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資源、產權與秩序:明清鄱陽湖區的漁課制度與水域社會
- 劉詩古
- 6483字
- 2019-10-11 16:51:30
三 漁民文獻中的“入湖權”由來
據民國《朱氏宗譜》所收明永樂十五年(1417)朱仕隆(又名烈四)的《自敘》和分鬮書可知,朱仕隆不僅繼承了部分祖業,還自己置辦了許多產業,但是由于沒有子嗣,只得把名下的產業分付給兩個弟弟管理。同時,這份鬮書也透露出一個重要信息,即在明永樂年間甚至更早,蓮湖朱氏就已經獲得了鄱陽湖東部地區部分湖池的“入湖權”。
朱仕隆的《自敘》對分鬮書中的“湖港”來歷做了說明:
予也不才,承祖宗之蔭庇,賴父師之誨迪。幸逢圣天子龍飛,鼎新革故。愧不能經綸掀揭,稍以末品微能,捫心量度,承佃本都陶姓中村港,即五湖潭、上下書湖、蓮湖塘、濠湖、山下魚池、大汊湖、上姜湖、坦東漿、蚌殼湖、太溪湖,腹內溶家港、崩蕩池、斜溪尾、大小共一由。其業上至芙蓉潭,下至漏子港,南鄰康山袁仁,北接官河,西界棠陰。課鑄鐵冊,不惟用度,耗奢即進京,訴詞定版。蒙部批示,鄱民承佃鄱湖湖港,準即承課,方得照驗定冊,迢遙櫛沐,不啻數次。自念犁鋤胼胝,賴弟致力之勞,承佃湖港,惟我焦心甚瘁。天胡不愍,奪我嗣源,實辜一生之望。雖然鼎立之勢既裂,二難之美,猶芳繼述,將來者代不乏人。今者湖港本皆一體,分授即屬兩家。爰是請同族長、里約、鄰居、眷戚人等,將湖池品搭,鬮分定業。惟存上、下書湖并蚌殼湖,均同收利,以為春秋祭祀之資。其港、罾、埠派明,每年輪流管業。所有本港腳網,在后子孫繁盛,聽許增加,惟腳網許加,子侄亦得以利其利矣。猶慮本家課米,實系解京錢糧,若夫外來各色網業,入收課銀,公存積聚,以為輪遞,經催用度。其港厲禁,逮冬,出入相同,逐井取利,勿爽祖訓。[42]
這里有三個信息值得我們注意:其一,朱氏擁有的“湖港”是朱仕隆向“本都陶姓”承佃而來。其業四至清楚,范圍廣闊,幾乎占據了今天鄱陽湖東岸的大片水域。我們不甚明白的是,蓮湖朱氏是怎樣把承佃陶姓的湖港變成自己“鑄冊”的“私業”?從《自敘》看,這中間似乎經歷了爭訟案;其二,從“南鄰康山袁仁”可知,袁仁生活的時代應該與朱烈四在同一時期,這可以佐證下文關于康山袁氏的分析。而“北接官河”和“蒙部批示”則透露出明初國家力量在鄱陽湖區的存在,只有在官方批準“承課”后,方能進入官方的賦冊,正式獲得“入湖權”。此外,除了沿湖各家族承佃的私有湖池之外,還有一類“官河”的存在;其三,朱仕隆把“湖產”之中的“上、下書湖并蚌殼湖”定為“族有公產”,作為春、秋兩季家族祭祀之用。其余的湖池則邀集族長、鄰人“品搭”立鬮分配給烈二、烈八管業。此外,入湖捕魚之罾、埠也一并派明,其后子孫輪流管業。外來捕魚的網業,收取課租。需要注意的是,引文中出現“一由”應該指的是“易知由單”,一種至遲在明代正德年間才出現在已知文獻中的催人納稅通知書,但其最早起源限于資料不足至今無法確定。[43]
康熙十一年(1672),族人朱遇時寫有《七九甲積聚祀堂由》一文:“我族仕隆公,派行烈四,閘辦湖港,后代子孫亦得以利其利,所有外來網業征收課銀,理合積聚生放,興創祠堂,以妥先靈,以盡蒸嘗之禮。”[44]由此可知,蓮湖朱氏獲得“入湖權”自明初朱仕隆開始,而后子孫以此為利。至明崇禎七年(1634),朱氏后裔又置辦了外港(又名外段港)。然而,“本家七九甲所置外段港,經營節典,復后找價,總立串契,佃價不為不多,恐歷年之久,張宅聽唆生端,故筆之于楮,嗣后來知創始根由,典佃數目留傳不朽之證”。[45]這告訴我們,外段港置辦過程經歷了復雜的承佃過程,找后復找,價契成串,從而導致佃價趨高。
外段港原系張復榮承佃管業,至明末時朱氏才以三兩五兩的價格典了三五年,后崇禎四年(1631)朱氏與張光彩發生爭訟,經官判定朱氏仍管五年。崇禎十一年,張光彩因前訟欠債,于是將外段港五分之一分佃與朱氏管業。崇禎十二年,朱氏又從張光彩處佃了五分之一分。順治四年(1647),朱氏又從張光彩處再佃了五分之半分。至此,朱氏一共從張光彩處佃了二分半。而后,賀國治也把自己外段港的五分內的半分佃給了蓮湖朱氏。[46]以上是七九甲朱氏租佃外段港的過程,其中佃過之后張氏還有多次的“找價”。朱遇時通過這個置辦產業過程的記述,告誡子孫祖先置業的艱難,要他們“恪守遺規,有網者聽其自便,無網者毋許另租”。至此,我們做如下概括,蓮湖朱氏自明初仕隆公開始置辦“湖產”,后又不斷從他姓置業,而“湖產”經分家析產后由子孫族眾相承為業。
在嘉慶年間,鄱陽蓮湖朱氏與余干康山袁家為了草洲權屬問題爭訟,歷時十余年之久。限于篇幅,本章不對此過程展開討論,將在后文提及。值得提及的是,在康山鄉王家村收藏的契約中,有一份道光四年(1824)五月二十五日蓮湖朱氏立下的“永出佃湖”字。
立永出佃字人朱達瑞、朱海南、朱喜榮、朱集源、朱慎權等,緣身祖朱仕隆所遺蚌殼泥湖以及分內浮水等湖,歷來余邑王、吳二姓在身等該湖,因湖連界,幫課取魚,年清年租,原無字據。今王、吳二姓自度無據,恐主佃日久,增加佃價,不能相容,自愿重出錢文求永佃……身等見王、吳二姓網藝加多,意實不愿,奈戚友力勸,從中著二姓書立永佃字據,付身收執。以行息錢抵每年佃租,面議制錢三百千文,當付身等收訖。[47]
這份“出佃字”可以佐證上引族譜中的信息,蚌殼等湖確系朱仕隆所遺無疑。不知從某時起,蓮湖朱氏開始將此湖租佃給康山王、吳二姓取魚,并從中收取魚租,一年一清。對于這一租佃關系,朱氏早先并沒有書寫任何契據給王、吳二姓,而王、吳二姓擔憂“主佃日久”,朱氏會提高佃價,于是自愿出錢要求朱氏將此湖“永佃”給他們,以所交“押金”的利息作為每年的租金。這提示我們,明清鄱陽湖地區存在著一個發達的湖面“租佃”市場,王、吳二姓在獲得了蚌殼湖的“永佃權”之后,實際上就獲得了該湖部分的“水面權”。從這個意義上講,“水面權”并不是模糊不清的,而是清晰有序的。
都昌縣鄒家咀鄒氏家族除了保留有豐富的譜牒資料外,還保存了一批明清時期的漁課冊和契約文書。其中有一本《嘉靖二十一年都昌縣漁米課冊》,是我們了解明代都昌縣湖港權屬關系的關鍵史料。[48]在上文提到的鄒氏祖先定居歷史中,“鄒祥三”是個不可忽視的人物。在《嘉靖二十一年都昌縣漁米課冊》“縣市一處”項下,第一個“庫甲”的“頭戶”就是鄒祥三,下附有四個貼戶繳納“挑販課米”。其內容如下:
一戶鄒祥三,市二圖人。原額閘辦磯池一所,上至龍王廟,西南至大磯山及腹內灣汊潭,下至石榴嘴,共課米三十七石,又并鄒祥三大網罾課米六石四斗,嘉靖元年加安義縣九姓漁戶課米一石二斗,共該課米四十□□七斗。[49]
如果說上文所引宗譜不足以說明鄒氏“湖池”的由來,那么這份嘉靖年間的漁課冊則有力地證實了鄒祥三在洪武年間獲得了“磯池”及其腹內灣汊潭的“入湖權”。“磯池”,位于都昌縣城西南的鄱陽湖邊,是一片居于大、小磯山之間的寬闊水域,長期由鄒氏家族管業捕魚。在《客座贅語》中,顧起元指出:“民間辦治官物曰‘閘辦’。”[50]結合沿湖各族族譜,明初這一由王朝派員“閘辦”湖池的行為,是各族“入湖權”最重要的來源之一。
在都昌《曹氏宗譜》的世系中,除了榮三“抄報水產”外,還有其子均佐“抄閘湖池”的記載。據載,均佐“萬次子,生于元至順三年(1332),歿于洪武十四年(1381),葬李家塹。抄閘湖池佛僧港、云池、水尾古港、毫池沙堰,俱坐分界強山之西,課米廿七石有零”。[51]這表明,曹氏家族的湖產是由榮三和均佐相繼“閘辦”而來,并向王朝繳納稅課。在《嘉靖二十一年都昌縣漁米課冊》“柴棚一處”項下,對于六都曹家的湖產和課米有如下記載:
一戶曹亨,戶丁曹泮,六都人。原額辦水名東西盤湖、夾砂坽、石牌湖、楊家汊、蔣家塘、沙窩老鼠埉、彭公坎、鵝項石頭坽、腹內江家湖、楊家塘、楊樹港、蛟龍潭、團湖、五湖坽、碗堽坽、史饒河一邊,課米七石;外佃水名均池、水尾、力士、新坽、棠蔭、周溪、柴棚、虬門等港,上至力士、新坽,下至饒河口,東至鶯子河,北至本都水源山腳為界。曹泮得受四分,該課米一百一十四石二斗八升。曹恢戶丁曹慶得受一分,該課米二十八石五斗七升。曹均佐,戶丁曹祿,原額閘辦水名砂塘、竹子湖、池沙堰、南歷長沙池、洪富新塘、鄧埠塘、墓明塘、黃家灘、佛生港、史饒河一邊,該課米二十一石。外佃均池、水尾、力士、新坽、棠蔭、周溪、柴棚、虬門等港,得受二分,該課米五十七石一斗四升。告鳴司府,查照舊額錢糧,屢年河泊所自運解納。嘉靖元年加安義縣九姓漁戶課米六石三斗四升,俱曹亨、曹均佐七分朋納。[52]
這段材料顯示,曹家共有三個承課“戶頭”,即曹亨、曹恢和曹均佐,并依次有“戶丁”曹泮、曹慶和曹祿三人。其中曹亨、曹均佐前文已有討論,在譜牒中是父子關系。曹恢、曹泮和曹慶未見載于宗譜,這或是名、字與號的混亂,已讓我們無從追溯。然而,關于曹祿其人,《曹氏宗譜》中有記載:“琛長子,生于正統丙寅年(1446),歿葬獨山墳,娶段氏,葬老墳山,生子一達,繼娶李氏,葬夫同處,生子二。”[53]根據世系往上追溯,可以發現曹祿乃是曹均佐的第五代裔孫,主要生活在明正統至成化年間。由此,我們有理由認為,其他兩個戶丁曹泮、曹慶也應該與曹祿屬于同一時期的人。另外,承課的“水名”也存在兩種類型,一種是“原額閘辦”,另一種則是“外佃”而來。在“原額閘辦”的水名中,曹亨、曹均佐二人除了史饒河之外,其他均無重復的水名。然而,曹亨、曹均佐二人“外佃”湖池基本相同,只是每個戶丁在其中的“分”不同,因而每個“戶丁”承擔的課米數額也有差異。
在上引材料中,曹氏湖產有三個“承課”戶丁,這應該是“祖宗置產,分家析產”后的局面。另外,結合前文對于《嘉靖二十一年都昌縣漁米課冊》內容的分析,可以判斷這主要反映的是“成化二十三年(1487)”政府重新清理漁課之后的“承課”狀態。在“承課”數額上,與宗譜記載的“二百石”稍有差異,曹氏三個“承課”戶丁,加上九姓漁戶和五名“貼戶”,總共二百四十七石七斗八升。雖然《嘉靖二十一年都昌縣漁米課冊》可以佐證1989年《曹氏沙塘宗譜》中關于曹亨、曹均佐“閘辦”湖港的記載,但是對于他們“閘辦”湖港的時間卻有著潛在的沖突。在族譜的記述中,曹亨“閘辦”湖港的時間該在元代中后期。這明顯與河泊所在元末明初大量設立不相吻合。徐斌的研究指出,雖然在元代湖廣地區就有了河泊所的設立,但大部分河泊所還是創設于洪武初年。[54]
在一份明弘治年間南康府發給曹琦、曹繁的訴訟完結執照中提道:
故祖曹亨、曹均佐,洪武年閘辦本府楊林河泊所虬門、周溪、柴棚港,并淺水東西盤湖等池,共辦課米二百廿八石,魚油翎鰾外,東至鶯子口,南至棠蔭,西至饒河口,北止山腳水源。[55]
這不僅再次佐證了曹氏湖港是曹亨、曹均佐所“閘辦”的事實,而且提供了二人“閘辦”湖港的兩點關鍵信息:其一是“閘辦”的時間是洪武年間;其二則是曹氏的湖港是向楊林河泊所“閘辦”承課的。楊林河泊所,“舊在縣治東南一里通貨坊側,明元年河泊陳善卿建,明萬歷間知府田琯移置匡廬驛東,國朝雍正九年裁”。[56]然而,另據明正德《南康府志》記載,“在府西南半里,吳元年河泊官陳善卿建”。[57]如此,事情似乎逐漸清楚,楊林河泊所初設于明洪武元年的前一年,即吳元年(1367),曹亨、曹均佐二人應該在此之后才能“閘辦”承課,也就是上文提及的“洪武年間”。反之,這也可以說明,1989年《曹氏沙塘宗譜》中關于曹亨生卒年的記載有誤。另一種可能的解釋是,曹亨的生卒年信息無誤,只是湖池并不是曹亨本人“閘辦”,而是其子孫在明初繼續沿用了他的“戶名”向官府“閘辦”納課,而事實上“曹亨”這個戶名也一直沿用到了清代。
相比其他湖邊大姓,康山袁、王二姓的湖港、草洲由來并無直接的記載。但是,袁、王二姓都保留了大量明清以來形成的契約訴訟文書、納稅執照和草洲底冊等文件,以備在糾紛發生時可以用來證明自己的捕撈范圍和草洲權屬。在一份名為《洪武所賜東大長河冊跡》中,提到“南昌府南昌縣河泊所因遇見調停魚課事,本所課戶余干縣張旭安、吳高四、袁仁、褚友信稱東大河……”[58]這表明康山袁仁是南昌縣河泊所轄下“東大河”的承課戶之一。結合前文在討論朱氏湖產時,在永樂十五年(1417)朱仕隆的分鬮書中出現了“南鄰康山袁仁”的佐證,可以猜測袁仁也可能是明代初期的人。另外,在袁氏保存下來的契約中,“袁仁”作為戶名一直使用在明清時期袁家的交易文書中。由此判斷,袁仁的身份應該和前文論及的朱仕隆、鄒祥三及曹亨一樣,都被視為各族明初向官府“閘辦”湖池的開業之祖。
從康山王家保存的契約文書中,筆者發現有兩個“戶名”一直從明末使用到清光緒末年,分別是“王興憲”和“王元亮”。在崇禎十七年(1644)的一份合同中,業戶王天二有祖閘“張良汊”,一向交納國課,但后來因“魚利鮮少虛賠,國課難當,告退不納”,結果頭戶戶丁羅志將王氏告到官府。官方判定“張良汊”系王姓的祖業,不能因“魚利”少就不納課,要求王姓照舊管業。[59]然而,在合同的落款處,立合同人除了羅志外,還有“業戶王興憲”。依此推測有兩種可能,一是王天二是“王興憲”的別名,二是“王天二”是戶名,而王興憲是戶丁。此外,王家還保存了一百多份道光十一年(1831)至光緒二十五年(1899)間的納稅執照。戶名“王興憲”主要向饒州府完納“蔴鐵銀”,而“王元亮”則主要向南昌府趙家圍河泊所交納“地丁漁課銀”,僅有個別年份向饒州府交納“蔴鐵銀”。[60]在目前筆者所能見到的資料中,戶名“王元亮”最早出現在一份康熙二十五年(1686)“張揆立杜賣湖契”中。[61]遺憾的是,由于王氏族譜的缺失,我們無法獲得更多的個人信息,對他們的討論只能擱置。
前文提到,在明清時期,并不是所有湖邊的人都可以擁有“入湖權”。回到前文提及的例子,鄱陽縣長山島楊氏漁民沒有家門口焦潭湖的初始“入湖權”,而只能向都昌縣洪、于兩個家族承租湖面捕魚的現象。當地漁民認為,這種現象的主要原因是長山楊氏來得晚,故此對該水面沒有“分”。在長山島的實地調查中,我們找到了《楊氏宗譜》,且譜中族人的生卒年信息相對完備。然而,遺憾的是,楊氏僅存民國二十六年(1937)重修的老譜,新譜則是1996年修的,且宗譜并不全,老譜僅有卷首一卷,新譜則殘缺了中間多卷。據1937年《楊氏宗譜》記載,在北宋時期,楊氏祖先由福建建寧的蒲城遷居江西信州的弋陽金盤坽,而又因靖康元年(1126)的“金亂”,先祖“允莊公”遷到都昌的九山源,后竹峰公又從九山源遷到竺笪山。[62]對于楊氏祖先如何從竺笪山遷居到長山,族譜卻有著不一致的表述。
在康熙二十三年(1684)的譜序中,“竺笪文宗巳而又遷鄱陽長山”。[63]這告訴我們,從竺笪始遷長山的是文宗,至于是什么時間遷移過去的,則沒有更多的信息。在民國六年(1917)《重修長山宗譜序》中,有這樣一段文字:
惟我祖罕一公由都邑竺笪山遷居鄱邑雙港,生二子,長文煥,幼文宗。文煥公世居雙港。文宗公旋由雙港遷居蓮河,生子三,長祿肆,次祿卿,幼祿更。祿卿公世居蓮河,祿肆、祿更公又由蓮河遷居長山。夫長山雖處鄱濱,實則山僻之所。我祖之遷居是處,亦不過茅屋數椽,與諸小姓卜鄰而居,以謀鳩安而已。[64]
與康熙譜序稍有不同的是,始遷長山的似乎并非文宗本人,而是文宗的長子祿四和幼子祿更,且也不是直接從都昌竺笪遷去的,而是先遷到鄱陽的雙港,后轉遷蓮河,再遷居長山的。至民國時期,楊氏族人對于祖先的來歷,似乎已經在過程表述上趨于完整,只是尚缺遷居時間一項內容。對照長山楊氏的世系表,“罕一公,生于元至正癸巳年(1353),歿于明永樂己亥年(1419)”,而“文宗公,生于明洪武乙丑年(1385),歿于正統丙寅年(1446)”。[65]始遷長山的祿四、祿更,則分別出生于永樂乙酉年(1405)和永樂辛卯年(1411),二者去世于天順年間。[66]僅從祖譜文本看,楊氏遷居長山的時間應該在明永樂至天順之間。
在1937年長山《楊氏宗譜》記載中,解放前楊氏僅擁有長山周邊的部分草洲和小湖面。[67]然而,在1996年的《楊氏宗譜》中,在“世業”一項下,“解放后黨和政府……本著耕者有其田、漁者有湖泊之原則,和近為何方劃歸何方之精神,給予了(長山)山洲現湖”,長山楊氏的捕撈范圍擴展至焦潭湖、大小鵝湖、干板湖、漢池湖、饒河港及康山港等水域。[68]這表明,至20世紀50年代,中國共產黨政權開始打破明清以來形成的鄱陽湖水面權結構,進而對鄱陽湖水面權屬進行了重新地劃分,而長山楊氏則是這一產權變革的獲益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