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個人坐在屋里，看見的屋內的每一件東西都可能引發她瘋狂的幻想癥，它們似夢魘和魔鬼，時時刻刻糾纏著她。

為了使近似抑郁且分裂的精神狀態恢復到平靜，她不得不打開電視機來分散注意力。

調來調去，盡是些與她不相干的廣告和她厭煩的娛樂節目。本來她是想以那種比她低落的情緒更加夸張的搞笑節目來緩解不安，但這種情緒上的需要與內心的抗拒相比卻始終占了下風。

最后她選擇了一個需要用心去看的電視連續劇。很快，她整個身心都進入到了劇情，看見別人在哭，自己也忍不住流下淚來，想到自己一個人在家，更是放大了聲地哭了起來。

眼淚鼻涕接連不斷，茶幾上的紙巾一張接著一張，她也顧不上要干凈整潔，用完一張就直接扔在地上，這種不拘小節的灑脫讓她感覺到了一種變態似的快感。

整個地板上到處都是像云朵一樣的白團團的紙巾，她故意不打掃，就是想要李成坤知道她在生氣，就是要他來詢問到底發生了什么緊要的事。

這種故意使壞來引人關心的手段是她常有的，每到這種境地，李成坤都會主動奔來哄她開心。

電視劇結束，她也哭得差不多了。她似乎哭得累了，眼睛像是腫了一般鼓鼓的，能感覺到一點麻麻的疼痛，于是就倒在沙發上瞇著眼睛想安安靜靜地睡一會兒。

差不多太陽西下月兒東升的時間，李成坤也該下班到家了。進門時，他第一眼就看見了她側躺在沙發上，他先是一種驚疑，然后又恢復了平靜。

當他看見滿地的用過的紙巾時，略略皺了下眉頭就更顯疲倦了，幾天不見，恰似老了好幾歲。

他輕聲問她怎么了？她還在為掛斷電話的事生著悶氣，不想回答，假裝睡著了。

她覺得他應該有自知之明，怎么做得出這種不尊重別人且毫無禮貌的事來?簡直就是沒有教養的表現。她這樣想著，竟也聯想到前幾日受他父母的罪來，于是她在心里嘀咕：

“真是遺傳了好基因，養不教父之過。”

她不回答，也不看他一眼。他似乎太累了，也不想再去追問。

于是他拿了張薄被蓋在她身上，然后拿起掃帚把地上的一團一團的紙巾掃進撮箕。等收拾完，他就躺屋里去了。留下張婄婄一個人在客廳里。

張婄婄最受不了這樣無聲無息的相處方式，不明不白的冷戰使她對于孤寂的恐懼更加急切。她茫然地望著他躺下的身影，凝視一陣之后，她開始在自己身上找毛病，她沒有覺得自己有做得不對的地方，那么出問題的人必定就是李成坤。

她一個人思來想去，實在忍受不下去了，她猛地扯開被子，狠狠往地上一扔，沖進屋里，對疑似出軌的男人大吼道：

“李成坤，你還是不是個男人?”

李成坤本已躺下了，聽到動靜和獅子般的咆哮，內心的一團悶火就猛烈地灼燒了起來。但他仍然強壓著內火，任憑火苗轉進了肉里。

“我問你話呢，為什么掛我電話?為什么不理我?是不是有外遇了？”張婄婄貼身站在床沿邊問他。

“最近加班太累了，不想說話，只想睡覺。”

他根本不敢回頭看她，他怕憋不住嚴刑拷問，又徒添不必要的麻煩。

“不行，你今天不和我說清楚，就別想睡覺。”

張婄婄也不想和他爭吵，因為實在對胎兒不利。但真要吵的話，她也不怕，大不了這臉面及孩子都不要了。她倔強地掀開男人的被子，拽著他，扯著他。

“哎呀！別鬧！”

終于，李成坤還是沒忍住，兩聲一吼，張婄婄就覺得委屈到了極致，眼淚嘩啦嘩啦墜落了下來，落在李成坤手背上，冰涼的，一滴又一滴。

“好了，婄婄，我沒有沖著你發火，我就是累了，心里煩，你要是累了，就自己洗洗睡，不要管我，好嗎？”

李成坤不得不對他發誓要寵一輩子的老婆保持溫柔，他反復提醒自己，這是他最愛的老婆，這是他親骨肉的娘，所以他絕對不可以發火。

“你工作上的事怎么可以遷怒于我?你以前都不是這樣的，你是不是變心了？”

張婄婄像個孩子一樣，非要李成坤說出實情不可，要是他不說，她硬安上的罪名他也接受不了。

再三逼問下，李成坤就投降了。他想即使現在不說，以張婄婄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性格，他肯定別想過一天舒心日子。

于是，他把事情的前前后后都說了一遍。關于修房子出了人命，然后白白背負50萬債務的事，張婄婄聽了，好久都沒有說話，她覺得她想要的好日子離她越來越遙遠了，似乎永無出頭之日。

“本來就不想告訴你的，只能平添你的哀愁，讓你跟著白受罪。”李成坤看著一臉煞白的張婄婄，后悔不已。

巨額的債務陡然間遮擋了所有的光明，她的希望在一點一點地被黑暗吞噬。認命嗎？不，絕不！我還如此年輕，難道就為區區幾十萬嚇到了？

她高尚的情操正與那個世俗的欲望辯論著，她想，她可以，她可以戰勝一切困難，她用她所知道的勵志名言鼓勵自己。

但她還是想聽一下那個說可以讓她靠一輩子的男人怎么說，因為她需要安全感，否則她的心總是漂浮著的。

她問：“你還愛我嗎？”

“當然。”他毫不猶豫回答。

“那你還給得了我幸福嗎？”

“為什么不可以？我還好好的呢。”

“可我好像看不到幸福在哪里？”

“幸福就在身邊，你的生活不會隨外界的改變而影響，所有悲傷和苦難有你男人抗。”李成坤深深地望著他的愛人，眼里全是憐愛。

都說女人愛聽甜言蜜語，張婄婄也只不過是其中之一，她似乎已經忘記了掛電話的事。

她是一個不怕吃苦的人，只是，有的時候，她心里邊的高傲的自尊心不得不讓她希望馬上和別人一樣擁有自己的房子和車子，但只要眼前這個男人真心愛著她護著她，這一切都不再重要。

“你就是個傻男人，發生這么大的事，還瞞著我，就不知道你是不是還隱瞞著我其它什么?”

張婄婄雖聽得心滿意足，卻故意生出懷疑的問話之后，心中又真的不敢完全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