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問題與改進

在我們看來，本輪調查的最大意義在于，相對于先前的各種民主價值觀調查而言，我們通過六個選項的排列，將絕大多數官員對民主的理解涵蓋進來（缺失值僅占4.8%）。在此基礎上，我們發現，在我們的調查對象中，如果按比例排列，所認同的民主依次為：直接民主、為民做主和代議民主。

雖然這一結果對我們來說也頗感意外，但是我們的調查在一定程度上能夠解釋前期調查中的矛盾，也能夠回應先前調查中的一些意外發現。首先，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以來主流意識形態所倡導的“人民當家作主”或“人民民主”確實深刻于我們的調查對象之中。他們所理解的民主就是人民當家作主，所以他們對民主的評價標準要高于當代的代議民主；同理，他們對代議民主的批判，也很可能是來自他們所依據的這種民主觀。其次，相當一部分官員仍然將民主理解成為民做主，這一發現可以回應史天健的調查，即為民做主觀念不但盛行于民眾之中，也在地方官員之中有著廣泛的分布。如果我們將兩個選項加總，有68.2%的調查對象所理解的民主，就并不是當前的各種政治學教科書和各種國際組織所依據的代議民主。因此，對“中國式民主”的倡導和對“西方式民主”的批評，很可能就不是僅僅部分學者的觀點，而是在中國的地方官員和民眾之中有著廣泛的存在基礎。但同時也應該注意的是，仍然還是有部分官員認為當代的民主就是代議民主。通過這種新的測量方式，我們也更能理解目前圍繞著協商民主與選舉民主的爭論，除了有學術層面的推導理由之外，還有一個原因可能來自人們對于民主的內涵的不同理解。

我們也意識到，我們的這種問卷方式存在一些問題。例如，六個選項之間的關系并不嚴格互斥，例如選項E與其他選項之間就不是一種互斥關系；另外，題中所使用的“官員”一詞，在中國的特定背景下，也有可能引起一些歧義；最后，我們的六個選項也沒有窮盡所有的選擇。由于沒有設置“其他”選項，可能造成了一些遺漏。在接下來的調查中，我們將進一步完善這一設問方式。同時還需要強調的是，我們在這里調查的只是在12個省份的黨校中參加培訓的官員，而且是以廳處級官員為主。其他層級的官員對于民主的理解，可能與我們的調查對象之間有比較明顯的差異。

最后，我們在這里也沒有就調查對象之中的這種差異性進入深入的分析，而只是進行了初步的描述。例如官員的屬性變量是否會對差異性回答產生影響等問題，在這里也沒有做出深入的分析；我們的調查對象與其他調查對象之間是否存在差異，在這里也沒有展開研究。不過，在接下來的研究之中，我們將進一步推進這一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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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本項研究得到中央編譯局陳家剛研究員主持的2013年度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重大項目“健全社會主義協商民主制度研究”（項目號：13＆ZD033）的資助。感謝陳家剛研究員及調查團隊的工作。

[2]何俊志，中山大學政治與公共事務學院，中山大學粵港澳發展研究院。

[3] 俞可平：《關于“民主是個好東西”的辯證 》，《北京日報》2006年10月23日；李君如：《民主是個不壞的東西》，《聯合早報》2008年7月20日。

[4] 高民政：《中國式民主也是個好東西——由“民主是個好東西”引發的幾點思考》，《探索與爭鳴》2013年第11期；曹沛霖：《“中國式民主”就是“中國民主”》，《探索與爭鳴》2014年第14期；孫關宏：《慎提“中國式民主”》，《探索與爭鳴》2014年第12期。

[5] 蘇長和：《民主的希望和未來在中國——談談中國式民主與美國式民主（上）》，《人民日報》（海外版）2014年9月5日。

[6] 陳家剛：《協商民主與政治協商》，《學習與探索》2007年第2期；金安平、姚傳明：《“協商民主”：在中國的誤讀、偶合及創造性轉換的可能》，《新視野》2007年第5期；馬德普：《協商民主是選舉民主的補充嗎？》，《政治學研究》2014年第4期。

[7] 張明澍：《中國人想要什么樣民主》，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3，第14頁。

[8] 〔美〕 唐文方：《中國民意與公民社會》，胡贛棟、張東鋒譯，中山大學出版社，2008，第60頁。

[9] 韓冬臨：《經濟發展與民主價值觀——現代化理論在中國的實證研究》，《中國人民大學學報》2011年第4期。

[10] 嚴潔：《中國公民對民主政治體制態度的實證分析——就“世界價值觀調查”中“無回答”的處理與Russel J.Dalton教授商榷》，《華中師范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05年第6期。

[11] 瑪雅：《中國人的民主價值觀——專訪美國杜克大學政治學教授史天健》，《鳳凰周刊》2009年4月3日。

[12] 張明澍：《中國人想要什么樣民主》，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3，第54頁。

[13] 瑪雅：《中國人的民主價值觀——專訪美國杜克大學政治學教授史天健》，《鳳凰周刊》2009年4月3日。

[14]〔美〕 唐文方：《中國民意與公民社會》，胡贛棟、張東鋒譯，中山大學出版社，2008，第100～101頁。

[15] 盧春龍：《新興中產階層對民主價值觀的理解：立足中國國情的民主價值觀》，《政治學研究》2014年第1期。

[16] 李鐵映：《論民主》，人民出版社、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1，第24頁。

[17]轉引自〔蘇〕雅羅斯拉夫斯基《二十五年的蘇維埃政權》（中文版），莫斯科：外國文書籍出版局，1943，第6頁。

[18] 李春成：《“為民做主”：觀念上的爭議與決策中的兩難》，《同濟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8年第6期。

[19] Jie Lu and Tianjian Shi，“The Battle of Ideas and Discourses before Democratic Transition：Different Democratic Conceptions in Authoritarian China，” International Political Science Review 20 （20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