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一路前行著，外面的景象時不時發生著變化，樓房變成高山和樹木，高山和樹木又變成樓房。

陳北北和李曉峰兩個人只是坐在位置上睡著。

陳北北是沒有睡著的，此刻，他正在想著到達長水之后的事情，畢竟，這是陳北北第一次出來打工。

而長水到底是一個什么樣的地方。

陳北北一無所知。

當初決定去往長水之時，陳北北只是將幾個地名寫在紙上，然后扔出一枚硬幣。

硬幣最終落在了長水的位置上。

“北北，你沒睡嗎？”

李曉峰的聲音響起，打斷了陳北北的思緒，陳北北點了點頭。

“李曉峰，這次出去之后，我們一定要混出個樣子來啊。”

陳北北認真的說道。

陳北北的村子并不富裕，上一輩算是打工的第一代。

爺爺奶奶那輩的人，所依靠著的，是農村里的土地，春種秋收，大家都一樣，并沒有太大的區別。

區別是從的陳北北上一輩出現的，首先外出打工的人，無疑成為了村子里先富裕起來的人。

當他們過年，拿著各種各樣的新奇的東西回到村子時，當他們給家里添置電話，自行車，乃至電視機時，差距真的出現了。

“嗯。”

李曉峰也很認真的回答道。

陳北北和李曉峰是一個村子的，而且兩個人的家算是對門。

中間只是隔著一條馬路而已。

陳北北了解李曉峰，因為了解，所以即便李曉峰認真的回答了。

陳北北還是充滿了擔憂。

李曉峰愛偷。

煮泡面的雞蛋和白菜是偷的，兜里的煙也是偷的，或許，買車票的錢，也是偷的。

李曉峰從來沒有對陳北北隱藏過自己的這一個不良習性。

每次偷來的東西都會和陳北北分享。

陳北北沒有拒絕。

陳北北只是一個初中生，他并不覺得這些東西臟。

當然。

即便陳北北長大后，也沒有覺得這些東西臟。

陳北北的這種想法源于某個夏天的夜晚，那個夜晚，李曉峰從超市中偷了一堆零食出來，分給了陳北北一些。

兩個人在一塊荒地上，上了個廁所，當陳北北口袋中的火腿腸落在剛剛拉出的shi上的時候，陳北北選擇了放棄掉火腿腸。

而李曉峰做出了一個讓陳北北如今還歷歷在目的舉動。

李曉峰將那根火腿腸拿了起來，然后在旁邊的草叢中擦拭了一下。

剝開，吃了一口。

“你吃這個。”

李曉峰一邊吃著那根“弄臟”的火腿腸，一邊將他自己口袋里干凈的火腿腸遞給陳北北，向他說道。

看著李曉峰吃下那根火腿腸，開始的時候，陳北北覺得有點惡心。

但是。

很快，這種惡心變成了一種難以言說的情感。

其中摻雜了一絲對李曉峰的敬佩，和自己內心的慚愧。

……

“李曉峰，到了長水之后，你還是不要亂偷人家東西了吧。”

陳北北說這話的時候，聲音壓的很小。

畢竟，火車上還有其他人，陳北北并不想其他人聽到這句話。

“外面不比木雨村，要是被抓到了，我們可能就沒辦法呆下去了。”

陳北北繼續說道。

“嗯，我知道。”

李曉峰回答的時候，倒是很爽快，好像他自己也已經考慮過這樣的事情一樣。

這讓陳北北心里的疑慮消失了不少。

只要李曉峰能好好干，那么即便是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

陳北北也覺得，他們一定能夠慢慢獲得他們想要的生活。

從赤烏到長水，火車一共行駛了十一個多小時。

途中雖然火車也在服務區停過。

但是。

陳北北和李曉峰依然還是沒有吃過東西，原因和身上帶的錢不多有關系。

最主要的原因，其實應該是，陳北北和李曉峰都覺得，不過是十幾個小時不吃飯而已，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

夜。

到達長水的時候，是凌晨一點多，天空中還飄著蒙蒙細雨。

車站的霓虹燈牌閃爍著鮮紅色的光芒，艷麗奪目。

“我們走吧。”

從車上下來，腳剛踩上地面的時候，陳北北覺得身體很是無力。

“嗯。”

李曉峰提著自己的包，跟在了陳北北的身后。

即便已經是凌晨一點了，車站上依然還有很多拉客的人。

這些人大都拿著一個硬紙板寫的牌子。

其中有一部分是拉人私人小巴的，另一部分則是拉人住宿吃飯之類的。

“兩位小兄弟，要不要住宿啊？”

陳北北和李曉峰沒走一會兒，一個拿著牌子的女人就走了過來。

女人個子不高，臉上滿是熬夜留下的憔悴。

“多少錢一晚？”

陳北北問道。

天上下著雨，而且還是半夜，這個時候，陳北北和李曉峰也沒有其他的地方可以去，也就只好看看價格是否能接受了。

“三十，包接包送，有車子送你們去旅館，明天如果要來車站坐車的話，會有人專門送你們過來。”

女人回答道。

價格其實并不貴，這是陳北北沒有想到的，畢竟在陳北北那里的市區，住宿基本也需要三十~五十的樣子。

當然，不貴的這種想法。

或許是因為陳北北下意識的認為車站附近的東西都很貴的原因才產生的。

“那帶我們過去吧。”

陳北北說道。

入秋的時節，雖然天上下的雨不大，但是打濕了衣服，還是很冷的。

陳北北這個時候還是想著能夠在住宿的地方，好好洗個熱水澡，換上干凈的衣服。然后第二天去往長水人才市場找工作的。

女人帶著陳北北和李曉峰一起來到了一輪三輪車邊上。

“住宿的。”

女人只是和三輪車上的人說了這樣簡短的一句話，然后就重新消失在了朦朧的細雨中。

“你們兩個先上車坐一下吧，有四個人了我們就走。”

三輪車上的人正趴著睡覺，說話的時候，聲音有些模糊不清。

陳北北和李曉峰只好上車了。

不過還好并沒有等太久，四個人很快就齊了，三輪車在陌生的城市，陌生的巷道中，緩緩行駛著。

想著馬上能夠洗熱水澡，換掉身上的臟衣服，陳北北此刻的心情，其實還是很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