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四節 小結與討論

政府一方有將土地資本化的意向,村民一方也有將土地貨幣化的意圖,雙方共享一套“發展”的話語,征遷矛盾的性質是利益博弈而非觀念對抗。如果只有村民和地方政府兩個博弈主體,村民在雙方“策略行為”的互動中將完全處于下風。中央政府和媒體的預期角色為平衡者,其可以扭轉征遷博弈中地方政府強村民弱的局面。平衡的結果應是抑制地方政府各種不合理的“策略行為”,將雙方納入共同的規則之治中,讓博弈回歸基本事實的層面。但由于中央政府和媒體傾向于從絕對化的角度定義“出事”,是否“出事”不與事件本身是非曲直聯系而與事件的劇烈程度聯系,因此中央政府和媒體的加入反而強化了民眾的“策略行為”。村民升級“策略行為”,地方政府也升級自身的“策略行為”作為回應,結果是到最后難免有村民使用“邊緣政策”,一旦出現“邊緣政策”,極大概率將引發“雙輸”的悲劇。


[1] 熊彼特等經濟學家在之前也對“創新”等問題進行過論述,但針對技術進步較為系統化的研究發軔于新古典經濟增長理論。

[2] 又被稱作新古典經濟增長模型、外生經濟增長模型。

[3] 資本對經濟增長的貢獻率(81.88%)最大,其次為土地(11.01%),勞動的貢獻率(7.11%)最小(豐雷、魏麗、蔣妍:2008)。

[4] 毛振強和左玉強認為:技術進步貢獻率>勞動力投入貢獻率>資金投入貢獻率>土地投入貢獻率(毛振強、左玉強:2007)。李名峰認為該文運用的柯布-道格拉斯生產函數模型缺陷在于假定投入要素替代彈性不變,這一點與經濟現實不符。

[5] 除了基于全國性數據的研究,還有若干基于地區性數據的研究(楊志榮、靳相木:2009;李明月、胡竹枝:2005)。

[6] 各地方政府“招商引資”的措施往往是“一攬子”的:如低價土地、低稅收、免費代招工、水電補貼,等等。

[7] 趙燕菁(2014)認為,中國土地收益的本質,就是通過出售土地未來(70年)的增值,為城市公共服務的一次性投資融資。

[8] 改革初期,一些地方政府對待以土地換投資過于隨意,對廠商拿地的管控不是很嚴格,結果造成很多廠商名義上來投資建廠,實際上為囤積土地,這些廠商或者與政府簽訂協議,通過“協議出讓”以低地價甚至“零地價”拿地,或是直接向一些國有企業低價購買土地。土地被商人大量囤積,造成地方政府要進行市政建設還要高價從商人手中買回土地,吸取教訓后,地方政府多建立土地儲備中心以嚴格控制國有土地流出,另外,很多地方政府也已不再是饑不擇食式地“招商引資”,而是開始“招商選資”,許多工業用地也納入“招拍掛”程序,價格仍比商業用地低得多,但有了更強的程序性監督。

[9] 在當前財政制度下,營業稅全部歸地方政府,所得稅四成歸地方政府。因此地方政府更有動力獲取營業稅而非所得稅。

[10] 2012年筆者在中部某省一偏遠村調查時,該村正在實施“增減掛鉤”土地置換項目,全村526戶全部拆遷,房屋補償價依據的是該區2009年的補償標準:樓房400元/平方米;平房380元/平方米;磚瓦結構270元/平方米。這僅比蓋房成本價稍高。而且,村民還要自己花錢購買村莊新居。

[11] 周娟描寫了其家鄉(湖北某城郊村)村民焦急等待征遷的情形:“每天人們都在路上觀察啊、望啊,看有沒有勘測隊的車路過或來,因為有勘測隊來就意味著有戲了。現在,一點點的風吹草動都會引起全生產隊和旁邊生產隊的震動。一次,我爸和我媽出門了,回來時已全城風雨,說是要拆遷了,因為我們旁邊的鄰居家大媽看到有一輛車停在我們家門口,在我們家門前比畫了半天,分明就是勘測隊的,然后這個消息在我爸媽回家之際就已傳遍了。后來我媽問在家的奶奶,奶奶說,啊,那是高壓局的人來查看高壓線的。一場虛驚……有人甚至在網上查看電子衛星地圖、查找市里的開發計劃、跑很遠去看在修的路,為的是看在修的路或規劃中的路到底會不會經過我們生產隊,會不會經過自己的宅基地或田地……老人們也在焦急地等啊等,因為他們現在可不能隨意死去,如果確定要拆遷,無論如何也要等拆遷完了再死,因為聽說家里多一代人就會多補一套房……在外的青年們也在等啊等,尤其是待婚無對象男青年更是焦急,有人幾乎每個星期都會打電話詢問。因為,如果能拆遷,意味著他們將會一夜變富,其身價也就陡增,這無疑會增加他們在婚姻市場上的砝碼,能拆遷時能找的對象與不能拆遷時能找的對象無疑會是兩個檔次的,至少他們是這么認為,而實際上也是如此,因為鄰村的經驗在那呢。”(參見周娟:《是什么改變了你——我美麗的故鄉》,http://www.snzg.net/article/2013/0303/article_32821.html)。

[12] 2010年筆者在廣東省一城郊村調研了解到一起村民主動要求村集體賣地的事件。該村人口3000多,戶數900多,8個自然村,土地多達5萬畝,其中3000畝為耕地,其余大多為20世紀70—90年代圍墾出來的養殖場。村里土地或用于廠房出租,或用于灘涂養殖承包,所得租金扣除集體開支后作為村民分紅,一位村民每年可分到幾百元,由于該村不在城郊和城中,土地租金較低,這些分紅已經無法滿足村民的“胃口”,很多村民質問村干部:“為什么我們擁有這么多土地,還會受窮?”2008年4月,市里準備開發該村13000多畝土地,市、鎮、村三級著手協商如何進行經濟賠償,開始的時候定了兩種方案,一種是租地,一種是賣村民股份。市里主要領導來該村調研時,提出:一次吃了老本,今后和下一代堪憂,從長遠考慮,還是以租為好。6月,市、鎮、村達成初步協議,采用租地的方案。7月,許多村民在村中發出聲音:補償款應當一次性付清給股民。一天,超過1000名村民圍住村委會辦公所,對村干部進行責罵。后鎮政府研究決定讓全村村民對“是否同意一次性賠償”進行票決,結果絕大多數村民同意一次性賠償的方案[有效票數3330,同意票數3272],按照該方案有股份的村民每人可以拿到14.2萬元。“賣地”之后,很多村民仍不滿足,認為應該繼續賣,并提出口號:“第一次賣地脫貧,第二次賣地致富。”[詳細情況參見耿羽:《從征地看當前農民的土地變現觀念》,《南京農業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1年第4期]

[13] 陳支平(2011:42—43、101)指出,福建族田的設置和增值,主要通過提留祭產、勸捐、派捐等途徑。所謂提留祭產,即每當分家析產時,提取出一定數量的田產作為祖、父輩的贍養費,祖、父輩去世后,便成為宗族祭田。這種分家提留祭產的做法,是福建族田增值最具制度化和最重要的一種手段。個體家庭及其經濟不斷裂變細分的同時,與之成鮮明對照的是家族的公有經濟卻在這種裂變中不斷壯大。

[14] 郭亮(2010)在其博士論文中描述了村民如何通過“祖業權”的表述來和他人、村集體爭奪地權和林權。

[15] “策略主義”不同于“策略”。“策略”是一種純粹的權力運作技術和方法;而“策略主義”是一種行為原則,通常不問手段或方法的合理性與合法性。因此,“策略主義”既包括那些靈活的、因地制宜的合理、合法的策略,也包含了那些不講原則、不顧戰略,不具合法性與正當性的策略;策略主義中的策略既可能與組織運作的目標相一致,也可能相背離。應該說,任何時期的基層政權均講“策略”、講“方法”,但不一定任何時期的基層政權均是以“策略主義”的邏輯運作(歐陽靜,2011:12)。

[16] 2012年筆者在中部某省劉村調研時,該村正在實施“增減掛鉤”項目,需要將村民的宅基地置換出來進行土地復墾以增加建設指標,具體措施就是全村拆遷,讓農民“上樓”集中居住至新的社區。鎮里接到拆遷任務后,將任務繼續下沉到村,每個村干部承包數十戶人家,村干部必須起帶頭作用,率先拆自己家的房子,然后上午、下午、晚上輪番到包戶村民家中做工作。鎮里提出口號是“村鎮聯合,包戶到人,死守二十天”。村干部為盡快完成任務,使用了許多施壓手段,如自5月10日拆遷工作展開時,村干部就開始宣傳,“5月20日之前簽字同意拆遷的,將在原房屋拆遷賠償的基礎上,多加10元/平方米作為獎勵;在5月20日—5月30日簽字同意拆遷的,則在原房屋賠償的基礎上,多加5元/平方米作為獎勵;過了5月再簽字的就沒有額外的補貼了,而且到那時還不同意的就進行強拆。”村民在村干部“車輪戰”和“心理戰”的高壓下,紛紛妥協,不到20天,就拆掉了村里526套房子中的99%。

[17] “花錢買穩定”導致近年上訪出現了一些新的類型,如“謀利型上訪”、“要挾型上訪”(田先紅,2012:187;饒靜、葉敬忠、譚思,2011)。有些民眾在最初上訪時,是基于合情合理的要求,但在和地方政府多次博弈過程中,發現地方政府“遇強則弱,遇弱則強”,結果上訪異化為目的,為了上訪而上訪,上訪成為謀利手段,原初上訪目的成為修飾理由。

[18] “邊緣政策”的說法來自美國國務卿杜勒斯,其在1956年1月提出美國“不怕走戰爭邊緣,但要學會走到戰爭邊緣,又不卷入戰爭的必要藝術”的主張。

主站蜘蛛池模板: 银川市| 乌鲁木齐县| 河曲县| 镇江市| 宣武区| 昆山市| 望城县| 淮阳县| 北京市| 伊金霍洛旗| 红河县| 安庆市| 马龙县| 临江市| 永嘉县| 永兴县| 普兰店市| 沙田区| 湛江市| 邻水| 贵阳市| 长沙市| 镇雄县| 云阳县| 同江市| 和顺县| 宁化县| 喀什市| 磐安县| 大埔县| 来宾市| 五莲县| 富顺县| 泾川县| 德州市| 友谊县| 专栏| 贵港市| 兰西县| 浏阳市| 泾源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