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那只紅耳汶鷹。”

“那時我已學了很久如何御獸。其實在嘗試御制那只紅耳汶鷹之前，我偷偷試過御制過好些小鳥兒，都未成功。我不敢告訴你與師父，擔心你們嫌我愚笨將我趕出壬翼峰。有一年御獸大比，我碰到壬游峰的一個女弟子，她聽說我入峰三年都沒御制成功靈禽，那般吃驚神色我如今都記得清晰。她說她們壬游峰，自己峰上還另有一種御獸考核，每三月一次，新入峰的弟子若是在考核中失敗三次，便會被逐出東壬仙門。”

“我愈是擔心，就愈發不能御制成功靈禽。我每日勤勉練習，有時便在睡夢之中，都記著背誦御獸法訣。這般一邊日夜擔心，一邊不停修煉，直到我終于御制了第一只靈禽，才終于踏實下來，覺得自己真正成為了壬翼峰之人，師父亦不會將我趕走了！”

欒椳道，“其實你小小年紀，想得恁多。師父是何樣脾性，他那般隨意之人，且他自己那時都停滯在七階許久，又怎會苛責于你？”

占無暇不答，卻笑道，“師兄，當時那只紅耳汶鷹，其實應當算作你御制的罷？”

欒椳微張開嘴，神情明顯帶著驚異。

占無暇續道，“我以前不知，直到學會了如何用魂力御制靈禽。那只紅耳汶鷹，其實我一直覺得不甚聽話，我御制之時總覺不暢，還以為是自己御獸之力不強，其實我早該發現，那靈禽，分明在你在場時異常聽話，你不在時它便顯得有些愚愣呆板。當時應是你暗自用魂力打入那只紅耳汶鷹的體內，之后又以神識令其聽從我的命令罷？”

“師妹，我并無惡意----”

“我當然知曉你并無惡意。你可是我師兄呢，定是當時見我陷入了心魔之中，于修煉有礙，又不能自省，所以便用了這個法子幫了我，對罷？”

“可是師兄，你當時亦是第一次使用魂力御獸罷，師父曾說過，咱們用魂力御獸需慎之又慎，且須有他老人家在場護持，你這般行險只為解我困境，事后卻受了師父責罰，此情種種，為何都不讓我知曉？”

欒椳口干舌燥，除了沉默不知該說些什么。

占無暇亦不再言語。

房屋內安靜之極，一時只有二人呼吸之聲。

“大師兄，”占無暇突然出聲，“你還記得，你從何時開始，再不叫我'無暇'么？”

欒椳不知自己是如何離開占無暇的房間的。他只記得當時自己遑遑紛紛之心境，有如之前壬翼峰上萬千靈禽齊飛空中帶起的黑色風旋。

而若是當時他能更多關注些二師妹，便會想到從來不會和他說這些話的二師妹，當日的舉止有多么反常。

若是當時能更仔細些。

他想，他便不會發現不了，二師妹的心意已決，竟是要打算離開壬翼峰，離開東壬門了。

-

蒙夏自占無暇醒來，便再沒有見過她。

或者說，除了欒椳，誰也未曾見過醒來之后的占無暇。這個人，就這般消失不見，沒有和任何人作別，甚至等不到峰主回歸，連欒椳聽到她悄悄離開的消息，都是滿面震驚。

蒙夏手中托著的一方玉匣，正是占無暇留給她的。打開匣蓋，里面靜靜躺著一方小印。約三吋長，二吋寬，通體青靛色，材質非石非玉，亦不像是金木所鑄，該印上的印鈕也甚是不同，不是通常的圓鈕雕云紋設計，而是一把小巧的斧頭，一半斧刃嵌入印身。

占無暇除了這一方小印，還留下匆匆數語給她：大恩不言謝。此方小印乃我外出歷練偶然所得，觀其不凡，師妹自留鉆研，勿售賣轉送，切記。

沒頭沒尾的一段留言，占無暇似知曉這青色印的來歷和用法，但卻不肯多說，讓蒙夏自己鉆研，這可要她如何做？蒙夏拿過一張紙來，將那印蘸了朱砂，蓋于白紙之上，白紙上一片紅色，沒有出現任何痕跡。蒙夏抬起那印，這才發現印上竟未刻任何字！

蒙夏想不通，索性將無字印收入儲物袋，待有空時再鉆研看看。

抬眼去望窗外，晨曦微露，鳥雀清脆的鳴囀聲漸次多了起來，自從那一天壬翼峰上靈禽引發“禽潮”，這些鳥兒都發生了不大不小的變化。不僅是外表特征，這些鳥兒的脾性似乎也都活潑了些。

蒙夏想起近來峰上的變化，不由輕嘆一口氣。自占無暇不告而別，欒椳便明顯憔悴低沉了不少，往日見他無不是裝扮精致，注重修飾，何時都是不急不亂整潔如新的模樣，最近蒙夏見他卻都是胡須一片凌亂未理，衣衫也有數日未換。

袁劍還是躲在那片林子里苦練劍術，蒙夏從前只覺他嚴肅認真，現在他又多了幾分憤世嫉俗。

就連烏圓的笑容都少了很多。林芄還偷偷同她抱怨，說四師叔成日陰著一張臉，比從前還愛躲懶不干活，卻不再帶她到處玩耍了。

想來，也就只有那只長嘴鳥兒，如往日般沒心沒肺，天天貪吃貪睡。

蒙夏好歹也養了這鳥兒些日子，以后這鳥兒八成也是跟著自己，便隨手給它取個名做“長藍”，因其不僅嘴巴長長，而且有一身幽藍色羽毛。

自那天靈禽集體暴動，蒙夏釋放了四靈昭蘇，這鳥兒也跟著湊了一番熱鬧，四靈昭蘇的靈力不知它蹭到了多少，反正自那日后，這鳥兒的全身便一直散發出幽藍色的暗光。可細看之下，它這些毛羽分明都是黑色的，蒙夏亦不管它，這鳥兒不是能自行運功吸收靈力么，她且看看，這廝到底還能不能進階。

說起來，欒椳還曾說待不忙時要教她如何御制這鳥兒，如今看來他一時半刻也無有心情管她罷。

而關于那救活了占無暇的八階極品丹碧凝神露，蒙夏早已備好說辭防人來問，可壬翼峰竟無一人質疑她一低階女修到底如何弄到這般稀有之寶物靈露。

她知道那天跟來的秦師叔一直好奇這極品靈露的來處，欒椳卻一直搪塞他，對他連蒙夏的名字都未提過。

思緒到了這里，便不再多想。閉目凝神，摒棄雜念，開始每日一早的修煉。她煉氣四階已至中期，木靈力和火靈力的掌控愈加純熟，最近便偏重于修煉如何調轉運行土靈力。土靈力乃應地之載物承重之氣，故而其流轉較水靈力少了一份舒潤，較木靈力缺了少許生機，較火靈力又有氣勢之不足。蒙夏初初運轉土靈力甚是不暢，總有拖滯粘擰之感，這亦算是蒙夏首次靠著自己修煉五行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