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為什么，小時候的夜空，星星那么多，那么亮，長大后，它們就漸漸走遠，漸漸暗淡了。

“老頭，哪顆星星像媽媽的眼睛?。俊毙☆櫦魏皖檨眄樚稍谖蓓?，顧來順喝著自釀的酒，吃著水煮花生，搖著羽毛扇，輕輕地替顧嘉扇風驅(qū)蚊。

“你覺得呢？”

顧嘉指著最亮的那顆，說道：“我覺得是那顆，那顆最亮，最好看。”

顧嘉沒見過媽媽，他媽媽也沒來得及見過顧嘉，她用盡最后一絲力氣生下了顧嘉，就大出血死在了手術(shù)室里。

顧來順笑：“你媽媽的眼睛，比那顆星更亮，更好看?！?

小顧嘉聽了，高興的不得了。小紅亭的院子里還種子媽媽生前種下的槐花，夜里飄著暗暗的幽香，兩個男人望向夜空，咧著嘴嘿嘿的傻笑著。

夜黑風高，顧嘉的小手趁機偷摸著伸向顧來順的酒壺，卻被顧來順當即就抓住了，“牙還沒長齊呢，就想喝酒啊，不準碰，知道嗎？”

顧來順生氣的結(jié)尾，總是溫柔的，仿佛時刻在同媽媽說話，仿佛媽媽時刻在身邊。

“老大老大，快起來，快起來。”

凌晨五點不到，劉一航就沖到顧嘉房間。

“干嘛啊……”顧嘉還沉浸在自己的美夢里，嘟嘟囔囔，像在說夢話。

“昨天都忙不過來，今天不應該早點準備嗎？書豪哥哥昨天太辛苦了，咱倆今天去買菜唄。”

“你這小屁孩，你老大就不辛苦了……”顧嘉帶著睡意朦朧的嗓音說道，“再說了，你書豪哥哥是211畢業(yè)的高材生，他做菜是用腦子的?！?

“啊，這么厲害啊，怎么都沒聽你說過啊，我說怎么看書豪哥哥做什么都一副很輕松的樣子。老大，你再給我說說啊?！?

“去問你書豪哥哥……”

劉一航拉扯著，“起來啦，老大，還要買菜啊?！?

“哎呀，今天不用買菜，沒人來的?！?

“怎么會沒人來呢，昨天這么多人……”

“乖，去睡覺吧。”

“老大，你起來嘛，咱們生意好不容易好起來，雖然很辛苦，但是這是好事啊，這不也是你希望的嗎？你平時也常跟我說，不能因為懶惰就半途而廢，很多事情就是因為堅持才會有轉(zhuǎn)機有機會的……”

圓溜溜的一航，羅嗦起來就像唐僧和蠟筆小新的結(jié)合體，讓人很難得討厭。

“好啦好啦，”顧嘉露出頭來，仍舊緊閉著雙眼，“今天沒有粉絲來，粉絲也不會介紹朋友來，你可可姐呢，昨天帶著員工吃了一輪，今天再來我就宰了她。知道了吧，快去睡覺，乖。”

“可是……為什么??？”

“啊，”顧嘉坐了起來，耷拉著頭，瞇著雙眼，說道：“睡去吧，今天休息，休息總行吧？”

“可是……”

“不用可是了，以后咱們要叫號，每天限量供應。乖乖的，睡覺去吧，你也辛苦了，再去睡會兒，你要是累瘦了，我以后捏誰的臉啊。”

“我瘦了嗎？”劉一航捏了捏自己的臉。

“是啊，都快瘦脫像啦……”顧嘉語氣很虛弱了。

“我都覺得我興奮的睡不著，老大，感覺昨天像做夢一樣。”

見劉一航還在碎碎念，顧嘉又蒙頭倒下了。

“跟著老大開業(yè)以來，進店的那幾個顧客我都認得啦，嗯……一共五波吧。臺風直播幾天，秦書豪竟然有那么多的粉絲，餐廳生意一下子這么火爆，真的像做夢一樣啊……”

老大的面子又掛不住了，顧嘉睜開眼睛坐了起來，他瞪著劉一航說：“只有五波嗎？林可可那波人不算嗎？二十人啊?！?

劉一航心想：“可可姐是咱們的收銀，每次結(jié)賬都是拿出收銀臺的錢，然后結(jié)賬又再放回去的。”

“不睡了不睡了，都別睡了，去把秦書豪叫起來，開會！”顧嘉掀開被子，從床上站了起來。

“老大，要不……你去叫吧……”

秦書豪的起床氣是令人聞風喪膽的，劉一航怕的很。

顧嘉看了一眼小屁孩說：“得得，你去睡回籠覺吧，不是還在長身體嘛?！?

“可，不是說要開會嗎？”

“公司股東的高層會議，涉及高級機密，你湊什么什么熱鬧，回去睡覺去?！?

“咱們公司攏共就四個人，收銀還是兼職的……”劉一航小聲嘀咕。

“你……睡覺去吧。”

顧嘉手一揮，劉一航便踩著小碎步溜回了自己的房間。

劉一航還沉浸在昨天餐廳火爆的氛圍里，興奮的自然是睡不著，他想著秦書豪冷酷文質(zhì)彬彬的外表下，那讓人退避三舍的起床氣，忽然燃氣了看好戲的念頭。

“能有什么機密啊？”劉一航貓著身子躡手躡腳的移步到秦書豪的房門口，以為會有挺大的動靜，結(jié)果，耳朵貼著門都沒聽到啥，“不會這么快就起來啦？難不成還去樓下開會去啦？”

劉一航索性站起身來打開了門走了進去，眼前的一幕看得他眼珠子都能掉到地上打著圈兒的滾。

秦書豪熟睡地儼然一個安靜的美男子，眉清目秀，睡著的時候像一只可愛、軟糯的小貓咪，眼光往床邊移動一米，劉一航驚得一哆嗦，“我天！”他們的老大像一坨那啥倒掛在書架上，一本《口吃的心理治療》攤在他的胸口。眼前的顧嘉也是熟睡的也像一只貓咪，一只特地跑來地球搞笑的瞄星人，臉上閃現(xiàn)著詭異的笑容。

劉一航覺得沒眼看，扭頭關(guān)上了門，腦海里又情不自禁地腦補出一幅畫面：老大去叫秦書豪起床，剛一靠近，秦書豪用他的大長腿一個二踢腳猛攻，話剛到嘴邊還沒來得及開口，說時遲那時快，顧嘉一米八幾的身體扎扎實實的倒掛著黏在了書架上。

“這都能睡著？難不成在夢里開著股東大會？”劉一航嘀咕著。

劉一航像往常一樣，即使餐廳沒有一個顧客，也專心打掃衛(wèi)生、擺正桌椅，細心擦拭著老大心愛的每一個木制擺件。他不想去琢磨這幾天的事情對老大，對小紅亭意味著什么，他干凈的像一張白紙，同老大共進退，與小紅亭共悲喜，這便是他的安心所在。

“風水它輪流轉(zhuǎn)，總得轉(zhuǎn)回來。咱得守著這老店，守著老祖宗留下來的心血，嘉嘉，不管這世界怎么變，咱得守住，守住咯，風水轉(zhuǎn)回來，自然有人知道咱的好?！边@是顧嘉的父親最常說的話。

父親守了小紅亭一輩子，風火十年，落寞十年，他沒想到科技發(fā)展帶來的這股風，穿林掃地，從來沒有回頭，也終將不會回頭，它勢如破竹，如小紅亭的落寞一般一去不返。

父親走后，常年在外飄蕩的顧嘉才開始意識到小紅亭是根，它不曾開枝散葉，卻一直默默在深深的地底下堅強的活著。

“老大老大，快起來，快起來啊，他們又來啦！他們又來啦！”

劉一航?jīng)_進秦書豪的房間，使勁晃著倒掛的顧嘉的肩膀。

“什么事兒啊？”惺忪的嗓音。

“快起來啊，老大，他們都到樓下了。”

一旁睡在床的秦書豪已經(jīng)醒了挺身坐了起來。

顧嘉終于睜開了眼睛，一看，滿眼都是世界的倒影，嚇的一哆嗦，一不小心還扭了脖子，等他翻轉(zhuǎn)身體坐正了，恍然看見秦書豪和劉一航睜大了眼睛一一盯著他，他瞬時覺得自己失憶了。

“發(fā)生什么了？我怎么睡這兒了？我怎么在你房間？”

“別管這個啦老大，那幫人又找上門來啦！”

“誰??？”

“就是之前來了好多次的那幫人啊。”

顧嘉和秦書豪對視一眼，知道劉一航說的那幫人是誰了，就各自起身穿好衣服準備一起下樓。

“你說這林可可，關(guān)鍵時刻總是不在。以后是不是還打算缺席自己的婚禮……”

顧嘉隨口嘀咕道，也只不過是想讓氣氛輕松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