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黛做了個夢，夢見了徐遠(yuǎn)山。

不是上一輩斯文俊朗卻自閉的徐遠(yuǎn)山，也不是這一輩子膽小怯懦而聰明的徐遠(yuǎn)山。

但她知道這個人就是徐遠(yuǎn)山。

夢里的徐遠(yuǎn)山有俊朗溫和的外表，有溫文爾雅的性格，還有沉穩(wěn)自信的氣質(zhì)，他會開心的大笑，還會溫柔的說話，會輕輕的喊她：“阿黛。”

可就在她開心的大步奔向他的時候，那張帶著溫柔笑意的臉忽然被明滅的火光所遮蓋，溫柔的聲音也變成了撕心裂肺的喊叫：“戚黛——”

戚黛睜開眼，入目是白色，耳邊還有滴滴的器械響聲。

有一瞬間她以為自己又回到了二十八歲，而她也并沒有被大火吞噬。

“黛黛，你醒了？”戴穎按了護士鈴，溫柔的摸著她腦袋上的傷，滿眼的心疼：“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戚黛還戴著呼吸機，因此只是搖了搖頭，看著戴穎紅腫的眼眶她既愧疚又難受，但，能再做媽媽的孩子真好。

醫(yī)生很快來了，檢查后說術(shù)后恢復(fù)不錯，就是她胃腸道破裂，“最近一個禮拜還不能進食，家長注意點給她喂點營養(yǎng)液。”

戴穎連聲應(yīng)好。

“媽媽，對不起。”呼吸機一撤，戚黛就忍不住開口。

戴穎紅著眼睛，溫柔道：“傻孩子，為什么道歉？該道歉的是爸爸媽媽，是爸爸媽媽忙著工作，忽略了你，這才讓你受了委屈。”

“不是的……”戚黛搖頭。

她不知道該怎么跟父母解釋，上一輩子的她沒有遇到過這些事，這一切都是她重生以后才發(fā)生的，所以跟父母無關(guān)，是她的原因。

戴穎只當(dāng)她是心疼父母，因此又道：“你放心，爸媽不會讓你白白受委屈的。”

“……嗯。”戚黛點點頭。

大概是麻藥的藥效沒過，沒一會兒戚黛又睡著了，本就安靜的病房更顯寂靜無聲。

同一時間里，學(xué)校。

原本該寂靜的行政辦公樓里卻是哭聲鬧聲一片。

周六一大早戚瑞堂就給戚黛班主任段林打電話詢問戚黛的日常。

因為時不時就會有家長來詢問自己孩子的在校狀況，因此段林也沒有意外，還很欣慰的告訴戚瑞堂：“戚黛同學(xué)性格活潑開朗，人緣不錯，最近學(xué)習(xí)也很認(rèn)真，沒有犯什么錯，戚黛爸爸你放心。”

想不到戚瑞堂的聲音陡然冷厲起來：“既然如此，那我女兒為什么會被人打得進了醫(yī)院急診室？”

“什、什么？”段林差點把手里的茶壺給扔掉了。

“段老師你是不是該給我這個家長一個交代？”戚瑞堂又問。

“等等，戚黛爸爸，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了？”段林把才買沒多久的茶壺推遠(yuǎn)了些，以免被摔。

戚瑞堂深吸了口氣，調(diào)整好心情，這才把昨天那個叫付恒的男生跟他說的事都說了一遍，末了又道：“昨天晚上七點多，救護車直接開到的學(xué)校，不僅沒有一個老師出現(xiàn)在場，甚至事后也沒有人來了解情況。學(xué)生在學(xué)校發(fā)生了急救事件你們老師也不關(guān)心的嗎？！你們老師就是這么當(dāng)?shù)膯幔浚∥遗畠鹤蛱煸诩痹\室呆了整整三個多小時啊！”

“她那么聽話那么乖的一個孩子，為什么在學(xué)校被欺負(fù)，你們老師還不作為？！”

“......”接連不斷的質(zhì)問讓段林出現(xiàn)暫時性短路，許久后他找回思緒回道：“戚黛爸爸，這件事既然發(fā)生在學(xué)校，那我會給你們個交代，不過我得先了解下具體情況。”人總是容易被別人的情緒所牽引，所以他也不會只聽一方的片面之詞。

段林先給昨天晚上留校的班長打電話問了問情況，知道確實是有救護車開到了學(xué)校，不過具體不清楚。

“那你知道昨天戚黛跟誰一起走的嗎？”段林又問。

班長說：“她同桌石梅梅還有葉虹，還有一個不認(rèn)識的高年級學(xué)姐。”

段林又給石梅梅打電話，石梅梅接起來沒說幾句話就開始哭，說話顛三倒四，但事情也基本清楚了，跟戚瑞堂所言無幾。

他閉了閉眼，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班上的人居然聯(lián)合高年級的學(xué)生搞小團體欺凌。

段林按下心內(nèi)的暴怒，直接給葉虹父母打了電話讓他們來學(xué)校一趟，“事情很急，今天上午必須到學(xué)校來一趟。對了，叫上葉虹。”

葉虹父母雖然不清楚什么事，但聽班主任語氣急切，也還是應(yīng)了。

然后段林給校長打了電話，說清楚了事情的始末和可能造成的后果。

校長氣的砸爛了一個煙灰缸，“你先安撫好受傷同學(xué)的家長，這件事不能傳出去。”

段林說好。

上午十點，參與打架者及其父母和班主任、教導(dǎo)主任都陸續(xù)趕到了行政辦公樓。

葉虹父母到的最早，起先還以為是班主任臨時開家長會，可看到陸陸續(xù)續(xù)進來的明顯跟自己孩子不是同一年級的學(xué)生，他們表情逐漸困惑，問段林：“段老師，這怎么?”

段林看了一眼低著頭的葉虹，對她們說：“等會兒人到齊了再說。”

葉虹父母迷迷糊糊的點頭。

早上聽到段林打電話來的時候葉虹就猜到了發(fā)生什么事，可是她不敢跟父母講，她從小就是乖孩子，如果這件事被他們知道了，那他們會有多失望啊？

況且自己并沒有動手啊！

對！自己沒有動手！戚黛會出事跟她無關(guān)！！

想通了這些以后她懸起來的心微微放下了，也不似剛來那般的戰(zhàn)戰(zhàn)兢兢。

那幾個女生一看見對方就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了，如果來的路上還心存僥幸，那么現(xiàn)在就是心如死灰，求救似的看向最后到達姚美君。

姚美君神情淡定，嘴角還微微勾著，仿佛她只是來看一場大戲，眾女生也稍微放了放心。

家長們還在那摸不著頭腦。

“這是怎么了？”

“發(fā)生什么事了嗎？”

“不知道啊，一大早就打電話說是有急事。”

熟識的幾個學(xué)生家長面面相覷，問自己孩子，孩子只一個勁的搖頭，十分自覺的靠墻站好。

他們只能把目光看向班主任。

幾個班主任只知道是昨天晚上學(xué)生打架斗毆進了醫(yī)院，但具體事情經(jīng)過不清楚，現(xiàn)下也只能裝不知道。

“段老師，王校長，你看我們?nèi)硕嫉烬R了，是有什么事嗎？”姚美君父親姚榮昌，聚豐銀行云市分行行長，在云市上層圈子很吃得開。

加上姚美君在學(xué)校表現(xiàn)良好，往常王校長都會給他幾分面子，今天卻面無表情的看了他一眼，問段林：“人到齊了嗎？”

段林說：“還有三位學(xué)生家長沒到。”

姚榮昌看了段林一眼，又看了看姚美君，最后沒有說話。

又過了幾分鐘后段林看向窗外說：“來了。”

片刻后會議室進來五個人，三個中年男人，兩個男生。

上午段林并沒有細(xì)說參與者，所以看見進來的居然是兩位男生時，王校長差點心臟病冒出來，高峰也就罷了，平時吊兒郎當(dāng)不愛學(xué)習(xí)，打錯小錯不斷。但是付恒不一樣啊，付恒雖然為人冷漠不合群，但成績很好，他可還指望這孩子明年高考拿名次呢。

他哆嗦著手去抽屜里摸速效救心丸，覆到冰冷的把手時又縮了回來。

“戚科長，你怎么也來了？”姚榮昌納悶，如果沒記錯，她女兒才讀初二吧。

想不到往日里待人和善的居然戚瑞堂冷笑道：“我也沒想到會在這里見到姚行長。”

姚榮昌半瞇了眼：“你......”

“行了，現(xiàn)在人到齊了。”段林沒給姚榮昌說話的機會，看了一眼靠墻站著的十幾個學(xué)生，問道：“有沒有哪位同學(xué)愿意主動站出來給你們家長說一說發(fā)生了什么事？”

發(fā)生什么事了?家長們不得明白。

“......”幾個女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看向姚美君，見對方?jīng)]有動作，也都低頭不說話。

沉寂了近一分鐘，段林都要直接喊葉虹出來了，沒想到一個清冷的男聲響起：“我來說吧。”

眾人看過去，付恒面無表情的說：“昨天放學(xué)，我們一共12個人，在男生宿舍樓后面毆打了初二的戚黛同學(xué)，致使戚同學(xué)輕微腦震蕩以及空腔臟器破裂......”

“什么？”

“高二的打初二的？還十幾個圍毆？”

家長們難以置信這事情是自己孩子做的，可當(dāng)他們看向自己孩子，對方心虛的模樣已經(jīng)不言而喻了。

“啪”

響亮的巴掌聲打斷了會議室的聲音，也吸引了他人的注意力。

“我平時就是這么教你的嗎？！”付爸爸不知道什么時候走到兒子旁邊，身體微微顫抖著，看著不知道時候已經(jīng)比自己高大半個頭的兒子，整個人都透著濃濃的失望：“你……對一個跟你妹妹差不多大的女孩子你怎么下得去手的？”

付恒表情變得都沒變，仿佛剛剛被打的不是他一樣。

旁邊高峰插嘴道：“我們沒動手。”

“沒動手？沒動手你還驕傲是不是？沒動手你在那里做什么？示威嗎？”高爸爸吼了一句。

高峰不吭聲了。

“老師，這是不是有什么誤會啊？”其中一個家長還是不敢相信自己那個平時內(nèi)向的女兒居然會跟人合起伙來欺負(fù)人。

“是啊，如果沒有證據(jù)的話，還是不要亂說，畢竟這些孩子還小。”有幾個家長也紛紛附和。

“對啊，這孩子不是都說沒動手嗎。”

戚瑞堂聽著聽著就氣的不行，怒瞪著那些說話不過腦的人：“沒動手？難不成我女兒會自己去撞板磚，自己往自己肚子上踢打？還是說等哪天你們孩子也遭受了這種事以后，你們也能一笑而過？”

“這、這話也不能這么說吧......”那人訕訕。

“戚科長。”姚榮昌也不咸不淡的插話，臉上還掛得體的笑，“孩子間打打鬧鬧的也是常事，咱們不必當(dāng)真吧。”

“是嗎？”戚瑞堂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