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書店的常客，藍喬知道不論什么樣品質(zhì)的書店區(qū)分暢銷書與非暢銷書的標準之一就是它們的擺位。

因為人們習慣了俯視，所以有些書注定不在視線之內(nèi)。

就好像是我們習慣看山看水，看一切地上的景色，偶爾才會抬頭看一看頭上的天。它寂寞啊，只有風吹來幾朵云。

但是，能只讀書架最上面那部分的人，一定有超凡的毅力。

藍喬也屬于這一類人。

她不想因為俯視的習慣而錯過自己喜歡的書，就像她也不想因為這樣的習慣錯過某些人。

她抬頭看著季燃，舉起書，問：“有沒有興趣？”

季燃說：“我可以帶你去一個更適合讀這本書的地方。”

藍喬跟著他，就像愛麗絲跌入兔子洞。

從咖啡館的后門出來，有一個獨立的院子，兩棟建筑由一條玻璃通道連接著，在通道里可以清楚看到被木柵欄圍起來的小院，白色墻壁琉璃瓦。

“那就是住宿的地方？”

“你知道？”

藍喬說：“我之前在一個公眾號上看到過關(guān)于這里的介紹。”

“哦，那應(yīng)該早見過你才對。”

藍喬笑了，“你忘了，這里是預定制。看過介紹也不一定能來啊。”

“看來這個制度并不完美。”

兩個人隨意聊著天，不知不覺已經(jīng)走到小院。季燃推開只到他腰間的木門，在圍起來的柵欄里開滿了粉色山茶。

藍喬喜歡花花草草，還有心疼。

它們把生命濃縮成短暫的一段，總是開了又謝。

“這是茶梅？”

“是。”

藍喬看到有幾株在墻角，長得翠綠，就是懶懶的不開花。

“那這幾個呢？”

季燃說：“童子面。”

她好像想到了什么，明亮的眼睛里那道光很快暗淡下去，起身問：“能進去嗎？”

季燃說：“當然。”

他把她帶進一間小屋，里面陳設(shè)簡單，一張木桌，一把木椅，還有一個單人床，看上去不像客房，倒像是給員工休息的地方，但用來讀書的確是最好的。

一來，讀書講究心靜，周圍環(huán)境自然是越簡單越好；二來，整屋的木質(zhì)香天然混合著書香才叫沁人心脾。

季燃開了燈。

他說：“這里沒那么大的太陽。”

藍喬心里一動，咖啡館里的陽光正曬得她皮膚刺痛發(fā)癢。

又一回身，方才注意到這間屋子只有南北兩扇小木窗，陽光被擋在屋外，一小部分投射進來，在地板上畫出一片四方的光亮。

“這是我和他們要來的防曬霜。”

季燃把東西放到桌上，拉開左下方的抽屜，“鏡子。”

怕她不好意思，轉(zhuǎn)身離開。

他動作干脆利落，在藍喬心里留下了一個影子。

只是那影子走遠了，藍喬的臉卻熱得厲害。

她拿起鏡子，看著自己緋紅的臉頰，一下想起空乘培訓剛開始學化妝的時候，那會兒她總被化妝老師點名，“藍喬，你長得白別涂那么重，像唱戲的。”

不覺對著鏡子笑了。

外面有敲門聲。

藍喬說：“進來吧。”

季燃剛推開門，她跟著說：“謝謝。”

“謝什么，沒想到你臉皮那么薄。”

藍喬看著他，眉心輕挑，季燃才意識到這話聽上去有點兒輕浮，“我的意思是說你的皮膚……好。”

“……對。”

季燃低下頭。

看到他有點兒窘迫，藍喬嘴一抿，竟是忍不住笑了。她把書放到桌子上，輕聲問：“想不想聽我給你讀一段？”

季燃點頭。

——

塵世間，每個人

都弓腰和疲憊，

我知道——有一個人

與我相互匹配。

塵世間，有

那么多的怪念想，

我知道——有一個人

和我一樣強壯。

塵世間，一切——都長著

毛茸茸的霉層，

我知道：有一個

你——和我一樣

真實。

季燃問：“這首詩叫什么名字？”

藍喬說：“《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