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小樓的房檐之上，飄然出現一道人影。

柳江吟自然不會離開。

剛才那名神色古怪、面容蒼白的男子，必定是骨人又一層人皮，而那位清麗的女伶，顯然是她選中的新皮囊。

將斗笠系于背后，柳江吟蹲下身，雙手攀附在屋檐之上，身子輕靈一躍，兩只腳穩穩落在窗臺，半蹲著撐著墻壁，一只眼睛貼近窗縫，向里探去。

這一探，呼吸之間立刻躥進一陣刺鼻的味道，血腥混合著腐臭，令人作嘔。

她立刻屏息聚神，目光順著窄窄的窗縫游走，借著皎皎的月光，只見方才那名女伶橫躺于地上，衣裳被剝的干凈，赤身裸體，雙目圓瞪，滿面驚恐，自脖頸以下，一道駭人的傷疤直剖到小腹，粘稠的血水潺潺滲出，已是個死人。

那名身形高大的男子則面對而立，低著頭，雙手一點點扯開自己的前胸，隨著他的動作，本來縫合在胸前的棉線盡數崩開。

就在這緊要關頭，耳中突然炸開一道聲音：“嚯，下手夠快的。”

這一聲如同驚雷，柳江吟攀著窗臺的雙手一緊，猛然回頭。

微懸的心瞬間落地，眉稍卻攀上一絲不悅。

那神色張揚，踩一柄長劍，輕飄飄浮她身邊的人，正是辭顏這個無賴。

他并未開口，只用傳音之術，就將方才的話悄悄送到了她耳中。

見柳江吟蹙眉，辭顏眉眼含笑，腳尖一點，也落在窗臺之上，半跪在她身邊，手指點了點自己嫣紅的唇。

“別說話，會被發現喲。”

即使是傳音，也帶著慣有的輕佻感，硬生生將一句勸誡說的曖昧不清。

柳江吟轉眼，目光重新回到窗縫之中。

屋內的高大男子已經完全剝開了身上的皮肉，伴隨著咔嚓咔嚓關節響動的聲音，如同更衣一般，皮囊中緩緩鉆出一具骷髏。

骷髏僵硬的彎腰摸索，兩只細長的胳膊探入女伶的胸腔，血水順著骨骼滴滴落落，很快，一張完整的人皮便被剝了出來。

“就是現在！”

辭顏傳音，窗楹應聲洞開。

屋內的骨人猛地一驚，將女伶的人皮扔在地上，退后幾步，咔咔轉動脖頸。

它現在褪了皮，沒有眼珠，也聽不見聲響，行動又不夠靈活，只能透過窗外吹進的陰風感知危險與否。

柳江吟躍入房中，背后的鐵劍順勢而出，直直的釘進骨人的天靈蓋內。

瞬間，骨人如同被人打散了三魂七竅，渾身的骨節發出劇烈的顫響，轟然倒下。

辭顏一腳跨在窗臺，一腳搭在屋內，驚奇的看著房里的場面。

這也太快了吧。

怎么還沒輪到他出手，戰斗就結束了。

他又悶悶了起來。

這時，一抹金光掠過，辭顏抬首，只看到了柳江吟額間隱約繚繞著殘存的淡淡光暈。

他將另一條腿跨了過來，坐在窗邊，吹了聲口哨：“身手不錯嘛，從前怎么沒看出來你這么厲害？”

柳江吟不答他的話，反問道：“你為何會在這里。”

“自然是察覺到骨人的蹤跡。”他笑：“我是個修士，殺妖除祟是本分，遇仙又是把靈劍，一到了厭次鎮，便將我引到這里，卻不想正巧碰上你。話說在洛都，你明明看見我了對吧，怎么連招呼都不打一下就走了，也太過分了。”

“閣下正在行騙斂財，不愿叨擾。”

辭顏聞言摸了摸身上的錢袋：“我并未說錯什么，那位公子的確面相不錯，日后定會發大財的，我真的會看相的。再者如果是你愿意搭理我，我寧可不掙那黑心錢。”

他說著，從窗邊跳下，上前幾步：“你呢。為何也在這里。”

縱然大開著窗，屋中的血腥味道也絲毫不減，夜風陣陣，吹起兩人的衣擺。辭顏依舊是笑著問話，柳江吟卻自他眼中看到了探究的意味。

出自深閨的世家小姐，為何會出現于此，還能親手斬殺妖邪。

自上次在白家就留在心中的小小疑問，到了這里被無限放大，撓的他心中有些癢了。

柳江吟避開他的眼睛：“你不必知道。”

“好，我可以不問這個。”辭顏轉了個身，看了一眼腳下的骷髏：“這個你打算怎么處理，你殺的，歸你。”

“送你了。”她道：“你是修士，自然有辦法處理。”

說完，柳江吟踱步向窗邊走去。

“你從洛都追殺至此，只為它的靈力？”辭顏忽然道。

柳江吟不答，縱身翻過窗臺，伴隨著輕輕的落地聲，頃刻身影便隱沒于寂靜的夜色中。

辭顏展眉，兀自笑了起來，揚袖揮出一道卷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