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力一散，陳青升沒了氣力，身體一軟癱坐在地，古月兒連忙上前扶起。

“先生，你的……”

此刻的陳青升比普通人還要普通，陳青升強(qiáng)擠出笑容說道：

“出了問題，修為自己散了。”

古月兒萬萬沒想到修士的修為會自動散去，陳青升也無法解釋。

陳青升閉上眼回顧發(fā)生的事。

迷糊狀態(tài)修煉了老頭強(qiáng)行注入的功法，難道是那奇異功法導(dǎo)致的？

該不會是凡界修士不能修煉仙界功法，所以一身真力才散盡。

“老家伙，你幫了大忙了……”

古月兒回憶起幻象消失后陳青升的樣子，面目猙獰，不斷念著石壁上的文字，像是墜入邪道的修羅……

她剛才確實被嚇了一跳。

“先生剛才念了這壁上功法，會不會是這邪道功法有殘缺？”

陳青升疑惑抬頭：“我念了這石壁上功法？”古月兒確定的點頭。

石室內(nèi)的幻象引出了體內(nèi)那股暴躁力量，于是極力壓制它的陳青升習(xí)了仙界功法，但古月兒卻說他修的是石壁上的功法……邪道功法，仙界功法？

陳青升內(nèi)心苦澀，有所猜測。

他同時修了兩種性質(zhì)相反的功法。

可能是兩種功法彼此沖突吞噬，隨即把體內(nèi)的元嬰和元丹全部化盡。

“看來，只能重新來過了。”

陳青升恢復(fù)了些氣力，古月兒覺得今天發(fā)生的事就像做夢。

她有點自責(zé)，為什么自己要指出那個鎖孔，如果沒有發(fā)現(xiàn)它，自己先生百年多的修為也不會突然全部散去。

她竭力在陳青升面前表現(xiàn)自己成熟的一面，可她忘記了她才十五。

陳青升見古月兒沉默不語，以為她還未完全擺脫幻象的影響，艱難起身說道：“先出去，如果這石室還有其他玄機(jī)，我們可沒氣力應(yīng)對了。”

這一聲喊，古月兒回過神來，她連忙上前扶住陳青升，二人緩慢離開了地下石室，待拔出發(fā)簪使石座歸到原來位置，古月兒心里暗松口氣。

晚上的天殃森林比白天兇險，陳青升決定第二日天亮后再離開，山洞口有符陣加護(hù)，妖獸闖不進(jìn)來，可以安心睡個好覺，只是身旁有具枯骨陪著可沒辦法睡著，古月兒找來一塊蓋書架的粗布把枯骨包上，然后把枯骨扔到了山洞角落里，陳青升倒早早閉上沉重的眼，倚靠石座睡了過去。

旦日，己時。

陳青升沒有靈力，自然駕馭不了飛劍，古月兒尚且筑基，不能帶他飛行太久，約半個時辰就得歇個一刻。

天殃森林妖獸兇猛，好在他們是御劍飛行，天空比地上要安全太多。

當(dāng)然，這是在陳青升二人沒有遇到飛行類大妖的情況下。

飛行妖獸一般處在天殃森林內(nèi)圍，出現(xiàn)在外圍的概率較小。

但，也有特殊情況。

比如某只大妖玩心起，來外圍轉(zhuǎn)轉(zhuǎn)……

幸好，古月兒他們只是遇到了一只渾身黝黑的長齒豹，強(qiáng)力撕咬的它不能在空中飛，但能在樹干上來回跳行。

飛劍起起落落，古月兒臉色逐漸蒼白，她早已看見那黑豹，知道一旦落地會有什么后果，下方多處有妖獸注意到他們，二人的心隨飛劍起伏而起伏。

古月兒已沒了力氣，陳青升立即抱住她，然后使自己處在她身下。

然后二人狠狠落在地上，因為陳青升護(hù)著，古月兒沒有傷到什么。

落地，立即起身！

陳青升斷了幾節(jié)肋骨，忍痛艱難翻身單跪在地看向周圍。

長齒豹在遠(yuǎn)處樹干上盯著，古月兒雙手握劍對峙那雙兇狠的眼睛。

長齒豹沒有動，因為有其他妖獸匍匐在周圍，螳螂捕蟬黃雀在后，誰也不想當(dāng)那只螳螂，這個無形的平衡為陳青升他們爭取了恢復(fù)的時間。

蘇烏劍喚出懸停在陳青升后，陳青升要防著妖獸，也得防著它。

一旦蘇烏有弒主的傾向，他們就腹背受敵，真正無力回天了。

“月兒，等會兒我指揮蘇烏吸引那些妖獸的注意，你趁機(jī)離開。”

陳青升壓低聲音說道。

蘇烏劍旋轉(zhuǎn)起來，它對戰(zhàn)斗和鮮血的渴望一直很強(qiáng)。

“要走一起走……”古月兒生氣回道。

陳青升剛想勸這丫頭，可一只竄火蟒突然沖了過來。

陳青升嘆氣：“從小脾氣倔，現(xiàn)在連先生的話都不愿聽從了。”

竄火蟒一動，包圍圈的平衡立即被打破，包圍圈縮小的同時，有好幾個妖獸也沖了過去，陳青升起身，蘇烏劍轉(zhuǎn)的更快，嗖！劍出動！

蘇烏一劍慣穿竄火蟒七寸，身披硬鱗的竄火蟒啞然而倒。

蘇烏玩的很是起興，魚躍般行在沖上來的妖獸之間，一劍死一妖，沖上來的妖獸只剩下微弱的喘息，外圍的妖獸見如此情形，知小命重要，掉頭便跑。

蘇烏似沒想放過它們，劍尖直指其中一頭灰?guī)r猿，出動，但速度比剛才慢了太多，眼看蘇烏就要追擊到灰?guī)r猿，它驟然調(diào)轉(zhuǎn)方向，然后便是極速行去，陳青升暗叫不好，他忍痛想要移動腳步，可身體一疼，虛弱使他再次單膝撐地，蘇烏加速，目標(biāo)是陳青升額頭，眼看蘇烏將近，一襲紅衣突然出現(xiàn)在陳青升身前，陳青升雙瞳驟然緊縮，怒吼道：“蘇烏，爾敢！”

蘇烏劍陡然一停。

繞過古月兒來到陳青升身旁。

蘇烏繞著陳青升慢悠悠轉(zhuǎn)了幾下。

陳青升抬頭冷眼看向它：“你不會想告訴我……剛才只是在開玩笑……”

蘇烏振鳴，表示就是如此。

古月兒看陳青升沒有危險，顧不得真力未恢復(fù)多少，強(qiáng)行祭劍，她一把帶起陳青升，然后搖搖晃晃朝天殃森林外飛去，一直觀望的長齒豹眼中沒有情緒波動，哼哧一聲離開了。

陳青升和古月兒終于飛出天殃森林范圍，出了森林就安全很多。

古月兒的視線越來越模糊，汗珠大顆滴下，終于，她支撐不住，飛劍再次失控，二人再次從空中掉了下去，陳青升沒辦法，再次抱住了她，蘇烏劍不知飛哪兒去了，根本喚不出，兩人狠狠砸地，陳青升悶哼一聲，他再次幫古月兒擋住了傷害，所以他的傷勢也更加嚴(yán)重，骨頭斷了不知幾根。

眼一閉，他也昏了過去。

……

“小姐，這里昏睡了兩個人！”

說話人一身甲胄，頗為年輕。

馬車隊后走出一人，她同樣一身銀邊甲胄，腰挎佩刀，打量了陳青升和古月兒幾眼，她說道：“天要黑了，帶上他們吧，待他們醒過來再說。”

車隊行遠(yuǎn)，寫有“駱”字的大旗飄搖。

行了一個多時辰，商隊在一處開闊地駐扎，商隊負(fù)責(zé)人駱萬沁前來巡察。

“孫叔，都駐扎好了嗎？”

“都好了，只是，大小姐冒然把那兩人帶上，會不會出問題？”

古月兒迷糊醒來，視線里的空間不是很大，好似馬車的車廂，車廂外兩人的談話她都聽了進(jìn)去，然后明白發(fā)生了什么，她坐起，發(fā)覺身體有些酸痛。

陳青升不在車廂內(nèi)，應(yīng)該被安置在其他地方，古月兒走了出去，火堆旁兩人看到小姑娘，和她打了一個招呼。

“小姑娘怎么稱呼？”駱萬沁看向古月兒問道。

“古月兒……”

駱萬沁有些好奇：“古姓？曾經(jīng)的大執(zhí)國皇族，現(xiàn)在倒是少見了。”

古月兒想起陳青升給自己取名時的記憶，好像是扔竹簽決定的，當(dāng)時那根竹簽是寫了個古字，陳青升又特別喜歡月亮，所以她喚古月兒。

她八歲以前沒有名字，那個愛喝酒的固執(zhí)老頭就叫她小丫頭。

說了幾句后，古月兒謝過駱萬沁救了他們，并問了陳青升的狀況。

駱萬沁看了眼身旁中年男子，孫千時回道：“他還沒醒過來……”

古月兒聽后站起：“先生在哪？”

駱萬沁知道她擔(dān)心，連忙帶古月兒去安置陳青升的帳篷里。

進(jìn)了帳篷，古月兒便看見一灰須老者正在幫陳青升診脈。

駱萬沁向古月兒介紹道：“這是商隊隨行的李郎中，在咋們城遠(yuǎn)近聞名。”

古月兒向李郎中詢問了情況。

李郎中嘆氣：“斷了幾根骨頭，雖說傷情嚴(yán)重，但不影響神智，可他就是醒不過來，我還是第一次遇到如此情況。”

古月兒沉默看向陳青升，然后拜倒在地：“請務(wù)必救我家先生。”

李郎中哪受過如此大禮，頓時慌了神：“姑娘不可，快請起，老朽一定盡力。”

駱萬沁扶起古月兒，說道：“商隊里沒有鼎食之家，大多看不慣跪拜行為，李郎中定會救醒你先生，你且安心。”

其實陳青升的意識已經(jīng)醒來，可他無法掌控身體，他自己也無可奈何。

丹田一直很奇怪，昏迷之前，它是干涸的，意識醒來后，他發(fā)現(xiàn)丹田已經(jīng)蓄了三分之一液化靈氣，然后丹田之中出現(xiàn)一只沉睡的靈鶴。

黑白相間，頭部殷紅，沉睡于丹田池中的小靈鶴應(yīng)該和元嬰類似。

修行界已知，修士在元丹期內(nèi)結(jié)元丹，元嬰期便形成一個微小嬰兒在丹田之中，蓮生境則元嬰不在，丹田誕生十一葉蓮花，蓄集仙氣。

丹田出現(xiàn)靈鶴，千古以來怕是只有他一人，是福是禍誰也不知。

響亮的鶴鳴在腦中出現(xiàn)，陳青升再次內(nèi)視丹田。

靈鶴張開翅膀高傲看向他，這讓陳青升想起了蘇烏，那把時刻想反噬他的煞劍，于是嘀咕這靈鶴也不是善茬。

陳青升感嘆自己命運(yùn)的不濟(jì)，本來想種種田，偏偏被拉去抵御獸人族。

本來想待在上蒼悠閑自在等死，結(jié)果又莫名其妙出了山……

火堆上烤了肉，肉香四溢，幾名護(hù)衛(wèi)偷偷拿出裝在水壺中的好貨。

古月兒抱膝楞楞望向火堆，眼中的擔(dān)憂沒有減少，她顯得那么無助。

一年輕小子走近，然后在古月兒旁坐下，他害羞說道：“你真好看。”

古月兒似乎沒聽見，沒有理會。

年輕小子撓頭：“我叫方生，是我發(fā)現(xiàn)的你們，那時還以為你們是山賊呢。”

古月兒依然沒有回話，也沒有抬頭看向方生，方生窘迫，訕訕離開火堆。

錢大開時刻關(guān)注情況，他搖搖頭恨鐵不成鋼說道：“讓你平時和我學(xué)著點，居然連和女孩子說個話都面紅耳赤。”

方生看向古月兒，火光照在她白皙的面容上：“她定是大貴之人，就算搭上話又能如何，我……只是個山野小子。”

錢大開拿下咬著的草莖：“也是，這世界終究與話本故事中的不同，話本中那一出生就天賦出眾，破境似喝水一般簡單，以窮小子身份獲取十多個仙子青睞的故事本就不會發(fā)生在我們身上。”

方生搖了搖腰間水壺，錢大開白了一眼說道：“省著點，還有兩天。”

“今日有酒今朝醉，怎么能算著日子喝。”

聲音陌生，方生尋著聲音源看去，那人一身黑袍，給人溫和近人的感覺。

“呦，醒了。”錢大開打了個招呼。

陳青升點了點頭，走近方生二人。

見陳青升走來，錢大開把手中酒壺丟過去給他。

陳青升接過小心喝了一口，他之所以如此，無非是不想浪費(fèi)別人的酒。

三人靠在蓋了布的無篷馬車上，看向正和一長須老者聊天的駱萬沁，陳青升贊揚(yáng)一句：“女中豪杰，心動嗎？”

方生楞了一下：“怎敢，怎敢！”

陳青升看向方生：“為何說不敢?”

方生訕訕，錢大開回憶道：“小姐曾說過，能娶她的男人必須能扛起駱家商行，否則終身不嫁，商行自太老爺去世后就一蹶不振，她操了很多心，年紀(jì)輕輕就披甲掛刀行了江湖，我等修為低，抗不起一百多口人的駱家商行……”

陳青升灌了口酒沒有作答。

駱萬沁看向老者：“葛老，凡人修道以求大果，那究竟何為道?”

“為何有的人修道輕而易舉，有的人艱難，更有部分人與道無緣？”

葛老輕撫長須，雙眼微閉，似是在回憶，悠悠說道：

“前賢曾曰：有物混成，先于天地生，獨(dú)立不改，以為天地母。”

“我資質(zhì)愚鈍，也曾問過師傅修道的問題，師傅解釋為道法自然，風(fēng)行，葉飄落，水低處流皆有其理，此為道，修道須仿自然之理，水滿則溢，大道成。”

“水滿則溢，大道成……”方生自語。

錢大開聽完葛老闡道后非常苦悶。

“這修道怎么不似劈柴切瓜，一刀切斷便可，有效又不拖泥帶水。”

陳青升對葛老所說沒有太大感觸，畢竟已經(jīng)聽膩了，但當(dāng)錢大開提到“一刀切斷”時，陳青升眼前一亮。

駱萬沁忽然讓護(hù)衛(wèi)集合，方生和錢大開不得不去到火堆旁。

駱萬沁聽了葛老授業(yè)，心情好上許多，多日煩惱暫拋一邊，她看著前來集合的熟悉面孔，心里實在感動他們沒有棄駱家商行而去，“還兩天就能到宣城，這批貨決定了商行未來，所以我們必須格外慎重，明日就要途徑黑風(fēng)峽谷，那里妖獸聚集，能否平安歸要靠各位了。”

幾個護(hù)衛(wèi)長聽后齊聲說道：“吾等必盡全力護(hù)送貨物回到宣城！”

駱萬沁眼中微紅：“多謝……”

葛老眼中欣慰，駱萬沁是他看著長大的，他愿跟隨護(hù)送商行車隊，就是看在他和駱家太老爺?shù)慕磺椤?

他突然咦了一聲，因為他察覺到周圍環(huán)境發(fā)生了細(xì)微變化。

風(fēng)，似乎慢了些。

駱萬沁筑基初期修為，此刻忽然心中異動，葛老和駱萬沁向陳青升那邊看去，幾個護(hù)衛(wèi)長以為有匪徒或妖獸潛伏，連忙拔出武器看向那邊。

陳青升嘴中喃喃：“切斷，像砍柴一樣一刀兩段，切斷，決絕……”

他沒有注意到他人在看他，也沒有注意到氣勢的攀升，只是回味著錢大開剛才說過的話，丹田內(nèi)的靈鶴瞇開眼睛，鶴鳴響徹神識，他只覺有水流流過身體奇經(jīng)八脈，很舒坦。

駱萬沁他們則難以置信，陳青升的氣勢不斷攀升，他，正在破境！

陳青升衣袍獵獵，黑發(fā)散動，他似乎破了某種瓶頸，氣勢凌人，此間人看去，竟覺得看不真那黑袍男子。

“他破了練氣四段，成功晉升練氣五段了。”葛老撫須自若說道。

“等等，還沒停的跡象！”

錢大開舔了一下嘴唇說道。

眾人看去，只見陳青升雙拳緊握。

那股凌厲氣勢非但不減幾分，竟繼續(xù)增了上去。

“練氣七段……練氣八段……”葛老渾身顫抖，他畢生沒見過這類情況。

怎會有人連跨幾階？

“天啊，已是練氣九段了，他不會是怪物吧。”一個護(hù)衛(wèi)長腦中空白。

“筑，筑基，他要筑基！”

風(fēng)突然加快速度，空氣中的靈氣躁動起來，古月兒瞬間睜開眼，顧不得其他，直接掀開廂頂飛了出來。

陳青升眼中金光一閃，整個人懸浮在半空，“好痛，怎會這般痛，真元在燃燒身體，停下來，快停下來！”

劍火在奇經(jīng)八脈燃燒，丹田里的靈鶴身披紫藍(lán)劍火，眼中狠厲。

“筑基完成了……”那個護(hù)衛(wèi)直接癱坐在地，他們花十年才踏入的筑基期。

被一個年輕人在一刻內(nèi)完成了……

風(fēng)散去，靈氣平復(fù)。

陳青升疼昏了過去。

沒了靈氣的加持，身體直線往下落去，古月兒迅速過去接住。

駱萬沁看見古月兒后回過神來，連忙說道：“古小姐馬上帶陳先生去找李郎中看看。”古月兒聽后點了點頭。

這駱萬沁不愧是駱家商行的現(xiàn)任支柱，鎮(zhèn)定速度連葛老都自愧弗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