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成績出來的那天,廖東一個人坐在自己的房間里,剛剛關(guān)掉游戲的頁面,令他有一種色彩斑斕的世界與灰白現(xiàn)實分不清的感覺。
窗外陽光刺眼,那窗口正好對著濱江,橫跨的大橋上汽車一輛輛疾馳而過,連帶著空氣都被炎熱扭曲。他有些急切地打開了查分頁面,握著鼠標的手微微出汗。
當看到那個紅色的分數(shù)時,刺得他有些難受,但是又不肯別開眼睛,死死盯著那個分數(shù),仿佛要確認什么。
一切塵埃落定。
不是很高的也不是很低,上一個外地的商學院校綽綽有余,但要在名牌的綜合性學校卻是萬萬不夠的,命運畢竟是命運,不可能隨時有偏軌的時候。
父親看了看他的分數(shù)和填的志愿,沒有說話。
他想起自己高考后為填志愿的事和父母鬧得不可開交。
當時家里的氣氛是有些劍拔弩張了,一向好脾氣的父親這一次態(tài)度很強硬,他不管怎么說都不同意廖東自己的選擇。廖東梗著脖子和父母吵,眼圈都泛紅,“我不想去那種學校,我不喜歡,沒有興趣。”
“你的能力還不足以支撐你的未來。你不能為了興趣而活,你要做的,是讓自己有足夠的基礎(chǔ)來發(fā)展你的興趣,但在此之前,你不能這樣任性。”廖東的父親這樣勸他。
廖父半點不讓步,他固執(zhí)的認為既然有鋪好的路可以走,就沒有必要去再去受罪。他就像世界上所有傳統(tǒng)專制的父親,希望兒子走自己安排好的道路。
從現(xiàn)在來看,他的確無法憑著這個分數(shù)上A大最好的金融系。所以選擇父母的建議學校是最容易走的路,他雖然默認,但心中卻并不接受。
他不愿意再和父母吵下去,于是去了自己經(jīng)常去的那家跆拳道道館,找到教練說自己想練練。
教練看出他心里有事,便和他痛快打了一場,廖東被打倒在地,攤在地板上喘粗氣,覺得頭昏眼花,他眼前的世界都在搖晃。
他迷迷糊糊看到他的教練向他伸出手想拉他坐起來,他趁教練不注意把人家也拉倒在地上。
教練年近40,曾經(jīng)是跆拳道道運動員,因傷退役后就開了這家跆拳道道館,有一身好功夫,平時很疼廖東。這時一個不注意被個半大小子拉倒在地,哭笑不得地給了他一拳,“好小子,心中不痛快發(fā)泄發(fā)泄就好,人生嘛,本來就不會一帆風順的。”
廖東心想這些道理自己都懂,但是心里好像有什么東西缺失了,自己才剛18歲,人生難道就要被一個既定的未來固定成一個可能嗎。
整個暑假消消沉沉,直到快要拿著通知書報道的前幾日,他仍然整日沉迷游戲,仿佛在那個虛擬世界里的殺伐,才能彌補他心中的不平。
8月28日,許世延發(fā)來短信,“東子,這不像你。A大不是唯一的選擇。”
許世延高考發(fā)揮正常,8月29號就拿著通知書去A大報到。
廖東知道,自己的難受跟許世延沒有關(guān)系,但難免有些意難平。
他雖然和許世延是好朋友,但他覺得也是暗自較勁的關(guān)系,他們能力相當,不分伯仲,說起來三班,人人都會提到班長,也會提到他體育委員廖東。
許世延此人,清清淡淡,克制冷靜,他從來沒有看到過他狼狽失控的時候。
但自從高考分數(shù)出來過后,廖東回憶起許世延其人以及兩個人相處的點點滴滴,就越發(fā)覺得許世延像心頭一顆軟刺,不尖銳,但卻鈍痛。
“許世延,你怎么能說這不是我。你很了解我?”幾乎是沒有思考的沖口而出,廖東在手機上看到自己發(fā)出去的這條信息后,手心都出汗了。他冥冥知道自己的心結(jié)所在,但是遲遲不肯面對。
過了許久,許世延回答,“我以為我們是兄弟。廖東。”
仿佛醍醐灌頂,長達一個暑假的渾渾噩噩,好像在這一刻找到突破口。
這個暑假廖東除了回學校拿畢業(yè)證,再也沒有見過任何同學。他潛意識里認為自己是個失敗者。
長久以來他對許世延的態(tài)度,讓廖東突然明白,他裝作毫不在意,其實他還是把許世延當做了假想敵。
而許世延的坦蕩之處在于,明知道廖東心有芥蒂卻仍舊把他當做兄弟,在明知自己會碰一鼻子灰的情況下發(fā)短信勸慰他。
廖東此時終于承認,這世上,只有一個許世延。而廖東做好廖東就好。而自己的心思實在是不夠君子與磊落。所以在這場屬于朋友之間的角斗里他未戰(zhàn)先輸。
8月30號,廖東拿著通知書來到B大時,給許世延回了那條短信,“對,我們是兄弟,一直是。”
幾乎是下一秒,許世延的回信是,“東子,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