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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治與外交

精英分析視閾下的韓國政黨分化組合[1]

李風華 丁新宇

【內容提要】追溯歷史維度下的韓國政治轉型演變歷程,可以視其為在特殊的政治文化背景下,外在經濟壓力和內在政治動因相交織的民主結晶,同時也是韓國上層精英與下層民眾互動妥協的產物。由精英政治主導的韓國政黨聚散分合,必須建立在相應的權力容量基礎之上,深刻體現了其對政治過程的強烈支配,從而揭示了現代意義上精英治理的一般實踐范式。在精英權威被韓國民眾認同接受的過程中,其行為偏好與策略互動能夠引導民主政治的走向,從而避免了政治資源被過度的意識之爭所浪費,保證了韓國在激烈的政黨競爭中規避發展風險。

【關鍵詞】韓國政黨 精英治理 一般范式

【作者簡介】李風華,政治學博士,湖南師范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湖南師范大學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研究院研究員,中國統一戰線理論研究會黨外人物工作研究(湖南)基地研究員;丁新宇,湖南師范大學公共管理學院碩士研究生。

自二戰結束后數十年以來,韓國實現了跨越式的經濟社會發展,取得了輝煌成就。然而,在經濟增長繁榮的背后,其國內社會分化現象卻越來越突出。隨著國民政治參與的期望不斷提升,韓國權力精英所處的環境發生了根本性變化,而這一切都不斷推動其政黨轉型,同時意味著以精英為主體的治理模式遭遇合法性危機。政黨變遷作為社會精英聚合的重要載體和表現形式,不僅為推進民主化提供基礎性支持,而且會影響韓國發展的長遠路徑選擇,甚至牽涉到整個東北亞區域局勢。以此前韓國樸槿惠總統“閨蜜門丑聞”為轉折點,韓國國內政壇陷入了動蕩時期,這是否可以看作韓國政黨體制無可挽回地衰退的前兆?

的確,在民主轉型及鞏固的漫長歷史中,由韓國政黨直接領導推動實現了國內政治經濟的現代化,但與此同時,也不可避免地積累了諸多結構性問題,甚至成為阻礙進一步發展的社會痼疾。特別是民主轉型以來,韓國國內政壇變幻莫測,其政黨政治的合法性基礎已經大不如前,腐敗更是幾乎成為政黨身上撕不去的標簽,其政黨體制呈現“亞健康”狀態。由此,必須思考的是,在韓國的民主制度運行中,如何保證有效規避少數人集體行動的政治困境,以及最大限度地避免不同派系相互碾壓的組織內耗,都是實踐中必須慎重處理的執政挑戰。

本文以追尋韓國主流政黨分化組合——其作為一個本身具有內在聯系的政治進程,逐漸形成了漸進式民主路徑依賴和政治選擇,更是以附著于政黨利益之上的制度化博弈為旗幟,開始指向新的“合縱連橫”策略——的變遷為線索,重新定義精英治理的價值及可行性。我們有必要探究居于執政核心位置的精英治理,抑或其頻繁的政黨分化組合背后,究竟隱藏著怎樣的集體行動邏輯,其可能采取的政治手腕又將進一步誘發何種連鎖式反應,并對照韓國政黨實際政治運行績效的多方考察,在學理和實踐中印證其自洽性。

一 韓國政黨體制的制度運行邏輯——精英治理

自20世紀出現“第三波”民主化浪潮以來,以政黨為主角的現代政治已成為民主的模板,并逐步形成了解析民主化問題的一類理論譜系,即從現實主義出發強調政治精英作用的“過程論”,以理解闡釋政治社會結構及其發展的一種理論傾向。以斯米特及懷特·海德等為代表,在借鑒博弈論與理性選擇理論的基礎上,強調內部精英之間的行動選擇、策略以及互動,分析焦點落到了政治精英的策略抉擇上。實際上,考慮到韓國人文政治的現實運作,民眾直接參與政治決策仍會受到諸多制約,實乃不可超越之環。因此,少數精英所屬政黨透過融合不同的制度化秩序,把持最主要的社會派生資源,已成為一種獨特的政治文化現象。

在決定韓國政治體系狀態的諸多要素中,精英主要通過制定國家的重大政策,并實施某些關鍵性的決策,引導、控制政治社會文化生態。參照以往精英論者的主要觀點,筆者將研究聚焦在部分代表性群體身上:一類是具備強大政治影響力的統治者(Rulers),即一般主流的韓國政黨和國家領袖,特指盧泰愚、金泳三、金大中、盧武鉉及李明博等實權人物;另一類是隱藏在政治游戲背后的權力精英(Power Elites),即國會議員、政府要員以及地區領導人、部分商界名人等。[2]透過觀察韓國政壇的一系列黨派競爭活動,筆者發現,精英群體必須面對政策執行的一統性與靈活性之間的差距,無論是執政或者在野,足以洞悉其直接發生的一個普遍特征——政治精英之間的策略互動,從而間接協調不同利益集團之間的矛盾分歧。[3]

就一般主流政黨之間的博弈策略及互動關系進行著重分析,對于韓國戰略抉擇的政治合法性生成機理,就具備了很強的關鍵說服力。[4]韓國政黨的功能可歸納為兩類:一是履行各種代表性功能,包括利益表達、綜合和政策制定;二是發揮各種制度性功能,包括錄用政治領導人以及組建議會和政府。大量社會資源日益傾注、集中于政黨內部,使其成為維持國家機器運轉的核心組成部分。不論是選舉制度與議會,還是國家行政機構,韓國的政黨體制與制度運行相互塑造融合,如同緊緊咬合的齒輪。此外,韓國政黨把個人、群體和利益團體連接到特殊的組織成員資格和選舉模式上,與其說根據立場區分其國內黨派,倒不如用地域區分更明確一些——全羅道往往支持民主黨,與扎根慶尚道的保守黨派相抗衡,雖然雙方在本質上沒有嚴重對立的政治分歧。而韓國大選,與其說是黨派之爭,不如說是少數精英政客“朋友圈”之間的對抗。

更進一步,可以確信由政治精英組成的所謂韓國黨派,不僅隨選舉情勢變化保持較高彈性,而且更類似于為了政治“分贓”而聚集在一起的私人俱樂部,甚至呈現出“無黨”化特征。韓國在權力精英崛起的長期政治歷程中,逐漸建立起以黨首為核心的“家長制”式權力譜系,使之在重大決策、人事安排及經費籌措等方面手握利器;而黨派基層則是無所作為,以致連續性大打折扣,形同散沙。無論哪個政客上臺當了總統,都無法從所屬黨派中汲取充沛的執政力量,進而只能利用自身人脈治理國家,使得少數人能夠動搖政黨動員的目標及政策選擇。由此可見,以“朋友圈”治國理政,抱著幼稚的政治僥幸心理,焉能不敗?

通過采取一系列的經濟發展戰略,韓國政黨高度重視新制度的實際運行績效,更使得綜合國力在數十年內便實現了質的飛躍,不斷推進了民主體制和統治當局的合法性積累。對于透視結胎于集權主義政治土壤中的韓國政黨而言,精英造就了黨派興亡與臺前政客休戚與共的命運共同體,尤其要穩妥辨別其在其中的獨特象征意義;為觀察其政黨體系的變遷而從微觀入手,亦為基于其政黨轉型內在范式的政治檢視之前提。[5]政黨競爭為確保當政者履行職責提供了最可靠的鞭策機制,在看似無規則的政治變動過程中,迫使韓國精英為爭取權力而將“危機與統合”的斗爭方式置于顯著考量地位,以此不斷吸納整合不同的民意基礎,并為組建一個成功的政府提供一套可行路徑。[6]所謂“漩渦中的政治”,用以描述韓國政壇之表象,可稱得上一語中的。

二 重新審視轉型期的韓國政黨分化組合

在建國早期,匆忙移植而來的“西式民主”水土不服,使韓國很快便陷入了民主異化的困頓境地,多黨政治的效用非但難以發揮,反而淪為威權統治合法化的獨裁之工具。后來,在經歷了漫長的民主實踐后,當代韓國的政黨政治才得以逐漸確立成形,并緩慢發展成熟至現階段。雖然經歷了一段政黨聯盟獨大的相對停滯時期,韓國的民主轉型與政黨分化組合緊密聯系在一起,由一黨專制向多元政黨博弈體制轉換,并逐步走上了制度化競爭的道路。

(一)多黨制的恢復為精英崛起拓展了政治空間

要解讀韓國政治命脈之嬗變形跡,必須緊抓“精英”這一線索,按圖索驥。威權體制下的韓國歷屆軍政府長期把持國家政權,不斷打壓其他民主政黨,形成了長達數十年的一黨專權局面。在國內外反獨裁民主運動的強大壓力下,20世紀80年代中期,全斗煥政權被迫采取自由化措施,開始逐步解除政治活動的限制,為多黨政治的正常運作提供了條件。隨即,以“民主韓國黨”、“民主正義黨”和“韓國國民黨”等新創立的政黨為代表,各種政治勢力紛紛聯合各自所屬的政治團體創建政黨,一時之間,遭受禁錮的政黨如雨后春筍般復蘇了。霸權黨體制的消融為當時的韓國民主力量破除了枷鎖,精英群體獲得了前所未有的發展機遇,開始邁向權力的金字塔頂端。

多黨制的恢復使得韓國開始跨入民主政治門檻,這無疑為活躍的國內精英開創了新的政治空間,可是,同時,其政治參與觸角的進一步延伸擴展,也對新時期的政黨能力提出了更多挑戰。隨著民主轉型成果的不斷鞏固,主要由城市社會環境和家庭地位造就的韓國當代政治精英,其身份開始穩定為受教育程度較高的文人群體,而上層政治精英實行民主政治的迫切愿望折射出基本的民主共識,并極大地顯示了精英價值的相似性特質。[7]因此,新生的韓國政黨體制若不能回應這些訴求,將會導致政黨的低效運轉,并以治理失敗暴露體制上的脆弱性。從國內歷史情境出發,只有努力探索與之配套的理性規則,依據不同的合作目標靈活調整政策方針及內容,韓國民主政治的穩定運行才能獲得保障。

(二)穩定的陣營切割為精英共識提供了合作基礎

民主時期各黨派精英的目標認同表明,為了避免政治困境升級為發展風險,無論哪個精英化的權威政黨上臺執政,抑或政黨勢力本身發生增減交替等,以民主為目標取向的鞏固歷程都難以逆轉。1997年底,金大中當選為韓國第15屆總統,進步與保守兩大主要陣營,二者的執政—在野身份互換,第一次按法定程序實現了政權和平交接。此外,自1998年至今,兩大政黨間實現了兩次執政輪替,從2008年李明博執政以來,保守陣營重新執掌政權,但民主黨仍保持第一在野黨的地位。作為韓國20年以來首次的雙選舉年,2012年的韓國政治焦點仍停留在國會和總統選舉上,并產生了韓國歷史上第一位女總統樸槿惠。無論韓國的政黨體系、政黨競爭發生何種變化,精英治理能力不僅是建構韓國政治生態的題中應有之義,而且是推動其現代化發展的有力支撐。[8]

自1987年韓國實現民主轉型以來,其國內政黨政治逐漸擺脫了威權體制的禁錮,獲得了廣闊的發展空間,經過30多年的曲折演變,現已形成多黨政治格局下兩大政黨交替主導政權的格局。風云變幻之下,公平競爭態勢逐步穩定,執政黨和在野黨更換名稱甚是頻繁,而每次改名都意味著重大的派系分裂或妥協。由此管中窺豹,韓國政黨很大程度上已異化為政客的附庸品,可謂創生之初便先天不足,而以權力斗爭為核心的陣營對立,更是昭示了韓國政黨政治根基之脆弱。頻繁分化組合的政黨現實對于解決民主的有效性問題而言,實在是難以令人滿意,特別是難以彌合其涇渭分明的派系之見。在殘酷的黨權斗爭過程中,尖銳的陣營對立迫使精英將各種利益訴求整合為統一的公共政策,成為超越意識形態之爭的共同著力點,以期聯合潛在的團結力量達成最廣泛的共識。[9]

(三)激烈的政黨競爭為精英博弈奠定了治理格局

激烈的政黨競爭為精英之間的博弈所引導,不僅是政黨統治合法性的賦予過程,其本身還具有改善公共政策質量的擇優功能,結果韓國的政黨合法性深受精英采納的政策輸出影響,容易導致不同黨派固化在彼此對立的格局中,公共權力淪為利益攫取工具。如1986年12月24日,二金抨擊黨總裁李敏雨嚴重違背立場,而新民黨內非主流派也借機接近政府取向,致使黨內分裂迅速擴大。最終,二金另組“統一民主黨”繼續領導改憲斗爭。1995年底,金泳三決心更改黨名以實現“脫胎換骨”,并加強了對遴選國會議員候選人的決定權,新韓國黨也因此成為名副其實的“總統的黨”。轉型初期形成的“一朝三野”四黨格局,并沒有維持多久,隨即進入縱橫捭闔的新一輪大洗牌。

政治合法性與經濟增長之間具有密切的關聯度,韓國經濟飛速發展之后,上層政治精英實行民主政治的愿望日益迫切,并日漸具備了壓倒性的優勢。以執政黨大國家黨為中心的保守陣營,與以在野黨國民會議為主體的進步陣營,最終演化為分庭抗禮的對立局面。在選舉被政黨派系分割的情況下,公共利益整合渠道被阻塞。政治競爭并未在韓國催生理想的善治,恰恰相反,權力更迭反倒襯托出制度衰弱的延續,贏者通吃的局面幾已心照不宣。況且,黨爭之毒于韓國而言,已非傾軋之淺見所能概況。以史為鏡,在政黨競爭從屬于國家利益和遵循民主程序的前提下,精英治理必須有效回應政治參與訴求,在容納分散的利益表達的基礎上,重新構建并奠定一體化的精英治理格局。

三 精英分析視閾下的韓國政黨分化組合

從軍政獨裁時期到文在寅政府,韓國歷史上的主要政黨都曾因為政治名士的離合聚散而出現變動。韓國現代社會的政黨分化組合,實際上是在制度變遷大背景下的特有政治現象。在民主轉型的社會進步潮流中,其政治精英更多的是在民主、知識和大眾等因素的共同作用下,通過開放流動的社會競爭機制脫穎而出,成長為不同政黨的骨干成員。

(一)政治民主化背景下的精英更替

韓政治開放之路于韓國而言始終步履蹣跚,直到20世紀80年代末期,主宰韓國數十年的威權主義政治終呈衰敗之勢,韓國進入了向現代民主社會過渡的轉型新階段。然而以中產階層為主的民眾依舊認同精英支配的政治慣例,因此,其在維護者和破壞者之間搖擺,最終定位很大程度上取決于政治精英對具體制度設計的戰略選擇。“六二九宣言”正逢其時的出臺,標志著外部環境的劇烈變化倒逼精英回應政治開放的大眾訴求,傳統的韓國權貴階層開始走向衰落,而民主化的勢力日益壯大,二者力量對比最終走向了均衡狀態。[10]正如第13屆韓國國會選舉釀成“朝小野大”的局面,執政黨民正黨由于議席未過半數,控制國會已不再可能,而總統的施政也將處處受制,為改變固化的韓國政局創生了一個突發性拐點。

誠然,政黨自發選擇精英并對其行為進行規范,以確保當選后成功實施政治綱領,歷來乏善可陳。制定政策、組織競選、組建政府及議會運作等,所有這些都要求一定數量的集團行動一致,聯盟因而可以被理解為政黨自身的一種生存策略,即通過創造有利的政治環境來鞏固自身發展,以增強其資源和地位的方式獲得公共特權。正是基于以上考慮,盧泰愚提三黨合并,迅速得到了民主黨和共和黨的響應。1990年1月22日,民正黨、民主黨和共和黨正式合并為民主自由黨,成為擁有三分之二以上國會議席的大執政黨。在國內城市化、工業化的特定歷史進程中,社會動員背景下的韓國政治選舉日益常規化,將資源分配到基層的政治參與變得日益困難,政黨整合需求的能力不可避免地有所下降,因而,其分化組合漸漸成為一種暫時的特定現象。

然而,根植于政黨角色職業化的組建政府功能下降,以及更加依賴國家收入與認可,迫使政黨偏離了早期構建與認同的功能,從而更難控制執政精英的行為。[11]如在第15屆國會選舉中的失敗,促使金大中重新考慮恢復國民會議與自民聯的兩黨合作體制,以共同應對當時所面臨的危機,以及1997年總統大選中執政黨的強大挑戰。1997年10月31日,最終達成了由金大中出任兩黨共同候選人的聯合協議,隨后前民自黨最高委員樸泰俊也宣布加入合作,實現了真正意義上的在野統合。政治民主化浪潮背景下的精英更替,較之以往,其被取代或獲得新機遇的概率都大大增加,圈層變動極大考驗了精英之間的互動模式,也使得如何實現有效動員變成了一個真正意義上的精英執政命題。

(二)利益互動過程中的精英動員

在1985年2月舉行的議員選舉中,新韓民主黨獲得67個國會議席,一躍成為韓國最大的在野黨,對全斗煥的威權統治帶來很大沖擊。民主正義黨內部就大選和前途問題展開激烈爭論,加速了黨內頑固派與改革派的分裂。同時,在黨內民主力量和在野黨的壓力下,統治集團的權力精英與在野黨就修憲等問題達成了妥協。然而,1986年9月,朝野協議改憲最終演變成一場大規模的激烈政治抗爭,統治當局的限制成本開始明顯超過其承受能力,這成為韓國制度變遷的直接導火索。在這個艱難的政治時期,精英機制充當了政黨制度能力的一種完善工具,極大地推動了韓國政治共享與大眾信任的雙向協調,在利益互動的政治溝通中深切回應了治理能力的寄托。

其后,包括1994年末統一民主黨系針對共和黨系的權力斗爭,以及維持了近5年的三黨統合體系終告結束,金鐘泌宣布建立新黨“自由民主聯合”等,對舊的韓國封閉政治格局造成了新的沖擊,許多政治派系在決裂與聯合之間搖擺不定,精英之間縱橫捭闔的利益互動不斷上演。為整合不同的制度安排(例如議會聯盟與組建內閣),韓國政黨必須產生相對協調―致的內部等級秩序,并把這種一致性復制和傳播到權力爭奪領域。[12]如1995年自民聯在吸收了新民黨后,成為繼民自黨和民主黨之后的國會第三大黨。盡管后來由于“新政治國民會議”的創建,自民聯進一步降為第四大黨,但其作為以忠清勢力為基礎的政黨,在韓國政治舞臺上仍占有重要地位,并催生了更為嚴重的地域割據現象。

與因地域劃分和代表共同利益而變成政治性安排相比,韓國的權力精英往往率先以退為進,寄希望于在選舉過程中尋求突破,致力于整合協調未組織化的利益訴求和公眾意見,并通過平衡來協調彼此之間的制度相容性。2000年4月13日的第16屆國會議員選舉,民主黨的議席率一舉躍升到42.1%,分裂后的自民聯的議席率猛降到6.2%,而反對黨大國家黨則獨占鰲頭,韓國政黨政治開始轉向大國家黨和民主黨兩強爭雄。此后,民主黨與自民聯及民主國民黨組成三黨政策聯盟后,政治局面又轉換成了“朝大野小”。2001年9月,在民主黨召回“租賃”給自民聯的議員之后,兩黨聯盟體制再次宣告破裂。為了順利實現政策制定的一致過程,政治整合要求控制個人或集團的行為,黨同伐異的殘酷斗爭更是要求步調一致,而韓國政黨正是通過黨派認同、政治聯系、物質獎勵及庇護網絡等來組織、塑造和最終控制利益集團、社會運動及議會黨團的行為的。[13]

四 韓國政黨轉型的一般范式及路徑

在跨度達30多年的民主熏陶之下,戰后韓國經歷了從形式上的空殼民主到威權政治,又從威權主義到民主政治的曲折政治轉型。在政治現代化的宏觀背景下,其轉型過程深刻突出了漸進式民主的一般范式,以及精英政治選擇對民主實踐的戰略性影響。作為精英政治集體行動的組織化載體,由于尚未找到足以替代地區主義的分裂結構,政黨在激烈的韓國選舉競爭沖突中,亦體現出合縱連橫的靈活政治生存策略。

(一)多元精英博弈的政治實踐范式

威權主義在主導韓國經濟現代化的同時,也為民主政治的發展奠定了物質基礎。以犧牲政治發展為前提的發展道路,到了轉型前的1987年已然“氣竭而近衰”,韓國的政治發展已遠遠滯后于經濟、文化、社會等領域,年輕一代不僅對各種政治征候反應敏感,選舉愿望亦發生了革命性的變化,達到社會進步所能承受的極限。再與民主價值得到普遍認同形成對照,政黨競選無須停留在多種分裂的社會意識的相互批判與挑戰上,在此基礎上如何有序地推進韓國的民主政治,已成為精英群體構建政治認同的基本問題。傳統的威權政治在完成其歷史使命之后,由威權主義向民主政治的過渡已成為必然。因而,隨著政治權力與民主權利之間的關系結構改變,不同政黨日益發揮了作為容納政治參與的媒介功能,為提升制度體系的政治能力提供了一個暢通的平臺。

在30年的韓國現代化進程中,經濟發展醞釀了各種政治先決條件,進而形成了強大的民意表達力量。掌握了政治運動主導權的中產階層,在引導政治轉型中所扮演的利益協調者角色,更是使韓國的制度變遷避免向極端化發展,倒逼威權主義政黨不得不向民主力量讓步,結果以體制內部改革派的全面妥協為代價,通過漸進式的民主改革實現政治對話與權力共享。[14]更進一步,可預見的是,只要存在利益相左的情況,韓國的派別斗爭就會持續下去,并體現為實質性的政見分裂。在社會意識裂隙較大的民主政體中,政黨之爭更多的是把整個社會撕裂成不同的意識群體,而不是相互掣肘使社會不偏不倚前進。在此政治情形下,多元精英博弈不僅是韓國民主形態的穩定保障,而且是動員社會資源、實施制度設計的主要承擔者,使得超越社會意識層次的政黨競爭得以在韓國成為一種可能。

通常,政黨制度的發展能夠容納政治參與,在整合利益表達的基礎上優化政策質量,平衡賦權與問責之間的關系。在轉型后的韓國政治生態下,激烈的政黨間“橫向競爭”卻在一定程度上直接稀釋了政治責任,精英控制社會運動的能力受到了極大限制,恰如韓國歷屆總統無一善終,幾成歷史定律。自主性和凝聚力是政黨制度完整性的關鍵維度,通過與政治體系的互動行為和觀念互構,韓國政治精英利用文化因素與權力因素的相互聯結,發揮出政黨體系創造權力合法性的正常功能。但長此以往,現存政黨組織的政策連貫性和政治自主性極易衰減,變得愈加盲目熱衷于維系其權力分配地位,進而使得最終貫徹到國家治理層面的資源大幅減少。[15]

仍必須指出的一點是,即便是號稱議會制民主的韓國政壇,不同陣營之間尖銳的立場對立,對民主政治本身的挫傷也是深遠持久的。為了爭取政黨利益的最大化,同一派系的人往往只存在門戶之見,而非以政策主張的實際意義為評判標準,反對派裹挾民意反噬政敵的手段也是招招致命。不可否認的是,派別之分歧一味強調歸整為一,雖然很大程度上保證了組織的貫徹執行力,但從長遠來看,會成為降低政治發展目標的阻礙因素。歷史上的在野勢力有的因力量弱小而無法問鼎執政權,有的因執政黨排擠打壓而在選舉中敗走麥城。在很多時候,不同政治精英之間的激烈博弈司空見慣,博弈之后往往會有妥協緊隨其后,也正因如此,韓國的政治生活全貌表現為不斷出現又不斷松動的政治僵局,其民主制度的建立鞏固取決于精英之間的政治博弈。[16]

(二)走向民主妥協的精英執政道路

1987年,在民眾壓力下,盧泰愚逐步實行了一系列具有民主傾向的政治措施。在隨后的政治過渡中,民眾的政治壓力與政黨精英的協商特征并存,這種政治上的延續性,使過渡政府有足夠能力與反對黨就民主問題進行協商,從而結束持續了30多年的軍人威權統治。韓國利益集團和社會運動數量變得更加龐大,但這并不意味著可以單獨或者一起為其追隨者提供全覆蓋式的集體認同,也不意味著它們可以構建有意義的政治競爭,將日趨分化的利益訴求整合為一個統一的施政綱領。較之過往,韓國政黨大量削弱了組織競選、符合認同、政黨治理和利益整合的功能,以適應國內選舉政治生態的復雜變化。事實上,民主價值的流行并不能有力地否定,抑或完全解釋韓國政黨發展的多元形態。

雖然民主政治成為韓國上下的普遍訴求,隨著政治競爭所依賴的規則、法律和習慣等出現變遷,其中產階級在制度變遷中更多地傾向于“秩序”,刻意將社會沖突置于特定的制度約束之下,而非破壞性地一味摧毀舊的政治機器。這種溫和理性的有序民主政治參與,使韓國的政治環境重歸求穩防變的保守主義,為政治精英發揮作用提供了有界限的活動空間。制度變遷的外部環境塑造了韓國政黨的內部秩序格局,促使政治精英與其他階層能以協商程序達成共識,以相對穩健的方式實現民主轉變。基于中產階級的利益訴求和政治主張持續膨脹,一個多元化的市民社會日趨成熟健全,其政治演變因而可能轉向一種新的形態,并取代政黨為中心的單一政治形態。一種鞏固的民主構造方式不僅能代表利益,而且會尋求連貫的方案和有組織的活動來整合利益,在穩定的政黨制度下的選舉程序“國有化”恰恰做到了這一點。

在舊的“專制”轉變為其他執政形式的過程中,可以預見,新的政權必須從臨時政府轉向穩定的統治聯盟,在相互達成契約的基礎上彌合社會分裂。在威權主義統治向議會型民主政治的過渡中,隨著民主力量的不斷升級,執政權力精英面臨強大的政治壓力,致使威權主義統治者不得不以協商擠壓的方式,將各種分裂的政治目標聚合起來,就議會民主制度等問題與民主力量達成妥協,以規避政治失敗的社會秩序崩塌。所以,韓國民主轉型的動力主要來源于民眾自下而上的政治壓力,在保證政治穩定的情況下,權力精英通過多種協商形式,甚至不惜放棄或退讓部分特權利益,既滿足了國民日益高漲的民主化抗爭訴求,也保持了其統治地位的進一步延續和穩固。[17]基于政黨競爭原則建立的選舉式民主,在變遷過程中提供了集體行動空間的精英執政道路,使民主發展成為社會結構約束與精英策略選擇共同作用的產物。

精英主導的政黨分化組合,尤為注重增強不同政黨的權力分工,雖然社會結構約束了政治行動者的選擇范圍,但站在微觀行為立場破題,只要致力于改善精英磋商的決策過程,就能夠充分優化組織的多重效用。精英執政不可回避的一大問題是,如何促進互惠性政黨競爭機制的建構與認同,使從全局考慮的利他主義行為逐漸轉化為不同政黨自覺遵守的信條,有效防止機會主義的錯誤蔓延,以極大降低政黨博弈所引起的社會成本流失。走向民主妥協的精英執政道路對參與者來說,非但在具備了法理基礎的前提下,掌握了分配資源的政治話語權,更能有效遏制合作中機會主義的產生,提高其民主效力及合作成功度。可是,筆者也必須承認,當少數政治掮客收割了足夠的政治實惠之后,以政黨形式為代表的精英執政能否保證充分的正義性,仍是一個值得商榷的問題。

(三)政黨變遷的精英權威與民主架構

羅伯特·米歇爾斯的寡頭政治理論認為,組織結構的復雜化使精英人物在社會運行中不可或缺,尤其是在高度組織化的當今社會諸多領域,都需要杰出的社會精英人物來駕馭和引領。而在長期的社會平穩時期,一旦適應現存的政治系統之后,基于個人情誼或功利主義,精英錄用和循環往往成為固化的制度產物。彼時,由某一領袖人物動員政治力量組成派系挑起的權力爭奪,便容易退化為大而低效的政治官僚系統,成為一個社會走向衰落的重要證據。對此,保持精英流動的合理循環有助于培植非強制性的民主氛圍,塑造出一個廣泛存在的、由不同權力擁有者連接而成的網絡,有助于增進政治合作與信任,實現制度化背景下權力主體的多元性共治。

受威權主義政治傳統的影響,韓國不同政黨所上演的洗牌間隔尤為短暫,規范性制約于其“財閥”政治的大弊實屬空中樓閣,政治參與、權力監督等多元協商的政治機制有名無實。不僅如此,維系政黨的核心力量往往是魅力型政治領袖,其政治生命周期往往相當短暫,使民眾難以對其形成充分的認同。[18]這一認同的缺乏又進一步強化了政黨的個人化色彩,船大難掉頭,在“全民狂歡”氛圍中舉行的后續選舉,異常高的投票率以及激情澎湃的全國競爭,一時風起云涌。但是,由于執政規律逐漸陷入單一,在大多數問題上走中間路線,激情退去的民眾隨后產生濃厚失望情緒,以致缺席選舉的人數逐年攀升。傳統韓國政治社會網絡內的支配—服從關系,對應于政治精英與一般民眾之間的關系定位,自然表現出對特定人物的盲目服從傾向,毫無疑問,這會極大地損害韓國市民社會的民主性,妨礙其權力場域的制度化良性循環。

公民與政治精英之間存在著責任與回應的選舉聯系,因而,必須創造出能夠克服集體行動困境和社會選擇難題的組織化載體,如2003年盧武鉉以在任總統的身份,公開退出新千年民主黨,導致原來的執政黨變成了在野黨。一旦制度性的選擇通過不確定的選舉轉化為政府的公共政策,勢必影響經濟增長、投資意愿、受教育機會、財富分配以及種族平衡等。民主鞏固非但依靠行動者與公民依據規則解決內部矛盾的能力,而且要避免陷入集體行動的民主困境,政黨必須有能力整合大部分公民的利益訴求,通過制度內部的程序了解個人、組織和社會運動的期望,制定一套制度以整合公共政策滿足選民的普遍需求。[19]政治精英的行為偏好與策略互動會直接影響民主政治的走向,民主制度是政治運行實踐理性建構的產物。

此外,隨著競選費用的持續增加,不同政黨不惜憑依大財閥勢力,力求獲取選舉勝利,甚至為此深陷金錢泥淖。這亦從側面佐證了政治精英對各階層利益的綜合考量與反映,政黨已成為政府各派、利益集團以及社會運動的中心舞臺。[20]政黨不單單是指出方向的哲人型領導集團,而且是具備能使組織成員自由發表各種意見,調節并交涉不同意見,兼顧利益的伸張與互補,最后能使各種分歧達成一致的能力的領導者。[21]即便很多人都信奉精英權威帶來的好處,仍必須批判性地認識到其隱藏的陷阱——精英之間的共謀行為,換而言之,當社會分層中少數精英占據了絕對的優勢地位,即便是被民主政體所一貫推崇仰照的各種監督路徑,都可能被精英之間的相互勾結所稀釋、侵蝕,從而最終釀成民主社會的悲劇——精英執政的悖論。

五 結語

政黨分化組合作為韓國政治社會的一種常態,以迎合民主期望的方式建構了選舉競爭的目標,在政治轉型過程中發揮了不可替代的作用。雖然精英理論可被視作為傳統政治的現代適應性轉換,但其仍然無法獨自解釋韓國的政治轉型過程。一旦政黨滲透參與到競選中,權力的真空可能會暫時被魅力型的個人領袖占據,但它最終將被政黨力量所填補,或是已有的精英在現存的政體中通過相互競爭來組成大眾政府。在遵守憲政代議民主制的游戲規則前提下,盡管韓國政黨可能會淪為一種標簽,僅僅反映不同政治精英派系之間的庇護性競爭,更多地謹慎奉行中庸之道,但這僅代表了一種可能的未來。[22]

在此,筆者并非預先設計了可見的民主制度模式,宏觀結構與微觀行動者之間的關聯性,即政治大環境背景下的精英治理行為,作為本文理論建構的邏輯中心,表明民主發展伴隨著國家和社會之間關系的重構,制度變遷最終尤其需要政治行動者——精英群體的組織動員。推動民主發展的集體行動離不開社會變遷的政治機會,而這種政治機會的創造極大依賴于精英決策的權威性,亦來自于普通民眾對其合法性的自覺認可,加之對其領導風格、人格魅力等凝聚要素的同化力。不只是關注精英在政黨博弈中體現出來的政治能力,以及在國家治理層面競爭的結果,而且承認作為政黨體系變動的一種普遍性推動力量,精英治理與反映韓國政黨分化的個別案例之間存在結構性關聯,可以成為一種新的民主轉型觀察方法。

The Differentiation of ROK's Political Parties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Elite Analysis

Li Fenghua,Ding Xinyu

Abstract Retrospecting the evolution of Korean political transformation from the historical perspective, it could be summarized as the Democratic crystallization of the interweaving of external economic pressure and internal political motivation on the special political and cultural background, and the tortuous product of the interaction and compromise between the upper-class elites and the lower-class people in ROK.The gathering, dispersing and merging of Korean political parties dominated by elite politics must base on the corresponding power capacity, which profoundly reflects their strong control over the political process, thus revealing the general practice paradigm of Elite Governance in the modern sense.In the process of the acceptance of the elite authority by the Korean people, their behavior preference and strategy interaction can guide the direction of democratic politics, thus avoiding the dissipation of political resources by excessive ideological disputes, and ensuring that ROK avoids the risk of development in the fierce competition of political parties.

Keywords political parties of ROK;Elite Governance; general paradigm


[1]本文為國家社科基金重大項目“以全面建設小康社會為目標提高黨領導發展能力和水平研究”(15ZDC001)研究成果,項目負責人:吳家慶。

[2]楊景明:《引領轉型:變革社會中的韓國和俄羅斯政治精英》,上海交通大學出版社,2011,第35頁。

[3]郭魏青、張磊:《精英政治:研究回顧與理論運用》,《求索》2014年第5期,第13頁。

[4]張英姣、楊魯慧:《韓國民主轉型以來政黨政治發展的軌跡、特征及成因》,《江西社會科學》2014年第5期,第215頁。

[5]楊魯慧:《民主轉型中的韓國政黨政治》,《東北亞論壇》2010年第9期,第24頁。

[6]宋國華:《韓國政治轉型中的政黨政治研究》,山東大學博士學位論文,2009,第3頁。

[7]楊景明:《引領轉型:變革社會中的韓國和俄羅斯政治精英》,上海交通大學出版社,2011,第42頁。

[8]董向榮:《韓國政黨政治的發展與演變》,《當代韓國》2006年第2期,第51頁。

[9]Lee A R,“Stability and Change in Korean Values”, Social Indicators Research,Vol.62,No.2, 2003,pp.93-117.

[10]楊景明:《引領轉型:變革社會中的韓國和俄羅斯政治精英》,上海交通大學出版社,2011,第37頁。

[11]李成日:《試論戰后韓國政黨的特征》,《當代韓國》2001年第3期,第36頁。

[12]Hundt D., Kim J.,“Competing Notions of Regionalism in South Korean Politics”,Japanese Journal of Political Science ,Vol.12,No.2, 2011,pp.251-266.

[13]鄭繼永:《試析韓國的政治粉絲社團現象》,《東北亞論壇》2011年第6期,第54頁。

[14]〔美〕拉里·戴蒙德、〔美〕理查德·岡瑟等編《政黨與民主》,徐琳譯,上海人民出版社,2012,第73頁。

[15]溫玉堂:《不同政黨制度的社會成本分析與比較》,中共黨史出版社,2008,第236頁。

[16]Steinberg D I,Shin M,“Tensions in South Korean Political Parties in Transition: From Entourage to Ideology?”,Asian Survey, Vol.46,No.4,2006,pp.517-537.

[17]〔英〕艾倫·韋爾:《政黨與政黨制度》,謝峰譯,北京大學出版社,2011,第242頁。

[18]〔美〕拉里·戴蒙德、〔美〕理查德·岡瑟編《政黨與民主》,徐琳譯,上海人民出版社,2012,第71頁。

[19]卞晶:《當代韓國政黨政治民主化的變遷特征》,《當代韓國》2010年第2期,第83頁。

[20]楊景明:《引領轉型:變革社會中的韓國和俄羅斯政治精英》,上海交通大學出版社,2011,第47頁。

[21]Steinberg D I,Shin M,“Tensions in South Korean Political Parties in Transition: From Entourage to Ideology?”,Asian Survey ,Vol.46,No.4,2006,pp.517-537.

[22]〔意〕安格魯·帕尼比昂科:《政黨:組織與權力》,周建勇譯,上海世紀出版集團,2013,第271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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