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生一聽這個聲音，就感覺耳熟。他扭頭一瞧，一個和他年紀差不多大，打扮時髦的青年笑瞇瞇地看著他，右手攥著卷成卷的教材。

“老杜？”

唐生猶豫地叫了一聲。在西天高中碰到熟人，而且嗓音還這么熟，那大概就是杜話癆了。

杜太白對他遲疑的態度很不滿。

“怎么滴，一個禮拜沒見，就連爹都認不出了嗎？”

好吧，這個欠踢的態度，不是太白兄又能是誰？

“你來這么早？上早自習？”

唐生出門前是七點整，他走到西天高中這兒，頂多七點半。高中老師都這么早就到校的嗎？

“嗨呀，我也不想來這么早啊。這不高二有個班，班主任住院，我給他代班呢。早上得給學生們上早自習，不然這幫小崽子得上天。欸，王哥，這是新來的老師，我直接帶他進去了哈！”

他最后一句話是對大門口的保安說的。

“行行行，快進吧！”

保安擺擺手，放他們進校門。

有了杜太白這個本校老師在，唐生就順利多了。兩人一路走著，杜老師這張沒把門的破嘴，基本上把能招的全招了。

最起碼唐生現在知道他們學校的郝校長喜歡穿紅襪子，教務處的甄主任一天有十個小時在找眼鏡。

“我跟你說，你來我們高中任教，算是來對了。西天高中吧，雖然現在排名不咋行了，但在教師福利待遇這方面可從來沒缺了短了。方圓幾百里，屬我們這兒最好。”

“西天高中是公立私立的？”唐生問他。

“私立呀。現在公立學校稀罕得不得了，大部分都是個人辦的學校。”

哦，這個倒是和唐生的認知不太一樣。

唐生在聽杜太白絮叨的時候，留心了四周路過的學生。來這里讀書的學生也和他前世的高中生一樣，背著書包行色匆匆。有幾個來不及吃早飯的，嘴里還叼著一片吐司。

他之前在網上查過信息，西天高中應該是一所綜合性的高中。所謂綜合性，就是它在文化課和異能課上面投入的人力財力相差不大，再說得透徹一點，就是這兩項哪項也不突出。

如果硬要比出個高下的話，每年通過文化課升入大學的學生，還是相對多一些。

“老杜，教務處的人有對你說我要教哪門課嗎？”唐生打斷了滔滔不絕的杜太白。

“哦？你問這個？這我也不太確定。等你通過考核后，甄主任會和你講的。不過……”杜太白摸摸下巴，“如果我猜得不錯的話，你教哪個班應該是確定的。”

“哪個？”

“高二，二十二班，就是我現在代班的這個班級。”

唐生回想了一下方才杜太白說出來的那串廢話，快速從里面撿出有用的信息來。

“你剛才說……這個班的班主任住院了？”

“啊，我說了嗎？”杜太白比唐生還迷惑。

唐生簡直無言以對。

“好吧，就算我說了。可能我剛才沒說太詳細，所以現在一點印象都沒有。”

唐生心想，太白兄，真是不簡單。就憑他叨逼叨說了一路連大氣都不喘一口，足以讓唐生肅然起敬。

他當老師，大概命中注定。

杜太白又開始說了。

“你要接手的這個班吧，學生人數是全年級最少的。其實要把握好他們幾個的習性，還是很好帶的。”

“……習性？”野生動物嗎？

“這幾個小孩性格比較特殊。當然，孩子肯定都是好孩子啦，這點不用懷疑。只不過和他們相處的時候，你別太較真就行。上一個劉老師，就是因為太較真，這不就住院了嘛。所以說，為了你自己的生命著想，偶爾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完全OK。”

杜太白說了一通，也沒說出這幾個學生到底特殊在哪里。不過能把班主任送住院，想必是有兩下子的。

雖然杜老師還想補充兩句額外的話，但教務處已經到了。他抬手敲敲門，里面先是傳來一陣噼里啪啦的東西墜地聲。

“這怎么了？”唐生一愣，反觀太白倒是一臉見怪不怪。

“沒事沒事，甄主任肯定又在找眼鏡呢，習慣就好。”

過了大概三分鐘，辦公室的門從里面打開，一個中等個頭的男子單手拽著門，瞇縫著眼睛看向站在他面前的兩個年輕人。他的年紀大概在35左右，穿著一套特別樸素的運動裝。這件衣服看上去最起碼穿了三年，袖子和下擺都有點磨損了。

杜太白放慢了語速說：“甄主任——我——帶著唐生——來啦！”

甄主任瞇得窄窄的眼睛瞬間瞪得溜圓，沿著聲音扭頭對杜太白說：“跟你說過多少遍，我是眼花，不是耳背！”

“哦哦，不好意思主任，我一看見您瞇著眼睛，就像看見了我姥姥。”

唐生一聽甄主任的話，以為他是遠視眼。但看他幾乎快把眼睛貼自己臉上，就為了看清楚人長什么樣子后，心里便猜測這位應該是高度近視。

“小唐老師是吧？你先坐，我找一找考試題。明明剛才還放在這里的，怎么回身就不見了……”

他一邊嘴里嘟囔，一邊轉身在辦公桌上摸索。甄主任的辦公桌和垃圾堆沒太大區別，唯一的區別大概是可回收的比較多。

“甄主任不光近視眼，忘性還大。”

杜太白小聲對唐生說道。

“小杜，我說了我只是眼神不好，我耳朵好著呢。”

甄主任整個人都快鉆到桌子底下去了，竟然還有余力搭話。

杜太白的話唐生是相信的，他想這位主任大概把找眼鏡這回事兒完全拋在腦后了。他現在完全是在憑運氣和直覺找東西。

直到見識到這位甄主任，唐生才明白，像太白兄這樣的嗩吶精是怎么在西天高中順利活到現在的。

都太奇葩了吧！

這所高中，難道是什么奇葩保護基地嗎？！

千難萬險，甄主任總算是在他的臺燈底下找到了那套卷子，可能他之前想墊個燈，順手就抽出幾張紙塞在下面了。

唐生手捧著那套來之不易的卷子，剛想問甄主任在哪里答題，就見甄主任又從筆記本電腦的夾縫里抽出一張紙。

“小唐老師先等等再答題，這有個表格，我得記一下你的個人信息。”

唐生應了一聲，走過去。

“我看看啊，”甄主任拿起一支筆，眼睛都要貼在紙上了，“姓名，唐生。性別，女……”

“嗯？”唐生怔了一秒，連忙制止主任刷刷刷揮舞的筆桿子，“主任，我是男的。”

“哦？”甄主任抬頭，又仔仔細細地端詳了唐生幾秒，一拍腦門，“哎呀唐老師真是不好意思，怪我怪我，鬧了大笑話。我這眼神兒離得太遠就人畜不分，太不好意思了啊！”

唐生：“……沒事兒，主任，要不我說您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