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清早……

云淡風輕，秋高煙影，少年舞劍庭院中，女子動裙廳堂外，一顰一笑，青絲云鬢，“皎月彎，微風起，公子修身捷……”聲清宛如溪，櫻唇欲滴，褐杏秀眸。“翠柳垂，美人盈，在下愿授藝……”音悠仿汩泉，薄唇似絳，緇鳳狹眸。

“小女愚笨，恐失成人之美。”瞥眉委言。“無礙，僅作防身之用。”溫潤如玉。“這株桃木甚佳，可裁乎？”少年揚袖即指一赭樹。“萬萬不可，家父平生最好，不過，小女倒收有桃雕，公子且來一觀。”撩裙入屋內，片刻返，玉手執一錦盒。“真乃上品。”啟蓋，現一朱漆木雕，通體赤澤，琢工精細，盤旋丹鳳，繞一金珠舞，桃檀淡淡，若綻朵朵桃蕊。“公子若要，便拿去。”遞與綢盒，美眸閃爍。“謝過姑娘。”執過，另一手取匕首，墨玄鏤鷹，利鞘削雕。

良久，一木劍成型，丹鳳絳凰，輕重恰宜。“妙啊。”鵝色襦裙身近，纖影壓挺肩，少年玉耳泛暖緋，嫣若桃紅：“……姑娘看如何？”側舉木雕，恐見那頸肌賽雪。“極好極好，便是公子之作。。公子莫不是病了，面色這般酡紅？”玉脂蔥指撫上少年潔額，但覺掌下溫熱，透指隙見光，濃羽烏睫。少年抬眸，映瞳底波瀾，女子心一悸，眸光流轉，扶腰起身，舉止不自然，玉手不知何處安放。

“姑娘的身子骨經不起大刀，使這雕劍便好。”挑眉輕揚，掛一劍穗柄末處，脆如新綠，條條細縷，綴一凝珠，饒是尚佳。女子神色如常，半理青絲接木雕：“公子有心了。”笑靨如花，眸綻璀璨。

“左股為躬，右股屈，右臂與軀同側。”少年執靛劍，教范動作，眸色凜然。“收束得法。”少年揚唇，轉劍掌心，直逼花木叢，“哇……”女子面閃驚異。“姑娘且試。”負劍而立，昂首示意。女子動身，輾劍不得，“啪”的落地，木劍雖無損，卻黯然失色。“無妨無妨，既是初學者。”輕佻然，拾雕與女子。“此招只可傷不習武之人，勉而防身，勤練即可。”鳳吟簫轉于指尖，漫不經心道。

忽憶起一事，問道：“這附近可有藥莊？”木簫止于手中，抬眸望向女子。“呃…小女并不知，不過，這山麓下有戶人家，種有花木草藥，興許是。”纖指流連赤雕上，不假思索。“還請姑娘領在下前去。”目光懇切，若有所思。“自是沒甚難處。”擺玉手，緗袍轉身步入藤宅，出而披沉綠斗篷，著便衣輕鞋，朱唇一揚，玉色瀲滟。少年頷首，望倩影，緊隨其后。

緒王府邸側宅，一男子素衣坐案前，面色霜白，狹眸底一片烏青，使整人戾氣淡了許多，仍是相貌如冠玉。對面一襲縹色，烏絲縷縷散下，清容凈顏俊若仙，淡眉微蹙似縈愁：“偃，可有任何不妥？”皙指骨節分明，翻動卷折，鳳眸抬起，薄唇略蒼：“胸口悶。”語罷，頷首觀書卷。“似乎并不是那么嚴重。”縹袍低眉喃喃道。“爾松。”男子忽出喚聲，縹袍詫異：“欸，啊？”“此毒安可祛？”仍是頷眸。“何處此問？”些許驚訝。“臟腑不適。”修指停頓，挑漆眉，玉面又白了一度，寬額滲點點細汗。

“然是不幸，此毒恰與你體內異物相斥。”縹袍徐徐道來，疾聲忽起：“把那小子抓回來，一定……”男子驀地趴案上，大手緊握，指尖泛白，劍眉緊蹙，露痛苦之狀：“呵……嗯……啊……”面色慘如青，皓齒硌咯響。“偃！”披發男人騰的站起，隨扯一白布，塞入男子口中，漸出淺淺丹艷血。

負手微顫，似有些恍惚：“封一，封一。”“怎么了，司徒公子？”勁身入室，掃一眼屋內：“王爺！又發作了嗎？”取下兜中薄袋，捏銀針數支，盡扎男子脖頸后。“真該死……”侍衛憤忿然道。“好像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甚。”縹袍回神，碎碎言。

大僚山徑中，輕靛少年低臉不語，眸色晦暗，黝漆深邃。斗篷女子煙眉皺起，嚅嚅問道：“這兒怎的這般陰森？”“應是有無點戶宿居，如亂葬崗一般。”少年不悅語。“無點戶是何物？”少女訝異好奇。“呵呵，姑娘不知。無點戶，即‘尸’，無首之尸，雖無鬼怪之說，但常人恐，也不知是何人如此殘忍。不過，莫怕，亡者之軀，僅有些腐臭味，不宜人居。”少年撇唇，打趣說釋。“啊，哼。”少女別過臉，難掩眸中驚恐。“繼續走吧。”少年擺擺手，踏步下行。

約莫一個時辰，二人至山麓下，少年蹲下身，掬一捧泉水而飲，嘴角指尖掛銀珠。“這邊。”少女引袖，繞過一巨槐，便見一瓦舍人家，門前幾丈土地，栽花植草，屋頂石囪炊煙裊裊。“燁哥。”女子輕喚，彎腰理草的男子起身，咧嘴笑：“稀客，今兒有何貴干？”側臉望向二人，雙鳳眸漾陽，面俊朗而秀，見少年，抑不住驚愕。“帶這位公子來的。”淺笑盈盈，美眸波閃。“閣下和鄙人好生像。”男子步近身，面露惑色。“確是有五分像。”女子撓下顎，些許好奇。“真巧，在下今是來求些草藥，不知……”少年撣撣肩膝上的埃塵，懇切道。“閣下便跟鄙人走。”

帶少年步入深徑，百草褶褶，男子忽問：“閣下怎么稱呼？”“在下溫姓，單名一個瑯。”少年勾唇。“巧啊巧啊，鄙人亦姓溫，真乃緣分。”男子頓了頓身形，朗聲道。“你我二人年紀相仿。”少年淡淡笑出聲。

“十八。”男子回首。“大你一歲有余。”少年低眉，追上前者步伐。“瑯兄要什么？”“千卷蘭。”環顧四周，幽幽道。“想必是識毒之人。”男子行跡變，轉向左側。“略知一二。”少年抬眸，凰鳳抵雙鳳，狹眸相視。

碧葉叢叢，現兩身影，一瀟灑，一偉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