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的棒球帽前沿遮住了他的眼睛，所以春眠不知道那雙眼睛是怎么打量自己的。不過即使一臉鄙視，也不會讓春眠穿上內褲。
“所以你希望下次考試我能幫你作弊？”
“嗯，行嗎？”男孩將帽子又壓低了一些。春眠不禁笑了出來，他一直覺得膽小卻還會去做出格事的人尤為有趣。
“只要你付錢，完全不是問題。”
男孩點了點頭，從口袋里拿出了兩百塊。
“夠嗎？”
“當然。”春眠反而有點驚喜，他以為男孩會拿出更小的數字。“只是我不明白，為什么不找人直接代考呢？200塊對初中生也足夠了。”
男孩搖了搖頭，“那就沒意義了。”
“哦？”
“我想學會怎么作弊。”男孩終于抬起了頭，帽子遮掩下的眼睛明亮清澈，完全不像做壞事的模樣。不過也沒有那種模樣。
“學會作弊嗎？”春眠來了興趣，他不介意輕松的拿錢，但工作具有趣味性更合他的口味。
“嗯，我希望這次6門考試后我能學會怎么去作弊。”
“也就是我在幫助你作弊的同時也要教會你作弊的方法？”
“行嗎？”
“當然。”
男孩滿意的點了點頭，準備回去。
“對了，你叫什么名字？”
“......良。”男孩遲疑了一下，還是回答了春眠。
晚飯的時候春眠興沖沖的告訴了兩人這個有趣的工作委托。
“作弊這種事難道不是同學間更方便嗎?”春曉隨口詢問道。“況且作弊有什么好學習的？”
“你這種死腦筋的家伙當然不明白，作弊可是很講求技術與心理的，千萬別以為誰都能輕松的作弊。”春眠沾沾自喜道。
“少來，我也作弊了很多次，只要事先準備充分，根本沒那么困難。”
“啊哈！我抓到你了！我就知道你的成績不可能那么好！果然是抄出來的。春覺，這小子作弊！”
“怎么可能每次都作弊呢？而且如果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可能作弊得高分？作弊早是小學的事情了，哪有高中生還作弊的。都是成年人了。”
“切！一副高高在上很了不起的樣子，你這種人在班里肯定是被孤立的那種。”
春曉一言不發，緩緩地將嘴角挑起，露出一個極具嘲諷的微笑。
“初中生作弊一次兩次不算太壞的事情，但是你的委托人要求要學會作弊技巧，以后成了作弊慣犯，春眠，你可是要負責任的。”春覺皺了皺眉頭，春眠知道他是認真的生氣了。
“可這是他自己的意愿，而且如果作弊被抓他也就能吸取教訓了。”
“如果沒被抓呢？”春曉反問。
“如果一直沒被抓，那作弊就不能算作弊了。而且說明他很好運。長遠來看，好運可比智慧、自信之類有用多了。”
“不論你決定怎么幫他，春眠，你都要負起責任認真去做。”春覺停下筷子看著春眠。
“我知道。”
第二天一早，春眠便來到了男孩所在的學校。
清晨的空氣涼爽，學生們意氣風發的一個接一個邁進學校，而原本想混進去的春眠則早已被保安用眼神勸退。只好站在校門外羨慕羨慕。
“你怎么來了？”男孩有的驚訝在學校碰見春眠，他覺得他不該這么早暴露。
“本想看看你的學校漂不漂亮，看來今天沒法參觀。”
那天都不能參觀。良在心里默念道。
“考試是三天后開始對吧？”
“對。”
“嗯，那放學見吧。”
“你還要來嗎？”
“當然，不是要學作弊方法嗎？”
良君緊張的看了眼四周，春眠惡作劇的露出了微笑。
“快進去吧，要上課了。”
良君點了點頭，急忙跑進了學校。因為時間還早，于是春眠決定逛逛學校附近的地方，他記得自己上學的時候學校周圍總是會有一些不該開在學校周圍的店，雖然難找但春眠總是能找到他們。
“你好，請問這里有新東西賣嗎？”春眠走進一家便利店問道。
“新東西？”店老板盯著柜臺邊的電腦頭也不抬地問道。
“你懂的。”
“我不懂。”
“哦，我明白了。”于是春眠一臉自信的脫掉了外套，同時將口袋里的東西都掏了出來。
“這下你可以相信我了吧？”
“出去！”店老板覺得春眠有病，所以不管三七二十一將他趕了出去。
春眠十分不解，他覺得他已經證明了自己不是便衣警察，為什么還會被趕出來呢？難道時代變了？
春眠摸不著頭腦的又在學校周圍逛起來，他是那種如果不讓他做什么他就會更想做的類型，所以他沿著學校周圍的欄桿不斷漫步，尋找著學生們翻墻出逃的缺口。正當春眠準備從安保缺失的地方翻墻時，他看到操場上似乎有三三兩兩的學生，于是他連忙跳下來躲在一邊。現在的學生碰到事情總是會第一時間去告狀。
在外面看了一會春眠放心了下來，這些家伙是逃課出來的壞學生，但是很快春眠發現他們并不只是為了逃課……
“然后呢？你做什么了？”晚上春曉問道。
“什么都沒做。”春眠憂愁地看著桌子上擺的各種文具，他原以為那種作弊神器會很便宜，結果發現不僅只能從網上買到而且還貴的離譜。
“你看到有學生在打架然后什么都沒做嗎？”
“嗯，而且其實不算打架，是幾個人圍著打一個人，算是欺凌吧。”
“知道是欺凌你還什么都沒做？”
“我應該做什么？去喊老師來嗎？你知道事后他只會被欺負的更慘。”
“……可是，”
“可是什么也不做卻也很不甘心？沒辦法，我們又不是上帝，不是什么事情看不慣都能管的。不說這個了，現在學校的監考有什么變化嗎？”
“變化？沒有太多變化，就是每個教室都裝了攝像頭而已。”
“是嗎？那不是完全沒作弊的機會了？”
“放心，除非有危機事件發生，否則沒人會去查監控的。”
“哦，也就是說實際監考還是不負責任的教師？”
“可以這么說吧，畢竟我覺得作弊這種事情應該自己自覺才對，不過現在重大考試入刑倒是挺嚴重的。對了，你這種教唆青少年作弊的行為不犯法嗎？”
“這種小考試，會在意的都只有這些傻瓜學生而已。好了，這樣應該就差不多了。”春眠拿出自己改造好的作弊筆給春曉炫耀。
“哦，筆身上會透出文字來。”
“而且，”說著春眠將筆輕輕轉了一下，接著筆身上的文字就被塑料外膜蓋住了。
“嗯，看起來確實很安全。”
“是吧？這個應付考試應該綽綽有余，就是不知道這個小子學到什么程度，如果什么都不知道的話就麻煩了。”
第二天中午放學，春眠將自己的作弊筆展示給了良，但良皺著眉頭看起來并不滿意。
“怎么了？你覺得沒用嗎？你可以先試驗看看，如果不行我們可以想別的辦法。”
“不，是你沒明白我的意思。”
“嗯？你不是想讓我幫你作弊嗎？”
“不，是教我怎么作弊。”
“有什么區別嗎？我這樣還替你省了不少功夫。”
“可我不是想通過考試，我是想學怎么作弊。”
“……我糊涂了，學作弊不就是為了通過考試嗎？否則作弊不就沒意義了？”
“總之，我希望你能告訴我作弊的整個過程，包括在作弊時該怎么思考，萬一被老師發現該怎么做。”
“嗯，我明白了，如果是這樣的話我有一個更好的人選。”
晚上春眠將良帶回了家，并且帶著他拜托春曉。
“我拒絕。”
“求求你了，我真的很想學作弊。”
“用他的作弊筆不就好了，作為一個有三年作弊經驗的人我覺得挺有用的。”
“他說他不是為了通過考試，所以一定要學習作弊的各個方面，從想作弊的方法開始。”
“為什么？”春曉不解地問道，他不明白為什么良想了解這些。
“為了不輸在起跑線上。”良說道，說出的話明明沒頭沒腦，但因為他一臉認真的表情，所以春曉并沒有笑。
“你已經是初中生了，應該知道如果想要爭在人先，你就不應該作弊。”
“那都是大人騙人的鬼話，我才不會信。”
“我勸你還是信的好，諾，你面前就站在一個不好好學習所以沒用的成年人。”春曉鄙夷的看著春眠，春眠則聳了聳肩毫不在意。
“可是強者都是靠作弊的，人生就是要作弊才能成功。”
“春曉，現在的年輕人都是這么說話的嗎？”春眠忍不住笑了出來，他覺得強者這種書面用語初中生也應該知道口頭用語不適合使用。
“你是聽誰這么說的？”
“沒有人，這是我自己發現的真理。”
“噗，哈哈哈！”春眠又一次被真理這個詞給逗笑了，他覺得如果在公共場合的話，亮已經被一大群人圍著嘲笑了。
“你是怎么發現的這一真理？”春曉瞪了春眠一眼，同時耐心地問良。
“我們班里學習前三的一直都是同樣三個人，兩個都是拼命學習的，下午吃飯的時候也書本不離手。”
“說明努力還是有用的不是嗎？”
“但是他們將來根本不可能成為了不起的人，另一個人一直在作弊，但是每次都取得同樣的好成績，而且他也是我們班里的老大。”
“老大？你是說他是混混嗎？”
“嗯，以他為首有五個人，他們在學校里橫行霸道，班里有幾個人總是挨他們打，而理由就是老大看不慣他們。”
“你們老師不管嗎？”
“沒人敢去告狀的。”良說的時候捏緊了拳頭，但很快又松開了。
“等一下，我沒明白，這和你學作弊有什么關系呢？”春眠問道，雖然他大概明白了，但就是想以這種方式讓良將自己暴露出來。
“我想成為老大那樣的人，弱肉強食的社會，將來肯定也是他那樣的人站在頂點。”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春眠點了點頭，“那就不要學作弊這樣沒用的伎倆了，明天我教你怎么快速成為老大那種人吧。不，比他更厲害的人。”說完春眠忍不住大笑起來，他還是第一次在現實生活用“老大”這種詞語，說起來似乎沒有想象的那么別捏。
第二天早上，良按照春眠要求的在第二節課逃課跑了出來，歷史老師高度近視但是卻不喜歡戴眼鏡，所以他的課是逃課學生的最愛。
良戰戰兢兢地走到了操場，春眠正坐在看臺上吃著薯片，看到了良連忙招手。
“你是怎么進來的？”
“直接走進來的，秘訣就是在手上拿本教科書，然后配上一副眼鏡你就是沒被記住名字的新老師了。”
“那我們來這干什么？”太陽升起來已經好一會了，伴隨夏日的熱浪操場已經炎熱難耐。
“等一會你就知道了。”春眠說完繼續吃著薯片，似乎絲毫不在意炎炎夏日。
良只好坐在一旁無聊的等待著，他看著沒有一個人的操場，不明白逃課出來的意義在哪里，不僅沒什么有趣的事情做，還要時刻為巡邏的保安擔驚受怕。
不一會操場上多了幾個身影，良饒有興趣地盯著，一會后他才意識到是高年級的逃課學生，而且他們還在圍毆一個學生。
“喂！”良焦急地看向春眠，但春眠還是一臉無所謂地吃著薯片，眼睛不知在看向哪里。
良第一時間想去找老師，但不知為何卻始終躊躇不前，接著他就覺得該行動的是春眠才對，所以更加焦慮地盯著春眠，最后終于忍不住后大喊道：“做點什么啊！”
“哦，好。”春眠剛好吃完了薯片，一邊擦著手一邊向下走。良則不自覺站起身來，他原以為春眠要去找保安過來，卻沒想到他一個人走向了這些高年級的壞學生們。
“你們是哪個班的？”
“你是誰？”
“我是初一的化學老師，你們是哪個班的？把名字說出來！”
“后來呢？”晚上春覺幫春眠用冰塊敷著臉上的淤青，每次沒放到臉上春眠就大喊大叫起來。
“后來我就去找來了老師，不過還是因為逃課被叫家長了。”良說的時候瞪了春眠一眼。如果春眠老實找來老師的話，他就不用暴露逃課的事情了。
“我沒想到現在的學生居然連老師都敢打，還是我那里不像老師嗎？”
“廢話，初一哪里有化學老師？”良沒想到春眠到現在都沒發現自己的失誤。
“你當時為什么要沖上去？你不怕挨打嗎？”
“當然怕了，不怕挨打的都是傻子。”
“那你為什么要上去？”
“本來是想當回英雄，但沒想到失敗了。”
“英雄，真傻，現實中哪里來的英雄？”
“嗯，確實，不過你現在也應該知道了吧？”
“知道什么？”
“作弊，欺凌別人，這些東西都不是你能學到的，就像你看到被打的學生會焦慮不安，拼命想做什么，那些欺凌的學生則完全不會。”
“可是，如果我不變成欺凌的一方，我永遠只能做被欺凌的一方，就算不是現在，總有一天……”
“等到那天，就逃跑好了。你今天不也逃課了嗎？感覺怎么樣？”
“……”
“欺凌是一個很麻煩的事情，我很難告訴你怎么防止被欺凌或遇到該如何解決。不過因為害怕被欺凌就想去加入欺凌的一方也不是什么好主意，至少你不會比被欺凌的時候好受多少。啊！疼。”春眠說著說著跳起了身來。
“很疼嗎？”
“這不是廢話嗎？當然是疼的要命我才會大叫啊！”春眠皺著眉頭看良，不知道這傻孩子在說什么。
“對了，你明天不是就要考試了嗎？不復習真的沒問題嗎？”春覺提醒道。
“啊！我給忘記了。”說完良就連忙拿起書包準備回家。
“喂！著什么急，我的作弊筆就在屋里面，你自己去取好了。”
“對哦。”良瞬間松了一口氣，去春眠屋子里取了作弊筆。但捏在手里后卻又躊躇不決。
“拿著吧，一次作弊沒什么的。”春曉站在門口說道。
“哦。”于是良將筆放進了書包里，匆匆跑出了門。
“你不是反對作弊嗎？怎么這會又勸起他來？”春眠陰陽怪氣地說道。
“因為他很膽小，明天做一次弊他就會知道作弊不是什么輕松的事情，等他下了考場就絕對不會再作弊了。”春曉笑著說道。
“不，以我看，那傻小子估計都沒膽子拿出作弊筆作弊。啊！疼！”
“還不睡嗎？”母親將牛奶放到了良的書桌上。
“看完就睡。”良在演草紙上不停計算著，看著鬧鐘上不斷跳動的時間急得眼淚都快出來，但一想到明天的考試只好忍著眼淚繼續算下去。他不斷懊惱道：為什么自己當初沒問春眠這個作弊筆該怎么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