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36章 孰人孰鬼難分辨2

李斯和小歡往外找出一兩里,小歡拉住李斯說:“李兄,事情不對啊?!?

李斯掛念外甥有些慌神,聽小歡這么說忙站住問:“怎么不對?”

小歡問:“一個四歲的孩子能跑出來這么遠?”

李斯關切的問:“你什么意思?莫不是遭了野獸?”

小歡說:“不像,若是野獸該有血跡,這么多人在找,若見到血跡早該叫了。”

李斯經小歡提醒冷靜下來,他穩(wěn)了穩(wěn)神。小歡接著說:“慶兒多半是被人綁走的,是圖財嗎?”

李斯搖搖頭說:“怎么可能?我家一直務農,哪有余財?”

小歡瞳孔一大說:“若不為財~”他話沒說完,李斯已反應過來,連聲疾呼阿信和李昕,阿信和李昕去分開找了,阿信聽到喊聲以為孩子找到了跑了過來,李昕卻沒有跟過來,三人繼續(xù)高喊,仍沒有回應,李斯一拍大腿說:“完了,阿昕也不見了!”他揪起屈信問:“這是怎么回事?你們得罪了人?”

阿信紅著眼看著小歡,身體抖著說不出話來,小歡想回避,李斯攔住說:“要找我妹子需他相幫,不必避他?!?

阿信點點頭說:“是我的仇家?!?

小歡嘆了口氣,李斯大怒一拳打在他的臉上,惡狠狠的說:“你最好給我講清楚?!崩钏菇袢障仁桥c妹妹久別重逢喜不自勝,還得知添了一個外甥,當真是喜上加喜,誰知半日不到,妹妹和外甥已不知去向,生死未卜,當真是樂極生悲,泰極否來,他縱是涵養(yǎng)頗深,已無法完全控制自己的情緒。

這時里君過來詢問可是找到了人,李斯搖搖頭說:“沒有,現(xiàn)在小昕也不見了。”

那里君一驚,他認得李斯,知道他以前在縣里做過小吏,聽了之后不再說話,回頭就張羅大伙兒接著尋找。李斯知道這般尋找根本無用,但見鄉(xiāng)親們如此熱心,也只好拉著小歡和阿信繼續(xù)往外走,三人往東又走出二里,身邊已無外人,李斯停下腳步冷冷的看著阿信說:“你說說吧?!?

阿信看了看天,低下頭說:“我姓屈,叫屈信?!?

李斯一驚,屈在楚國是大姓,一直以來都是名門望族,楚懷王時達到鼎盛,屈原任大夫,屈蓋任大將軍,還有一眾屈家子弟在朝中任職,可是懷王昏庸,晚年對外輕信張儀,對內重用小人,排擠屈原,屈原報國無門,絕望之中投汨羅江而死,屈家就此勢衰。李斯聽他姓屈便問:“不知屈原屈大夫是你什么人?”

屈信說:“是我祖父。”

李斯和小歡肅然起敬,李斯是楚國人,知道屈原的鼎鼎大名自然不稀奇,小歡是匈奴人,來到中原時間雖然不久,但小清卻對他提起過屈原,她對屈原的迂腐不以為然,常說他給昏君殉情,不識時務,但卻極為喜歡屈原的詩歌,尤其喜歡《湘君》,時不時的教他,小歡對中原地區(qū)的君臣之道不怎么明白,但聽小清如此推崇屈原,知道他定然是一位大人物,聽屈信說自己是屈原的后人,心中登時漾起了一股異樣的感覺。

李斯說:“屈大夫當年投江,整個楚國為之震動,不想今日他的后人竟成了我的妹夫。今日之禍可是根在屈大夫?”

屈信說:“正是,我祖父投江后族長便帶我們回丹陽老家隱居,不再過問政事,可偏偏朝廷不放過我們。”

李斯問:“這是為何?”

屈信說:“我祖父人雖亡故,可是楚人對他極為懷念,一到祭日便到他投身的那條江上又是賽船,又是投食物的紀念他,大王看他民望如此之重,對我們便嚴加防范,如此以來,我屈氏一門能有寧日?”

李斯點點頭說:“屈家確是犯了忌。”

屈信說:“我們日子不好過,上了年紀的人也就罷了,年輕的只有逃出來,我便逃到了這里,以為能避禍,誰知還是被朝廷發(fā)現(xiàn)了?!?

李斯哼了一聲,冷冷的說:“朝廷要抓你,一封文書來家里抓便是,怎么先偷偷帶走了你的妻子與孩子?”

屈信被他問得一愣,過了一會兒才從懷中掏出巴掌大一塊兒白布,遞給李斯說:“我們屈家在楚國名望很高,我又沒犯什么過錯,朝廷怎會大張旗鼓的抓我?那樣做豈不會無端惹起民怨?”李斯接過,借著火光看見上面寫著四個字:郡圖換子。他不解的看向屈信。

屈信說:“這信是今天下午我把錢袋子搬到里屋時發(fā)現(xiàn)的?!?

李斯咬著牙說:“那時孩子便被人抓走了,你居然也不聲張。”

屈信嘆了口氣說:“我不知該怎么跟你們說,看這信的內容,孩子一時也不至于有危險?!?

李斯冷笑說:“全村人都傻乎乎的瞎找,你卻躲在旁邊看熱鬧。”

屈信說:“怎么叫看熱鬧?慶兒不是我的孩子?”

李斯一想也是,心中暗中贊嘆屈信沉穩(wěn),平靜下來問:“那郡圖是什么?”

屈信說:“我祖父早年游歷楚國河山,曾花大力氣畫了六幅圖,便是楚國六郡的山川地圖,我走時帶了出來,他們不是來找我的,而是來找圖的。”

李斯顫聲問:“你是說屈大夫當年曾經做過楚國的地圖?他對楚國竟有如此功勛!不過楚國明明有八郡,為什么只畫了六郡?”楚國幅員五千里,原有黔中、巫,夏州、海陽,洞庭、蒼梧、汾陘、郇陽八郡,李斯聽屈信說的少了兩郡,便順口問了出來。

屈信說:“黔中、巫郡早已被秦國奪去,畫它們作甚?”

李斯憤然說:“那你自己逃難便是,帶圖出來干什么?”

屈信恨恨的說:“朝中有小人當政,名為楚臣,食楚俸祿,卻事秦如父,要搶去送給秦國邀寵。”

李斯嚇了一跳說:“拿地圖資秦,那不更加助長了秦國欺楚的氣焰?”

屈信說:“圖一直被保管在我父親手中,幾年前我父親得知了他們要搶山川圖的消息,知道若還放在家中根本無法保全,便讓我偷偷帶了出來,縱使楚國不用這幅圖,也不能白白便宜了秦國?!?

李斯聽到這兒把手放在屈信的肩膀上說:“你們屈家果然都是大好男兒,確該如此?!?

屈信輕輕拂掉李斯的手說:“我來到這里隱居,蒙岳母和昕妹不棄,過了幾年的太平日子,今日一看到信便覺得天塌地陷,我一人受苦不要緊,只是拖累了家人。”

李斯問:“那眼下該怎么辦?”

屈信說:“只有等,我的山川圖是藏在隱蔽之處,他們根本找不到,所以才會綁走阿昕和慶兒,想脅迫我交換,他們一定會再來聯(lián)系,或者已有書信放在家中?!?

李斯看了小歡一眼,小歡飛奔回家,不一會兒便跑回來,遞給李斯一塊白布,大小與屈信剛剛掏出的差不多,李斯接過一看,上面寫著八個字:“丑時初刻,村北山前?!笨赐赀f給屈信。

屈信看了之后說:“我去拿圖換他們。”這時已近子時,眾村民已尋得疲憊不堪,鄉(xiāng)老也覺得這么找不是辦法,便跟李斯商量明日去上蔡報官,李斯已自有打算便同意了,眾人紛紛回家休息。三人回到家中,李斯問:“圖放在哪里?”

屈信說:“現(xiàn)在不便取出,走時帶著便是?!?

晚飯未用,三人早已饑腸轆轆,李昕下午煮了雞肉,小歡去盛出,三人雖無食欲,為保證體力,將一只雞吃了個精光,每人又喝了一大碗湯,子時三刻準備出發(fā)。

出大門時,屈信雙手向大門上方一探,輕輕一抽,取出一個長條來,李家院門上面是土沿,下面是木門,這個長條卡在土沿和木門之間,里面是布包,外面封著一層黑色木板,顏色與木門相同,縱是白天看到,也只會認為是木門的一部分,原來山川圖正是藏在院門上。李斯不禁再次心中贊嘆屈信,藏在這里的確出人意料,誰會想到這么重要的東西竟藏在門外,圖畫怕水,放在門沿之下還可以防水,屈信心思之縝密,自己遠遠不及。

屈信扔掉木板,將布包系在身上,帶李斯和小歡出村向北而去,村子坐落的位置東、南、北三面環(huán)山,西面比較開闊,李斯和小歡便是從東面翻山越嶺過來。這次約的地點是北山,離村子有七八里路,不一會兒便望到了山腳,那里火光點點,似有人影。三人離著還有一里時,路邊突然冒出一人說:“屈信,只能你一人過去?!?

小歡朗聲問:“他過去再被你們扣住怎么辦?”

那人說:“好辦,我留在這里,待會兒他們回來后再走。”

屈信點點頭說:“很好。”說著獨自一人往山下走去,那人留在原地沉默不語。

小歡遙遙看著屈信,今日夜空晴朗,星光繁點,映著月光,雖相隔里許,卻不難分辨出屈信的人影,只見山下原本共有五人,屈信過去后與他們不知說了些什么,他將布包從身上解下給了其中一人,那人似乎打開粗粗看了一眼背在了身上,另外三人一閃身,又有兩人走到屈信身前,其中一人身形矮小,明顯是個孩子。屈信帶著他們往回走,一邊走一邊與其中一人說話,另一人說著說著情緒似乎有些激動,聲音也大了起來,只是相隔太遠聽不清在說些什么,但依稀分辨出是個女子,說到最后那女子索性抱起了孩子,走在了屈信的前面。只剩百余步的時候,留在李斯和小歡身邊的人一言不發(fā)的往北走去,碰到屈信時兩人并不交流,擦肩而過,屈信三人就這樣平安回到了李斯和小歡身邊。孩子已經睡著,李斯終于見到外甥,高興的從李昕手里接了過來,屈信面色凝重,李昕卻滿臉怒氣,對他不理不睬,小歡不以為意,女子遇事不爽便怪罪夫君,這事他在小清家已見多不怪。眼見一樁大難就這樣消解,李斯如釋重負,帶著眾人喜氣洋洋的回了家。

夜色已深,眾人折騰了大半夜,早已疲憊不堪,稍一梳洗便都睡下了,小歡覺得今日之事雖然不太順遂,但畢竟是一個圓滿的結局,心情倒也舒暢,不一會兒便睡著了。

不知睡了多久,就聽屈信和李昕房間中傳來幾句輕聲的拌嘴聲,小歡以為夫妻倆還在為剛才的事鬧別扭,誰知聲音越來越大,雖然聽不清兩人吵的內容,但是李昕的情緒顯然越來越高亢,突然又聽屈信和李昕紛紛慘叫,又聽呼通一聲巨響,小歡一個激靈從榻上跳起,披上外衣奔到屈信房間門口問:“屈大哥,怎么回事?”

屈信顫聲說:“快進來~”

小歡撞了進去,就見屋內一片狼藉,案幾、被褥亂做一團,屈信面色蒼白的坐在地上,李昕歪在榻邊,胸口上插著一把尖刀,小歡湊上前去一摸鼻下,已沒了氣息。再看慶兒,如此大的聲響居然都沒有吵醒他,還在榻內呼呼大睡。

這時李斯也趕了過來,看到眼前的景象驚得說不出話來,小歡看著他搖了搖頭,他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小歡驚訝的問:“屈大哥,這是怎么回事?”

屈信咽了口唾沫,舔舔嘴唇說:“他們又來了,來了兩人,殺了昕妹,還要殺我,聽到你來便從后窗跳出去了?!?

小歡抬頭一看,榻內墻上方有一個窗戶,已破了一個大洞,他從洞口探出頭去查看,什么也看不到,鉆出去細細查看,也沒有發(fā)現(xiàn)腳印,顯然對手已做了周密的善后。

這時李斯已緩過神來,他又揪住屈信問:“不是已經給了他們圖?怎么還來殺人?難道要了圖還不夠,還要滅口?”

屈信紅著眼睛不肯說話,小歡見狀拉了拉李斯,兩人將李昕抬出內室在外堂安放好,靈堂略一布置,屈信出來跪坐在她身旁,小歡與李斯對視一眼,兩人出屋。

到了院中,小歡低聲對李斯說:“你那妹夫沒說實話,楚國朝廷抓人本就堂堂正正,怎會為了幾幅圖便行事如此隱秘?況且要殺人剛才去換人時就該動手,何必等到剛才?”

李斯不解的問:“那又是為了什么?”

小歡說:“李兄,今夜早些時候您曾問屈大哥楚國有八郡,為何只有六幅圖,是怎么回事?”

李斯說:“這個沒問題,楚國八郡前些年確實被秦國奪去了黔中、巫郡兩郡?!?

小歡“哦”了一聲說:“不知是屈大夫畫圖在前還是秦國攻占黔中、巫郡在前?!?

李斯沉思片刻說:“說不清楚,好像是秦國攻楚在前,不久后屈大夫便亡故了?!闭f完他看向小歡,小歡也不說話,直直的盯著他,一雙眼睛發(fā)出寒光。李斯恍然大悟:畫山川圖必須親自跋山涉水,屈原投江時已年近七十,圖不可能是身故前短期內畫的,應該是屈原年輕游歷時所畫,那時黔中、巫郡還被楚國控制,他不可能放棄那二郡只畫其余六郡,屈信話中有假。

兩人都已明白,待要回屋里質問屈信,就聽他的聲音傳來:“賀兄弟果然聰慧,如你所說,我的確有兩幅圖一直貼身藏著,沒有給他們?!眱扇丝慈ィ鸵娗烹p手抱在胸前,斜倚著門,一臉頹然。

李斯知道李昕之死正是拜屈信瞞圖所致,怒不可遏,沖上前去要揪他衣服,想到短短一個黑夜,自己已經揪過他兩次衣服,手舉到屈信身前竟顫抖著伸不上去。屈信冷冷的看向夜空,緩緩吐出幾個字:“我扣下的圖不是黔中和巫郡的,而是洞庭和蒼梧的?!?

李斯凄然問:“這是為什么?”

屈信惡狠狠的說:“其余六郡也就罷了,黔中、巫郡已歸秦國,夏州、海陽、汾陘、郇陽離秦國遙遠,給他們都不打緊,但洞庭、蒼梧已接壤秦國,是抗秦的前線,難道我要讓他們把這么重要的地圖送給秦國嗎?”

屈信說得斬釘截鐵、義正言辭,李斯深以為然,覺得他并沒有做錯什么,可代價卻是妹子的死,一邊是國家大義,一邊是至親之情,他心如刀絞,實在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就聽屈信又說:“他們剛才來只是想偷圖,被撞破才殺人,估計還會再來,咱們不能在這里呆了?!?

小歡問:“那兩幅圖真在你身上?”

屈信不言,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布包,遞給小歡,小歡接過也不看,轉手遞給李斯,李斯打開一開,是兩片四四方方的布帛,橫豎皆三尺有余,上面密密麻麻畫著一道道線,山川、河流、要道、城塞標注得非常詳盡。他合上地圖說:“我在蘭陵縣也見過地圖,不過像這般周密的還真不多見,屈大夫文采斐然,滿腔報國熱情,可惜生不逢時?!彼緛硐胝f“可惜未逢明君”,話到嘴邊覺得出口不便,便改了說辭。

屈信伸手來取,李斯卻搶先放入懷中說:“若這兩張圖真的如此重要,放在你那里便不安全,你還是與此圖分開更好。”

屈信點點頭說:“大哥所言極是,咱們須先到山中躲避?!?

李斯問:“小昕怎么辦?”

屈信說:“給里君留下書信,讓他幫忙安葬吧?!闭f著取來筆墨,撕下一塊衣帛,寫下一封書信,自己進了里屋,搬出李斯白天帶回來的錢袋子,取出兩捧銅貝,用衣帛包好,出了院門。李斯見他出去,將放圖的布包塞給小歡說:“兄弟,我自幼習文,身體羸弱,這兩張圖還是交給你保管才踏實?!毙g接過放入懷中。

不一會兒屈信回來,說已將信和錢財留在了鄉(xiāng)老家門口,三人可以離去了,李斯先是親歷妹子被殺,后因情勢緊迫竟顧不得葬她,悲不自勝。李家養(yǎng)馬,小歡到馬廄中牽了三匹馬,與李斯將錢袋子搬到一匹馬背上,屈信進里屋抱出兒子,這一夜經歷許多,慶兒竟然一直未醒,還在呼呼大睡。李斯、小歡各乘一匹馬,屈信抱著兒子乘一匹馬。屈信提議往南走,李斯和小歡想到今日接頭是在村北,便都同意,三騎出村向南馳去。

主站蜘蛛池模板: 山阴县| 成武县| 舟山市| 自治县| 微山县| 禄劝| 富宁县| 绥化市| 安泽县| 额尔古纳市| 萝北县| 正安县| 库伦旗| 论坛| 本溪市| 温泉县| 霍林郭勒市| 阿图什市| 修武县| 青神县| 黄石市| 弥勒县| 汨罗市| 长葛市| 藁城市| 繁峙县| 五指山市| 万源市| 涞水县| 广东省| 宝兴县| 衡阳县| 灌云县| 秀山| 霍城县| 阿克陶县| 柯坪县| 游戏| 都安| 丽水市| 昭觉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