一部著作,標題可以是:《感性和理性的界限》 ”(14)。
這部作品的計劃遠遠超出了后來的《純粹理性批判》的內容。它符合后來的批判哲學整個體系。惟有這部著作的第一部分,可以被視為后來的《純粹理性批判》就其理論應用而言(15)的一個萌芽。因為康德在這里面設想了兩個部分,一個理論部分和[一個]實踐部分。前者分為兩章:1.現象學一般。2.形而上學,確切地說僅僅依據其本性和方法。相比之下,第二個部分同樣分為兩章:1.情感、鑒賞和感性欲望的普遍原則。2.道德性的初始根據。(16)
但是,即便是在這里,實施也迅速地中止了。因為康德緊接著剛才引用的話給出了那個提問,它對于后來的《純粹理性批判》的學術內容的意義早就被認識到,盡管是在很不同的意義上來評價的。只不過這個提問的引論提供了一個這里值得注意的外在資料。康德解釋道:“當我對[所計劃的作品的]理論部分的整個篇幅以及各部分的相互關系加以詳細思索時,我發現自己還欠缺某種本質性的東西,在長期以來的形而上學研究中,我和其他人一樣忽視了這種東西,但實際上這種東西構成了揭示至今仍對自己藏匿的形而上學全部秘密的鑰匙。于是我反躬自問:我們心中人們稱之為表象的東西與對象的關系是基于什么樣的根據? ”他認為,對象自身得以產生所憑借,因而事物自身建立于其[理智的]直觀之上的intellectus archetypus[作為原型的理智]的可能性,與我們的感性———感性的被動表象僅僅包含主體被對象刺激的方式———的intellectusectypus[作為摹本的理智]一樣,至少是可以理解的。因此,包含在普遍的問題之中的疑難是隨著我們的知性表象才開始的。康德如自己所說,在1770年的教授就職論文中講的是:“感性的表象是按照物的表現來表象物的,而理智的表象則是按照物的所是來表象物的。 ”“但是, ”他繼續說,“如果這些物不是通過它們刺激我們的方式被給予我們的,如果這樣的理智表象[在質的關系中]是基于我們的內部活動[自發性]的,那么,這些物[如其所是]究竟是怎樣被給予我們的?理智表象與畢竟絕非由此產生的對象應當具有的一致又來自何處……? ”
提及《純粹理性批判》的理念發展史的這些資料是必不可少的,為的是能夠認識,它們向我們指出哲學家處在其工作的一個新的、更漫長的階段的開端。其思維的一個重要的、還在1770年的教授就職論文和關于《感性和理性的界限》這部作品的計劃中就堅定不移的預設對他來說成了問題。后來被他如此稱謂的范疇演繹及其結論的問題對他來說產生了,并且移到了他的思維的中心。問題已經提出,他后來用如下的話來表達:純粹知性概念如何能夠與對象相關?(17)
康德思維的這種改變的外在資料很容易從上述引文得出。首先,新的提問被康德自己直接與對于《界限》這部作品的計劃來說決定性的思想聯結起來了。其次,它涉及關于事物如其所是的可認識性的預設,這個預設決定著1770年的教授就職論文中理知世界與可感世界的奠基性劃分。新的問題由此是康德于1769年在先行的理念朦朧時期之后開始鍛造的思想鏈的一個環節,確切地說是一個出自自己的思維之材料的環節,是從理念的聯系出發造型的,不是從外部附加的。
當然,如該信的更廣泛的聯系所表明的,這個環節的形式尚未完成。問題就在那里,但尚無后來的解答,從一切跡象來看根本還沒有令人滿意的解答。只不過,尋找它的道路已經得到暗示:通過后來所謂的范疇的形而上學演繹,它系統地對范疇進行劃分。然而,這種劃分暫時不是按照一個后來的一般而言對象之諸概念的邏輯原則,而是按照少數幾個知性基本法則(18)進行的。
這個思想進步導致理念的最終版本是《純粹理性批判》(19),當然還不是在最終的意義上。因為那個名稱在這里只包括理智的[因而并不也有感性的]認識之源泉的研究,但有這個限制,也就是說,如果它是純然理智的,不僅是對理論認識的研究,而且也是對實踐認識的研究。
這樣,我們就獲得了這部著作發展的基礎,我們可以把它們稱為外在的基礎。在康德自己的理解的意義上,我們據此可以區分兩個發展時期:
Ⅰ理念的朦朧時期:1 7 6 5—1 7 6 9年。我們必須把1 7 6 5年康德提到的關于形而上學的獨特方法的作品之計劃視為其代表,我們可以說,它是后來這部著作的第一個預備階段。
關于第二個時期,我們首先在1 7 6 9年獲得出發點,康德同樣把自己的作品與它相關聯,此外是第一階段從1 7 6 9年直到1 7 7 1年底,以及由1 7 7 2年的提問規定的第二階段的開端。
我們可以把1 7 7 0年的教授就職論文和《感性和理性的界限》這部作品的計劃設為第二個時期的這第一階段的代表,因而視為《純粹理性批判》的第二個預備階段和第三個預備階段。
這個時期的第二階段的外在資料為數不多。
我們從所引用的致赫茨的信中得知,康德將首先寫出他當時的《純粹理性批判》的第一部分,它包括形而上學的本源、方法和界限,然后再寫道德性的純粹原則,而第一部分將在大約三個月內出版。
該著的那個第一部分,即在清除形而上學的虛構東西之后獨斷地解釋純粹的知性認識,并且勾畫出它的界限,就是康德從現在開始在允許他……進行反思活動的間隙里所從事的工作。(20)
然而,他能夠迅速結束這項工作的期望卻沒有實現。2 0個月后,在1 7 7 3年1 0月2 5日,他寫信給尼古拉(Nicolai) ,明顯地與他的作品的理論部分有關,說他當下的工作將使擴大了篇幅的教授就職論文……不久更多地得到關注。(21)被認為更普遍的,是他在1 7 7 3年底對赫茨的通報:“您經常在博覽會書目中‘ K’這個字母下尋找某個名字,但這是白費力氣。……然而,由于我力圖改造長期以來半個哲學界勞而無功地研究的那門科學[形而上學] ,并且在這方面已經有所收獲,我自認為已經掌握了一個學術概念,它將完全揭開以往的謎,把自己隔離自己的理性的方法[教授就職論文的實際應用]置于可靠的、易于運用的規則之下,因此,至今我依然固執地堅持我的計劃,在我把布滿荊棘的堅硬地基平整完畢,為普遍的研究做好準備之前,決不受任何成名欲的引誘,去……尋求榮譽。……有時,我仍然希望能在復活節前完成這部著作。不過,即使考慮到經常發作的小毛病總是造成工作的中斷,我還是幾乎可以肯定地說,復活節后不久,我就要完成這部著作。 ”(22)
至于這里又指的是1 7 7 2年意義上的《純粹理性批判》 ,因而包括《實踐理性批判》在內,我們是從同一封信得知的:“如果我的先驗哲學[對完全純粹的理性的所有概念之源泉的研究](23)得以完成,我將非常高興。它本來就是對純粹理性的一個批判。在這之后,我將轉向形而上學。形而上學只有兩個部分:即自然形而上學和道德形而上學。其中,我將首先發表道德形而上學。現在,我已經在為它的即將出現而高興不已了。 ”(24)據此,即便在這里也包含了1 7 7 2年的整個計劃(因而排除在后來的《判斷力批判》中對鑒賞的批判) ,因而《純粹理性批判》只是被設想為一個形而上學整體的導論部分,而在形而上學內部,對倫理的東西的闡述作為哲學家特別喜歡的東西清晰可辨。(25)
誰從這些暗示出發來詮釋這封信的實際思考,就不難理解,即便是對該著之結束的新日期確定,也依然是虛構的。對于以后的幾年來說,交稿幾乎完全落空,這也許不是偶然。
只是三年后的一封信,即在1 7 7 6年1 1月2 4日,才對我們吐露了進一步的情況,當然是根本的情況。康德幾乎是不間斷地在他所享有的閑暇里推進著他的工作:“長期以來,我似乎沒有采取過什么行動,因而受到了各方面的指責。其實,我的確從來沒有比您離開我之后的這幾年里更加系統、更加頑強地工作過。 ”(26)他完成了充滿復雜的思想障礙的工作:“應當說,要堅定不移地實行這樣一個計劃,需要有一種百折不撓的精神。我時常受到困難的沖擊,總想去獻身于一種更令人愉快的題材。但是,有時是由于我克服了一些障礙,有時是由于這項工作自身的重要性,我總是又被從這種不忠實的表現中拖回來” 。盡管如此,主導的理念表現為收益豐厚的:“就像人們在獲得了有益的原則之后通常所發生的那樣,我現在手頭堆滿了材料,讓它們成書,可望給我帶來一陣短暫的掌聲。 ”但是,這里的成書尚付闕如:“但總的來說,這些都被一個主要的對象像一座水壩那樣阻攔住了,我期望自己,能夠就這個主要的對象作出不朽的成就。我相信自己,已經確實占有了這個對象。因此,目前需要做的不是把它想出來,而是把它寫出來。 ”
毫無疑問,這里又指的是《純粹理性批判》 :“您知道,獨立于一切經驗原則而作判斷的理性,即純粹理性的領域必然會被忽視掉,因為這個領域先天地存在于我們自身之中,不可能從經驗那里得到任何啟發。現在,為了按照可靠的原則,勾畫出這個領域的整個范圍、部門的劃分、界限和全部的內容,并且立下界標,使人們今后可以確切地知道,自己是否置身于理性或者理性思維的基地上,就需要有一種純粹理性的批判、一種純粹理性的訓練、一種純粹理性的法規和一種純粹理性的建筑術,因此,也就需要一門正式的科學……”
我們甚至可以說,《純粹理性批判》在這里已經獲得了狹義的措辭,它排除了過去納入的[純粹]實踐理性批判。當然,這封信沒有一處提到倫理學問題,這個argumentum e silentio[出自沉默的證據]會像通常那樣很少決定什么。但重要的是,康德的對這門正式的科學的具體環節的列舉幾乎完全符合后來這部著作的劃分:這里在狹義上稱為批判的部分符合后來的要素論,其他部分,即訓練、法規、建筑術,符合后來的方法論的同樣命名的幾章。因為這里所缺少的該著方法論的最后一章,即純粹理性的歷史,在其寥寥數頁中也只是設立一個標題,它處在那里,僅僅是為了標識出體系中還剩下且今后必須完成的一個部分。
如果我們對思想聯系投上這里必不可少的一瞥,則我們甚至可以發現更多的東西。剛才引用的康德的純粹理性的措辭與后來的批判措辭完全一致。(27)據此,它的領域如此廣闊,以至于一并包括感性的純粹原則。因此,它看起來不像1 7 7 2年那樣被限制在純粹知識,就其純然是理智的而言。因此,我們可以猜測,教授就職論文關于可感世界的討論現在如后來這部著作那樣,被納入了批判的計劃。
因此,根據一切跡象來看,我們面前已經有了后來這部著作的整體計劃。
這個假說被康德的其他陳述所證實。
首先,是康德為成書給出的更長的日期規定。他在1 7 7 6年1 1月底寫道:“我并不打算在復活節前完成這項工作,而是[還]把明年夏天的一部分也用于此。 ”
其次,是后來的范疇演繹的基本思想和意義的暗示。實際上,我們可以從這封信的話中讀出這些暗示。因為康德在這里首次談到先天地作判斷的理性,這不可能是偶然的。而說我們在這里面對的是對范疇與根據后來的演繹的判斷功能之關系的一種提示,如果人們讀一讀,對于那門正式的科學來說,可以不使用已經現存的科學的任何東西,它為自己的奠基需要甚至完全自己的技術表述,則這種猜測就在很高的程度上是可能的。因為在這里,聽起來幾乎逐字逐句是康德后來描繪他的演繹的特性所使用的措辭:“這個演繹……是當時為了形而上學所能夠做的最困難的事情,而那里最糟糕的事情,則是形而上學就其現存的而言,在這方面也不能給我提供絲毫的幫助” 。據此,很可能康德就那個像一座水壩那樣阻攔住了他的材料的主要對象而言,特指的就是他的演繹。
與這些解釋并不矛盾的是,康德在八個月后( 1 7 7 7年8月2 0日) ,因而在他于1 7 7 6年1 1月稱為最后日期的那個時間,又給赫茨寫道:“自從我們分別以來,以前我對哲學的各種對象逐一進行的研究獲得了系統的形象,并逐漸地把我引導向整體的理念,這個理念使我首先有可能就各個部分的價值及其相互影響作出判斷。不過,阻礙所有這類工作的絆腳石,就是我稱之為純粹理性批判的東西,現在,我惟一進行的工作就是清除掉這個絆腳石,我希望,能在今冬全部完成。 ”(28)
沒有必要強調,我們即便在這里也聽到完成的話,我們要想到完成的濃縮,這里僅僅涉及一種全部的完成。因為康德繼續說道:“現在纏著我的事情,無非就是要努力完全清晰地表述其中所包含的一切內容,因為我發現,人們自以為表述得極為流利、極為清晰的東西,倘若違背了鑒賞家們的習慣思維方式,也照樣會被他們誤解的。 ”
根據這一切,我們可以推論,純粹理性批判的內在結束,即確定其本質性的思想內容,屬于1 7 7 6年1 1月之前的時間,因此,第二個時期,特別是這個時期的第二個階段,就應當設定在這個時間,其第一個階段上面已經在時間上可以劃定界限了。
這個最終日期可以更精確地規定。因為在1 7 7 6年1 1月,緊接著他聲稱相信自己已經確實占有了那個對象,因此目前需要做的不是把它想出來,而是把它寫出來之后,他報告說:“在我完成我現在才開始的這項工作[成書]之后,在我只是在今年夏天才越過最后的障礙之后,我為自己開辟出一片無主的曠野,對我來說,在這片曠野上耕作將只會是一種娛樂。 ”(29)
因此,依據上文,我們可以預設為很可能的是,在1 7 7 6年夏天涉及的是對特別是1 7 7 2年的問題的解決給康德的思維所呈現出的障礙的最終克服。因此,我們可以把這部著作的第二個發展時期的終點置于這段時間。
在1 7 8 1年6月7日,康德給雷卡爾德寫道:“中斷這位杰出的人物[蘭貝特]敦促于我,且對于我來說可能變得如此重要的書信往來,其原因在于:我當時雖然開始闡明人們稱之為形而上學的那種理性應用的本性,對我來說也出現了我一直期望的不久就達到完全弄明白的新前景,此時我的思想的通報就一直拖下來了,直到我,就在他令我痛心的辭世前不久,在其中豁然開朗,其結果是在《純粹理性批判》中講述的。 ”(30)由于蘭貝特在1 7 7 7年9月2 5日辭世,所以我們從這個清晰地指示著理念發展結束的時間確定出發,會寧可說1 7 7 7年夏天,而不說1 7 7 6年夏天。稍后( 1 7 8 1年1 1月1 6日)致貝爾諾利的信對這種差異沒有絲毫改變,在這封信中,在對1 7 6 5—1 7 6 9年的朦朧時期的內容描述之后說道:“ 1 7 7 0[ 1 7 6 9]年,我已經能夠以確定的界限,完全清楚地把我們認識中的感性與理智的東西區分開來,對此,我把上述論文的要點……寄給了這位可敬的人物……。但在這時,我們認識中的理智的東西的起源———康德在1 7 7 2年說理智認識的源泉———卻給我造成了無法預見的新困難。我拖延的時間越長,這種拖延也就越有必要,直到這位杰出的人物出乎意料地與世長辭,我發現自己對如此重要的支持所寄予的一切希望也隨之成為泡影為止。 ”(31)我們只有義務把這個不確定的日期與致雷卡爾德的信的更為確定的日期聯系起來。
然而,重要的并不是從那種差異中產生的疑慮。康德在出自1 7 8 1年的這些信中沒有興趣完全精確地確定日期,以至于1 7 7 6年在結束后不久所寫的那封信的固定的時間規定對于我們來說必定依然是規定性的。
據此,我們把:
I I理念的最終發展時期:1 7 6 9—1 7 7 6年,作如下劃分:
第一個階段:感性的東西與理智的東西的分離,1 7 6 9—1 7 7 1年。
其代表是1 7 7 0年的教授就職論文和《感性和理性的界限》這部作品的計劃。
第二個階段:理智的東西的起源,1 7 7 1 / 1 7 7 2—1 7 7 6年。
其中自1 7 7 1 / 1 7 7 2年,按照上面的闡述,其中《純粹理性批判》已經以現在我們眼前的劃分得以形成。
關于這第二個階段的思想發展的進程,部分是哲學家的書信,部分是批判著作中的回顧,以及《批判》的學術內容與教授就職論文的一種比較和赫茨的出自1 7 7 1年的說明文《從思辨的世俗智慧出發的沉思》 ,提供了一些材料。不過,對此的討論屬于這部著作的內在歷史。
我們只需要還規定在第三也是最后一個時期,即這部著作成書時期的工作進程的外在資料。
此前,已經就我們通過哲學家的親炙弟子和他本人所了解,以及從他的遺著草稿所能夠推論,指出過他的工作習慣。
根據博羅夫斯基(Borowski)報道的牧師佐默爾(Sommer)的敘述,康德告訴過此人,《批判》的“草稿”主要是在“所謂的哲學走廊”形成的,如博羅夫斯基所補充,康德“當時經常在那里散步” 。在這件軼事前面不遠的地方(32),博羅夫斯基關于“康德博學的著作的奠立和構思”的報道如下:“他首先在腦子里形成一般的草稿;然后,他更仔細地加工它們;他把自己在這里或者那里要插入或者要更詳細說明的東西寫在小紙條上,然后僅僅把這些小紙條附在那最初匆匆擬就的手稿上。一段時間之后,他對整體再次進行修訂,然后像他總是寫的那樣謄寫干凈用于打印。后來他才使用他人謄寫。 ”(33)
我們可以視之為這些報告的根本性的東西的,是康德習慣于馬上書面記下他的思維的結果,并在這些草稿的基礎上修訂他的打印稿。而且我們可以把這種根本性的東西視為可靠的,盡管它并不屬于———根據博羅夫斯基的報告———由康德審定的描繪的語境。因為為我們保存下來的講演提綱和遺著草稿絕對證實了這種習慣。
至于它們在這里也適用于《純粹理性批判》的修訂,我們可以從康德書信給我們提供的各種暗示中得出這一點。即便是沒有上述報告,如果我們在康德1 7 6 5年1 2月3 1日致蘭貝特的信中讀到,如出版商康特爾 (Kanter)從他那里獲悉的那樣,他也許將在次年復活節完成關于形而上學的獨特方法的作品,他原想把這部作品因與自己的初衷依然相距甚遠而再放一放,確切地說是因為他在寫作它的進程中覺察到……(34)則我們依然可以推論到一種書面修訂的開端。1 7 7 1年中,康德在整個冬天翻閱了所有的資料,對所有的東西進行了篩選、權衡和組合之后,忙于詳細地撰寫…… 《感性和理性的界限》這部作品,并且不久前實現了……這個計劃。(35)同樣,康德在1 7 7 3年對尼古拉說的話,指的是一個書面的草稿:“不過,我當下的工作———正是按照其當時計劃的《純粹理性批判》———將使就職論文……不久就更多地受到關注。 ”(36)這一假定愈發可靠,是因康德在同一時間向赫茨報告說:“在付出許多努力之后,對我來說,最簡便易行的方法,莫過于利用幾乎已經寫好的、并非微不足道的作品來炫耀這個名字了。 ”(37)即便我們必須把這些工作僅僅與出自他此后不久想到的一個更容易且更令人愉快的領域,而不是與他還有時希望在復活節完成的(38)《批判》本身聯系起來,我們卻畢竟有義務把關于那些材料所說的話轉用到《批判》本身。這樣,康德就可以在1 7 7 6年1 1月聯系到《純粹理性批判》而告知赫茨:“我現在手頭堆滿了材料,讓它們成書,可望給我帶來一陣短暫的掌聲……”(39)
我們可以根據這一切來假定,在1 7 7 6年,后來這部著作的主導理念就已經找到了,范疇的推演及其在純粹思維中以及在認識中與其對象的關系的基本思想,作為1 7 7 2年的問題的解決,已經把握住了,著作的劃分已經確定,其所計劃的內容的某些根本性成分已經固定在書面材料中了。當然,關于自1 7 7 2年就在眼前的材料,直接地只能考慮自1 7 7 6年夏天屬于理念的最后擴展的東西,以及過去的筆記中通過這次改造依然未被觸動的東西。據此,人們不可以假定直接可用的筆記儲量很大。
我們在上面提到的1 7 7 7年8月的消息中,找到了這部著作成書的第一個暗示,纏著康德的事情,“無非就是要努力完全清晰地表述其中所包含的一切內容”(40)。據此,對于這同一些自然應當有保留地理解的努力,我們也可以把康德的一個說明與它們聯系起來,康德在6天后以這個說明向卡姆佩( J﹒H﹒Campe)論證,為什么他尚未兌現一個承諾:“有一項工作妨礙我實現做出某種……貢獻的承諾,我在上封信中已經提到過它,我不能放下它,我在閑暇時的所有思想都用在它上面了。一旦我以此走上一段平坦的道路……”(41)兩個月后,康德給卡姆佩寫信說:“在一段時間內,我將把其他工作推到一邊,以便為您的《論壇》寫點什么,并且盡早寄出去。 ”(42)促使康德寫這封信的理由我們不了解。修訂不無中斷地一直持續到1 7 7 8年4月。因為康德在此年4月5日給赫茨寫信說:“傳說我手頭的作品已經印出了幾個印張,這種消息的擴散真是太草率了。由于我不愿意強迫自己做什么……所以,許多其他工作也交織在這中間。不過,那部作品還得讓位,可望在今年夏天完成。 ”(43)
然而,這個再次臨近的日期卻情況獨特。因為康德令人驚訝地繼續說:“把一部只有幾個印張的作品向后推遲的原因,您將來會從事情和計劃自身的本性出發……承認其有根據的, ”并且進一步說明:“我相信,假如今年夏天我的健康狀況還可以,那么,我就能夠告訴公眾這部早已許諾過的作品了” 。
我們由此首先得出,成書即便在這個時間也無非是對完備存在并整理有序的材料的一種直截了當的加工,因此,工作很難說僅僅是為其他人澄清思想。在這種情況下,我們就要想一想,關于所計劃的著作之篇幅的說明直到這個時候也未由康德給出。但是,我們也不能確定,康德1 7 7 6年關于正式的科學及其劃分的長篇大論幾乎完全符合后來的鴻篇巨著,而且這封信對于該著之結束的日期規定暗指一部篇幅更大的作品。我們必須據此假定,暫時發生了對計劃的一種減縮。關于這種減縮的理由和方式,我們所依賴的是不能以任何外在的資料為基礎的猜測。
與此相反,對于尚未涉及一種直截了當的寫作的假定來說,我們在5個月后( 1 7 7 8年8月2 8日)康德致赫茨的一封信中發現得到了證實。康德在這里回復了赫茨對他關于形而上學的講演的一份筆記的請求:“形而上學是我近幾年來[自1 7 7 6年以來? ]如此改革的一門課程,以至于我擔心,要想精確地從筆記中找出我的理念,即使對一個具有洞察力的頭腦來說,也不是件容易的事。盡管在我看來,這種理念在課堂上是能夠理解的,但是,由于它是由一個初學者來把握的,而且與我從前的和通常采用的概念都相去甚遠,所以,要系統地、用概念的方式來表述這種理念,需要有像您這樣聰慧的頭腦。 ”(44)當然,這些評論并不涉及純粹理性批判,而是涉及關于整個形而上學的講演。盡管如此,它們也使人清楚地認識,康德意識到,尚未達到讓對于他和他人來說新穎的主導理念完全貫穿形而上學的具體闡述的程度。與此相反,標志著他的批判主義的理念自身似乎已經完全確定。
同時,我們發現一種向過去的觀點的后退。因為在這里,與在1 7 7 2年一樣,因而與1 7 7 6年不同,看起來純粹理性批判依然歸屬于道德形而上學和自然形而上學,在導論性的正式科學之外對這兩個部分的闡述的計劃依然不變。然而,我們不可以把這種立場的變遷視為根本性的差異。康德在1 7 7 2年以及在1 7 7 8年的信中由以出發的觀點把《批判》當做批判哲學的整體的根據,1 7 7 6年的觀點則使人認識到它的特性。而在1 7 7 8年,則是聯系決定著對整個形而上學的展望。因為康德繼續說道:“現在,我仍在孜孜不倦地研究這一部分世俗智慧[形而上學] ,相信不久即可大功告成。如果我把這本書寫出來,那么,由于計劃的明晰性,任何一本這樣的筆記都會變得完全可以理解” 。要從這些話中推斷出更多的東西,按照我們的原始材料的總體情況,似乎是靠不住的。說《純粹理性批判》先期成書的思想被放棄了,這是不可能的,因此假定康德當時認真地計劃對整個形而上學做一番簡明扼要的闡述,也是不適宜的。他在后來( 1 7 8 3年)雖然也還回到他在1 7 6 5年就已經暗示的“按照批判的原理,盡可能以一本手冊的簡練,為學術講座撰寫一部形而上學教程”(45)的計劃,但“仍在孜孜不倦”則明確地指向這里只是被設想為整體之部分的純粹理性批判。
毋寧說,理念的系統塑形依然處在康德的工作的中心位置。兩個月后,他雖然直接地、但無疑并非僅僅考慮到經驗心理學而向赫茨說明:“然而,由于我的課程每年都有一些改進或者擴充,尤其是在屬于一門科學范圍的東西的系統的、應當說是建筑術的形式和安排上,所以,聽眾們要彼此幫忙,互相轉抄筆記,也就不是件容易的事。 ”(46)
7個星期后康德在1 7 7 8年1 2月1 5日致赫茨的信,對迄今所闡述的東西提供了進一步的證實。它向我們直接說明,形而上學演繹的基本思想已經找到,確切地說,顯然不是不久前才找到了。“我轉交的, ”他寫道,“是一份哲學全書講座的筆記,因為也許能夠在其中發現或者猜測出某種東西,可以有助于系統地理解純粹的知性認識,只要這種認識確實起源于我們心中的一個原則” 。這封信同時指出,可以說,康德的書面成書如之前自1 7 7 2年以來那樣,集中在批判上,而且現在特別集中在后來的先驗分析論上:“不過,我依然希望,尤其能夠為您搞到我的形而上學導論和本體論(47)的新講課筆記,在這課堂上,遠比過去更好地討論了認知或者理性思維的本性,而且順便提到了我目前正在研究的東西。 ”(48)
1 7 7 8年1 2月離開哥尼斯貝格的克勞斯(Kraus) ,于1 7 8 0年初在格廷根解釋說,康德在自己的講臺上有一部著作,這部著作將使哲學家們大冒冷汗。(49)在這個聯系中不重視這件軼事,是適當的。同樣,對于我們的目的來說,恩格爾( J﹒J﹒Engel)的書信評論說的也不是人們已經如此之久地期望康德有一部形而上學和一部道德學了。(50)
關于《批判》的只是偶爾被打斷的成書,我們從康德致恩格爾的一封日期為1 7 7 9年7月4日,因而在上面引用的致赫茨的信之后幾乎7個月所寫的信中獲悉了新東西。康德在這里說明,他不可以打斷一項工作,這項工作使他長時間以來無法把在這期間聚集起來的其他反思成果寫出來,而且他相信在圣誕節前完成這項工作。(51)又是一個日期規定!與這個關于書面編輯之進程的說明相符合的,是幾個月前哈曼在1 7 7 9年5月1 7日向赫爾德(Herder)的通報,它雖然標題有錯,卻肯定是僅僅與《純粹理性批判》相關的:“康德剛剛著手寫他的純粹理性道德……”(52)
即便是1 7 7 9年的圣誕節,也沒有帶來康德所期待的結束。在1 7 8 0年6月2 6日,“長時間以來沒有見過”康德的哈曼告訴赫爾德,如他所知,他不久前所拜訪的康德還一直在忙于自己的健康理性和形而上學道德( ! ) ,而且對自己的延誤有點感覺太好,因為這種延誤有助于自己的意圖的完善。(53)在8月1 3日,他向赫爾德報告:“康德想在米迦勒節(54)完成他的純粹理性批判。 ”(55)很可能,記在一封日期為1 7 8 0年1月2 0日的信上的范疇演繹草稿(56),屬于這年年初。
毋寧說,這部著作的成書一直拖到1 7 8 0年年底,也許是1 7 8 1年年初。在1 7 8 9年9月9日,哈曼介紹的哈特克諾赫(Hartknoch)(57)的出版動議用語如下:“我從哈曼先生那里聽說,您已經把《純粹理性批判》的修訂差不多謄清了……”(58)而在1 7 8 0年1 0月1 5日,在康德于該月1 1日接受了動議之后,哈特克諾赫寫道:他“請求稿子一旦完成或者至少大部分謄清就寄出”(59)。因此,康德大概是在稿子完成之前就讓人開始謄抄的,對此附錄可以比較,而稿子的完成在1 7 8 0年1 0月中旬看來尚未實現。這部著作給策德利茨(Zedlitz)的獻詞的日期是1 7 8 1年3月2 9日,前言如后來所知是在1 7 8 1年4月完成的。
根據前面所說得出一種印象,這部著作的成書盡管有某些中斷和有內在條件的延遲,畢竟在根本上不斷地從1 7 7 6年年底一直拖到1 7 8 1年年初,特別是在1 7 7 8年8月和最終日期之間,沒有出現加工的明顯變化。
然而,這兩個假定沒有一個是符合實際的。
首先,康德在1 7 8 1年的前言中提到:“我覺得,實例和說明始終是必要的,因此它們也確實在最初的構思中恰如其分地獲得了其位置。但是,我馬上就發現了我將要處理的課題之龐大和對象之繁多;而既然我覺察到,這些東西單是用枯燥的、純然經院派的陳述就已經足以會使這本書膨脹了,所以我認為,用那些僅僅在大眾化方面有必要的實例和說明來使這本書更加臃腫,實為不可取……”康德把一個說明置于這些話前面:“在我的工作的進展中,我幾乎一直猶豫不決,不知道應當如何對待這一點[具體的實例和其他說明] 。 ”為了把兩個表述統一起來,我們可以這樣來理解后者,即作出這樣的說明的動力依然在繼續。因為康德在1 7 8 3年寫信給門德爾松說:“盡管我并不缺少說明任何一個難點的手段,但是,在寫作的過程中,我卻不斷地感到與清晰性同樣互相矛盾的負擔,感到展開了的廣闊性打斷了聯系,因此,我放棄了這種說明……”(60)
據此,我們至少要區分開兩個草稿,其中前者,即更為詳細的草稿很快就中斷了。
關于這“第一個”草稿的時間可以說什么,要求探討專門描述這部著作成書的第二個因素。
1 7 8 3年,康德寫信給伽爾韋說:材料的儲備是適合他的作品迅速地受歡迎的目的的,他歷經1 2年多精心思索這些材料,但卻沒有把這些材料加工得足夠適應普遍的可理解性。要達到這個目的,大概還需要幾年時間,而他與此相反,是在約四五個月的時間里完成它的。(61)而稍后,在上面已引用的信中,他向門德爾松報告:“我在大約4~5個月的時間內,把至少1 2年期間的思索成果撰寫成書,這簡直是飛速。在這期間,我雖然極度注意內容,但在行文以及使讀者易于理解方面,卻沒有花費多少氣力。 ”(62)
按照以上闡述,不言而喻,甚至無需任何證據也不言而喻,在這些話里思索和撰寫成書之間的對立不可以這樣來詮釋,就好像康德沒有任何書面材料而在大約5個月里寫下第一版的8 5 6頁書似的。因此,這可能僅僅涉及這種著作的最后編輯,涉及對長時間以來,特別是自1 7 7 6年以來,除其他材料之外專門為《純粹理性批判》積累的書面材料進行的修訂性的、壓縮性的和擴充性的編輯。反復說完成,也暗示著這一點。這時,無疑有某些東西是飛速地改寫的,以至于在最后時刻才獲得其最終的措辭。據此,康德在1 7 8 1年6月8日致比斯特爾(Biester)的信中的說明就應當這樣理解,而不是按字面來理解:“這部著作是我……在很短的時間里用現在的形式寫成的;因此,有時會遺留下一些疏忽或者倉促的文筆,有時會留下一些晦澀難懂的東西。 ”(63)
我們可以把這次最后的編輯確定在1 7 8 0年的下半年和1 7 8 1年的年初。這幾個月最為接近;我們出自那段時間的書信資料就指示著這幾個月;它們看來也是由上面最后引用的兩封信中的時間規定說明的。因為康德就1 2年而言只能把1 7 6 9年算作初始日期,并且暗示,最后的編輯以這段反思的間隙為前提條件。
上面提到的第一草稿,就落在這個最后的編輯之前,因而大約在1 7 8 0年年中之前。是否在此之前不久,這取決于我們有什么權利把那次編輯視為第二次編輯。我們沒有充分的材料對此作出裁定。一種簡短闡述的計劃,如我們所看到,出現在1 7 7 8年4月,可能的話還在此年的8月確定,指示著還有一個草稿。但是,康德在前言的那個表述中是否回想那么遠,依然是有疑問的。當然,他在1 7 7 9年年初給赫茨寫信說:“一段時間以來,在一些閑暇之時,我總在考慮各門一般科學中的通俗性的基本原理(在那些能夠使用通俗性的科學中,這是不難理解的,因為數學并不是這樣的科學) ,尤其是哲學中的通俗性的基本原理,并且相信,從這個觀點出發,不僅可以規定另一種選擇,而且可以規定另一種秩序,不同于畢竟總是作為基礎的學院派方法所要求的。 ”(64)但是,這些反思帶有一種普遍的品性,而且不是說、也根本沒有必要假定,它們出自《純粹理性批判》的一個貫穿著實例的草稿的失敗嘗試。把上述第一草稿確定在1 7 7 8年左右的時間,這依然是可能的,但更可能的是把它歸給1 7 8 0年年初。不過,對這個問題做出裁定沒有任何意義。
據此,我們可以有把握地假定,康德在1 7 7 7年8月前開始把《純粹理性批判》寫成書,其主導理念是自 1 7 7 6年以來就確定的,而很可能這部著作的第一版的最終編輯是在從1 7 8 0年年中到1 7 8 1年年初這段時間。
這部著作的開印有點延遲(65),很難是在1 7 8 0年年底前開始的。康德大概是與哈曼同時在1 7 8 1年4月6日得到前2 9印張校樣的。(66)在哈勒的格魯內特(Grunert)那里指導印刷的施柏納(Spener)(67)于4月8日就已經從柏林寄出了第3 1~4 7印張,并告知整部著作達5 5印張。(68)剩余的部分看來遲到了,這沒有康德的過錯(69),即使康德看到了校樣。(70)既然康德在前言的結尾提到,他只看到大約一半校樣,其中他發現3 7 9頁有一處把意思搞混的印刷錯誤(71),所以,這個說明就只能與前2 9個印張相關。因此,這個說明必定是在1 7 8 1年4月6—2 8日之間寫下的。據此,前言就是在這個時間里完成的。
前面的闡述在根本上是依據康德的“書信往來”提供的豐富材料。在判斷過去關于《純粹理性批判》的歷史的討論結果時,應當考慮到這些材料。我從這些討論中得益良多,即便是在我不得不背離它們的地方。
(1)《康德全集》 ,第Ⅹ卷,253~254頁。參見那里的第31封信以下。
(2)同上書,258~259頁。[參見李秋零編譯:《康德書信百封》 ,83~85頁,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譯者注]
(3)B.埃德曼編:《康德對批判哲學的反思》 ,第Ⅱ卷,萊比錫,1884年,N o﹒1。
(4)Fr .洛特編:《哈曼著作集》 ,1821—1825年,第Ⅲ卷,213頁。
(5)關于他在1765—1766年冬季學期的講演安排的通告。
(6)《康德全集》 ,第Ⅹ卷,53頁。[參見《康德書信百封》 ,17~19頁。———譯者注]參見那里的第3 1封信。
(7)《康德對批判哲學的反思》 ,第Ⅱ卷,No﹒4。
(8)《康德全集》 ,第Ⅹ卷,93頁。[參見《康德書信百封》 ,27頁。———譯者注]
(9)同上書,323頁。[參見《康德書信百封》 ,93頁。———譯者注]
(10)《康德全集》 ,第Ⅹ卷,316頁。[參見《康德書信百封》 ,87頁。———譯者注]
(11)同上書,53頁。[參見《康德書信百封》 ,17~19頁。———譯者注]
(12)同上書,9 3~9 4頁。[參見《康德書信百封》 ,26~29頁。———譯者注]
(13)同上書,117頁。[參見《康德書信百封》 ,31頁。———譯者注]
(14)同上書,124頁。[參見《康德書信百封》 ,33頁。———譯者注]
(15)《判斷力批判》 ,前言的開端。
(16)《康德全集》 ,第Ⅹ卷,124頁。[參見《康德書信百封》 ,33頁。———譯者注]
(17)《純粹理性批判》 ,第2版,第1 3節。
(18)(19)《康德全集》 ,第Ⅹ卷,1 2 6頁。[參見《康德書信百封》 ,3 5頁。———譯者注]
(20)《康德全集》 ,第Ⅹ卷,1 2 9頁。[參見《康德書信百封》 ,3 8頁。———譯者注]
(21)同上書,1 3 6頁。
(22)同上書,1 3 7頁。[參見《康德書信百封》 ,4 0~4 1頁。———譯者注]
(23)《康德全集》 ,第Ⅹ卷,1 2 6頁。[參見《康德書信百封》 ,3 5頁。———譯者注]
(24)同上書,1 3 8頁。[參見《康德書信百封》 ,4 1頁。———譯者注]
(25)同上書,1 2 6頁。[參見《康德書信百封》 ,3 5頁。———譯者注]
(26)同上書,1 8 5頁。[參見《康德書信百封》 ,5 1~5 2頁。———譯者注]
(27)《純粹理性批判》 ,AⅫ,B2 4 2 5,2 9 3 0,3 5 6 3 5 7。
(28)《康德全集》 ,第Ⅹ卷,1 9 8頁。[參見《康德書信百封》 ,5 5頁。———譯者注]
(29)《康德全集》 ,第Ⅹ卷,1 8 5頁。[參見《康德書信百封》 ,5 1頁。———譯者注]
(30)同上書,2 5 3~2 5 4頁。
(31)同上書,2 5 9~2 6 0頁。[參見《康德書信百封》 ,8 4頁。———譯者注]
(32)L﹒F.博羅夫斯基:《 I .康德的生平和品性的描述》 ,1 9 1~1 9 2頁,哥尼斯貝格,1 8 0 4。
(33)另一件這樣的軼事見R﹒B.雅赫曼: 《書信中描寫的I .康德》 ,8 0頁,哥尼斯貝格,1 8 0 4。
(34)《康德全集》 ,第Ⅹ卷,5 3頁。[參見《康德書信百封》 ,1 8頁。———譯者注]
(35)同上書,1 1 7頁。[參見《康德書信百封》 ,3 1頁。———譯者注]
(36)同上書,1 3 6頁。
(37)同上書,1 3 7頁。[參見《康德書信百封》 ,4 0頁。———譯者注]
(38)同上書,1 3 7頁。[參見《康德書信百封》 ,4 1頁。———譯者注]
(39)同上書,1 8 5頁。[參見《康德書信百封》 ,5 1頁。———譯者注]參見5 8 2頁。
(40)《康德全集》 ,第Ⅹ卷,1 9 8頁。[參見《康德書信百封》 ,5 5頁。———譯者注]
(41)同上書,2 0 0頁。
(42)同上書,2 0 3頁。[參見《康德書信百封》 ,5 8頁。———譯者注]參見2 1 0頁。
(43)同上書,2 1 5頁。[參見《康德書信百封》 ,6 0頁。———譯者注]
(44)《康德全集》 ,第Ⅹ卷,2 2 4頁。[參見《康德書信百封》 ,6 6頁。———譯者注]
(45)《康德全集》 ,第Ⅹ卷,3 2 5頁。[參見《康德書信百封》 ,9 5頁。———譯者注]
(46)同上書,2 2 5頁。[參見《康德書信百封》 ,6 8頁。———譯者注]
(47)參見《純粹理性批判》 ,B3 0 3。
(48)《康德全集》 ,第Ⅹ卷,2 2 8~2 2 9頁。[參見《康德書信百封》 ,7 0頁。———譯者注]
(49)J .福格特:《 C h r﹒J .克勞斯教授生平》 ,見《克勞斯文集》 ,第Ⅷ卷,8 7頁。
(50)《康德全集》 ,第Ⅹ卷,2 3 8頁。
(51)《康德全集》 ,第Ⅹ卷,2 3 9頁。[參見《康德書信百封》 ,7 4頁。———譯者注]
(52)《哈曼文集》 ,第Ⅵ卷,8 3頁。
(53)同上書,1 4 5、1 4 8頁。
(54)9月2 9日。———譯者注
(55)O.霍夫曼:《赫爾德致哈曼書信集》 ,2 6 0頁,1 8 8 9。
(56)R.雷克:《康德遺著散頁》 ,第Ⅰ卷,1 1 3頁,哥尼斯貝格,1 8 8 9。
(57)《哈曼文集》 ,第Ⅵ卷,1 6 0~1 6 1、1 7 1頁。
(58)《康德全集》 ,第Ⅹ卷,2 4 3頁。
(59)同上書,2 4 5頁。
(60)《康德全集》 ,第Ⅹ卷,3 2 3頁。[參見《康德書信百封》 ,9 3頁。———譯者注]
(61)同上書,3 1 6頁。[參見《康德書信百封》 ,8 7頁。———譯者注]
(62)同上書,3 2 3頁。[參見《康德書信百封》 ,9 3頁。———譯者注]
(63)《康德全集》 ,第Ⅹ卷,2 5 5頁。[參見《康德書信百封》 ,8 0頁。———譯者注]
(64)同上書,2 3 0頁。[參見《康德書信百封》 ,7 1頁。———譯者注]
(65)《康德全集》 ,第Ⅳ卷,1 4頁。
(66)《康德全集》 ,第Ⅹ卷,2 5 0頁;《哈曼文集》 ,第Ⅵ卷,1 7 8頁。
(67)同上書,2 4 4、2 4 5、2 4 9頁;《哈曼文集》 ,第Ⅵ卷,1 7 8~1 7 9頁。
(68)同上書,2 4 8頁;基爾德邁斯特:《 J﹒G.哈曼的生平和著作》 ,第Ⅱ卷,3 6 7~3 6 8頁。
(69)《哈曼文集》 ,第Ⅵ卷,1 7 9~1 8 0、1 8 9、1 9 2、1 9 7、2 0 1、2 0 4、2 0 5、2 1 5頁;基爾德邁斯特:《 J﹒G.哈曼的生平和著作》 ,第Ⅱ卷,3 5 3、3 6 7~3 6 8頁。
(70)基爾德邁斯特:《 J﹒G.哈曼的生平和著作》 ,第Ⅱ卷,4 0 9頁。
(71)參見致比斯特爾的信, 《康德全集》 ,第Ⅹ卷,2 5 5頁。[參見《康德書信百封》 ,8 0頁。———譯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