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法國政治史(1958~2017)
- 吳國慶
- 8463字
- 2019-10-12 19:23:50
第四章 “后戴高樂”總統(1969年6月~1974年4月)
第一節 沙邦-戴爾馬政府及其內外政策和“新社會”
一 沙邦-戴爾馬政府的組成及其特點
蓬皮杜為了兌現向選民許下的諾言,在總統競選運動后期就選中了雅克·沙邦-戴爾馬為總理并組織第五共和國第7屆政府。
沙邦-戴爾馬1915年3月7日生于巴黎一個資產階級家庭,畢業于巴黎大學法學院和私立政治學院并獲得法學學士學位,1940年參加抵抗運動,1942年作為“自由法國”的軍事代表協調法國本土的抗德斗爭,1945~1946年任新聞部秘書長,1946年參加激進黨并當選為國民議會議員,1947年參加法蘭西人民聯盟并成為該黨的領導人,1954年任社會共和黨[1]主席,1954~1958年多次參加第四共和國內閣,他同幾個著名的戴派人物策劃和推動戴高樂重返政壇,1958年與戴派領袖共同創立保衛新共和聯盟,1958~1969年任國民議會議長。擔任議長期間,他配合多數派政府貫徹戴高樂的方針和政策。遴選這樣的“歷史上”的戴派重要成員為新政府首腦能更好地體現新總統政權及其政策的連續性。
沙邦-戴爾馬具有多數戴派頭面人物所缺少的特質。他不僵化,也不刻板;性格爽朗,又善于交際。他在從事政治活動中表現出相當的靈活性和開放性。他早先是激進黨成員,參加戴派組織后仍然保持著在法國政界中罕見的雙重政治面目。他敢于和第四共和國政治家“同流合污”,還與孟戴斯-弗朗斯、密特朗、摩勒共同發起成立共和陣線[2]。他的特殊的政治生涯和廣泛的人際關系有助于貫徹總統的開放性政策。
在組織政府時,蓬皮杜和沙邦-戴爾馬重新起用瓦萊里·吉斯卡爾·德斯坦為財政部部長,讓莫里斯·舒曼操起外交舊業,邀請中間派政黨三位領導人勒內·普萊文、雅克·迪阿梅爾、約瑟夫·豐塔內分別擔任司法部部長,農業部部長,勞動、就業和居民部部長等重要職務,以證明兩人開放的誠意。保衛共和國聯盟內部對顧夫·德姆維爾、安德烈·馬爾羅、勒內·卡皮唐等重要戴派成員離任和吸收較多的昔日對手進入政府表示不滿,但實際上,在新政府中,約2/3的部長和幾乎全部國務秘書均屬于戴派,其中許多是擔任關鍵性的職務,如米歇爾·德勃雷為國務部長兼國防部部長。這保證了戴派政權及其政策的連續性。
新總理在6月26日向議會宣讀的總攻策聲明中,表達了要使他的政府成為“一個和解的和行動的政府”的愿望。新總統在前一天致議會的咨文中,也“保證讓共和國機構暢通的運行”并“發展行政部門和議會之間信任和有效的關系”。
蓬皮杜和沙邦-戴爾馬對政府的人事安排、對議會和反對黨的態度,有助于加強多數派的團結,改善同反對黨的關系,順利推行他們設計的方針和政策。
二 開放性的經濟政策和外交政策
蓬皮杜關于法國經濟的主導思想是要實現法國工業化,他把它當作實現法國“大國夢”“強國夢”的必要條件。他指出:“我們有一個目標,它壓倒其他的目標,那就是使法國成為一個工業大國。這是我們力所能及的。我們應該不要分散力量,實現這個目標,其余的就會隨之而來。”[3]他在吉斯卡爾·德斯坦財政部部長的配合下,采取了謹慎的、正統的經濟和財政政策,來實現他的目標。
他在財經方面的第一大行動,就是法郎貶值。由于是在戴高樂斷然拒絕法郎貶值不到一年所采取的“叛離”措施,總統及其總理非常慎重地行事。他們在極端秘密的情況下,于8月8日召集特別部長會議,快速地做出法郎貶值12.5%的決定,并“悄悄地”付諸實施。這一行動刺激了法國商品的出口并增加了法國的外匯收入,消除了外貿赤字,實現本年度財政收支平衡。這對近幾年來一直受外貿逆差和財政赤字折磨的法國經濟是個好兆頭。在此基礎上,政府擬訂了來年度以嚴厲政策為特點的財政預算,進一步加強對國民經濟的宏觀調控。
沙邦-戴爾馬政府還根據總統的指示,編制了長短期相結合的經濟計劃,以便加強對國民經濟的調節活動。政府于9月間公布了“振興計劃”。它針對國際經濟競爭十分激烈和美元地位不穩的外部環境,采用自由放任主義政策來規劃近期法國國民經濟發展目標。它實際上是法國第五個計劃(1966~1970年)的補充。
與此同時,政府還公布了第六個計劃(1971~1975年)。該計劃是在蓬皮杜親自參與下制訂的,許多重大方針和主要經濟指標都由他決定,明顯打上了“共和國總統工業化”的烙印。計劃規定要優先發展工業,使法國經濟獲得“大幅度的、有競爭力的和均衡的增長”,不斷地改善法國人的生活條件。同時,它還加強科學技術的研究,鼓勵法國工業集團向外向型經濟發展,成立和發展跨國企業和公司,以便在國際經濟大循環中提高法國產品的質量,加強出口和競爭能力。正如當時某些法國輿論一針見血地指出:蓬皮杜的經濟思想和方針使人追憶起當年基佐喊出的“發財吧!”[4]的口號。
開放性的經濟政策取得成效,1969~1973年,法國國內生產總值年均增長率為6.1%,其中農業為2.5%,工業(包括能源)為6.6%,交通運輸、服務性行業和商業為5.7%。在三大產業中,第三產業產值已經超過第一和第二產業的總和。在這個時期,法國新興產業和高科技部門相繼得到迅速發展,如電信、信息技術、航空航天、核能等。
如同他的前任那樣,蓬皮杜視外交為總統的專屬領域,外人不得過問和干預。他付出相當多的時間和精力來思考和決定法國的對外政策。他的外交部部長舒曼一向同情和支持戴派,素有戴高樂主義“發言人”之稱。總統正是在這位口齒伶俐、為人熱忱的外交部部長的有力配合下,開展了眼花繚亂的外交活動。
蓬皮杜作為戴高樂的忠實門徒和親信,堅持不渝地遵循戴高樂對外政策的主導思想和貫徹了戴高樂對外政策的基本原則——獨立、偉大、地位。與此同時,他也在外交活動中采取了與戴高樂迥然不同的風格,以某些靈活性和彈性取代后者在外交事務中所表現出的生硬的立場、執著的態度、粗暴的方法。他將原則性和靈活性相結合,來處理同美蘇兩個超級大國的關系,擴大歐洲經濟共同體,加強與非洲、亞洲和拉美國家的聯系與合作。
東西方關系在法國對外關系中占據首要位置。蓬皮杜于1970年2月和10月先后到美國和蘇聯訪問,對兩個超級大國開展微笑外交。在出訪美國期間,他強調大西洋聯盟團結的必要性,大力爭取美國增加在法的投資;在出訪蘇聯期間,法蘇共同發表了聯合公報,首次提出“召開歐洲會議將有利于歐洲的緩和”的建議。通過訪問,法國改善了同美國一度緊張和僵化的關系,重新推動了停滯中的法蘇關系,把戴高樂做出的“稱得上大國的國家就沒有朋友”的結論改為“稱得上大國的國家都是朋友”。它實質上在調整同美蘇兩國關系的過程中,小心翼翼地建立起同兩個超級大國的均勢。
蓬皮杜在歐洲政策上的變化最富有戲劇性。他一反前任總統堅持拒絕擴大歐洲經濟共同體的立場,同意接納英國等國參加歐洲建設。為什么蓬皮杜對待英國申請加入歐洲經濟共同體的立場來了個180°的大轉彎呢?首先,總統要實踐在外交事務中執行開放性政策的諾言,滿足歐洲派的需要。其次,法國要平息歐洲經濟共同體其他五個成員對法國一味從中作梗的不滿。蓬皮杜在回憶這段公案時曾說過:“當我就職總統時,我們的歐洲經濟共同體的伙伴對將英國排斥在外再也不能忍受下去了,他們對法國有怨言。”[5]“解鈴還須系鈴人”,法國引起的同其他五個成員的齟齬必須由當事者主動來解決。何況,法國已具備了解決該問題的條件。沙邦-戴爾馬政府實際上是“一個歐洲派的政府”:總理和外交部部長是戴高樂主義中擁護歐洲建設的一翼;經濟和財政部部長吉斯卡爾·德斯坦,司法部部長普萊文,農業部部長迪阿梅爾,勞動、就業和居民部部長豐塔內四人是讓·莫內創辦的保衛歐洲合眾國行動委員會成員,自然希望加快歐洲建設的步伐。可見,沙邦-戴爾馬政府的結構有利于總統推行歐洲建設的政策。
正是在這種背景和條件下,法國政府倡議召開歐洲經濟共同體成員最高級會議,并得到了其他成員的熱烈響應。于是,會議于1969年12月1日在海牙舉行。在會議討論過程中,法國在標志著農業共同體最終形成的財政結算法和歐洲議會權限得到滿意的解決后,聲明不再反對就英國和其他國家申請加入共同體展開談判。
歐洲經濟共同體與英國、愛爾蘭、挪威、丹麥的談判于1970年6月在盧森堡舉行,一直持續到1971年2月還未達成協議,幾乎要陷入僵局。5月間,蓬皮杜和英國首相愛德華·希思親自過問,在巴黎進行最高級討論。由于兩國領導人的誠意和相互妥協,許多癥結點迎刃而解。法國政府同意英國在完全實行共同對外關稅、共同農業政策以及共同體預算分擔額之前有一個過渡期,保證在共同體六國會議上不再對英國的申請使用否決權;英國政府在英聯邦問題上、共同體預算分攤額上也做了讓步。法英兩國最高級會談最終掃除了英國加入共同體的障礙。1972年1月22日,英國、愛爾蘭、丹麥、挪威四國政府簽訂了參加歐洲經濟共同體的《布魯塞爾條約》。
本來,法國政府可以名正言順地將《布魯塞爾條約》提交議會討論,并在多數派占絕對優勢的情況下輕而易舉地獲得議會的批準。但是,蓬皮杜總統卻挑選了另一途徑,他在1972年3月16日舉行的記者招待會上宣布:“通過你們和你們周圍的人,讓所有的法國人都明了:擴大共同體必須由每個法國女人和男人批準;至于政府,它已討論過,并愿意按我國憲法規定由我建議通過公民投票的途徑解決。”[6]總統此舉使法國朝野大為驚駭。人們原以為,在戴高樂把公民投票作為總統個人前途的賭注而自食其果后,新的戴派總統絕不會輕易動用公民投票,甚至有可能廢除這種直接民主形式。然而,蓬皮杜甘愿繞過議會再次直接向全國征詢。他認為通過這種方式可以大大加強他的地位和權力,可以擴大法國在歐洲和世界的影響,因此,值得去冒一下風險。
1972年4月23日法國就擴大歐洲經濟共同體舉行了公民投票。投票結果表明,贊成票占有效票總數的68.32%,反對票占有效票總數的31.68%。法國政府的提案獲得批準。但是,它同總統的希望和要求有很大的差距,蓬皮杜原打算獲得廣大選民的支持,以便今秋在巴黎首次舉行的歐洲經濟共同體九國首腦會議上[7]顯示法國的實力。然而結果令人失望:棄權票和廢票幾乎占登記選民的一半,上升到戰后以來的最高點。就投贊成票的選民而論,盡管他們在投有效票的選民總數中占絕對多數,但在登記的選民總數中只占36.1%,即在2882萬登記的選民中只有1000多萬選民表示贊同。由此可見,法國選民支持英國參加共同體的百分比不高,這對法國政府可以說是“半失敗”。究其原因,首先,如上所述,法國選民缺乏熱情,對如此重大的外交行動漠然視之。其次,左翼兩大黨如法共號召投反對票和社會黨號召棄權,都對選民投票的意向產生不小的影響。最后,政府在宣傳和鼓動選民方面缺乏有力的措施。
盡管如此,這次公民投票仍然具有一定的意義。它意味著歐洲經濟共同體將由六國擴大到九國,使西歐國家在聯合和自強的道路上扎扎實實地邁進了一大步。它標志著法國國內長期以來的聯邦和邦聯之爭基本結束。歐洲經濟共同體在醞釀新成員過程中,明確了吸收的原則,規定了歐洲議會的權限,這既維護了各成員的國家主權,又具有某些靈活性,從而使共同體不再在聯邦或邦聯之中尋找答案,而是按客觀發展的需要確定它的性質。它還提高了法國在西歐和西方國家中的威信,使法國成為西歐國家的“代言人”和“政治統領”。
法國政府繼續發展非洲、亞洲和拉美國家的聯系。蓬皮杜于1971年2月沿著前任總統訪問過的路線,在非洲兜了一大圈,加強了法國同法語非洲國家的合作。他盡量緩解因沒收法國石油公司引起的同阿爾及利亞的緊張關系,使法阿兩國仍然以特殊紐帶聯系在一起。在中東,法國政府頂住美國的壓力,繼續執行聯合國安理會第242號決議,對以色列實行全面武器禁運。當以色列于1969年12月將法國瑟堡造船廠建造的、列入禁運名單的五艘艦艇劫持后,法國政府惱羞成怒,譴責以色列的海盜行徑,同時加快向利比亞提供軍事裝備和軍用飛機。法國政府在中東的政策主要是為了保護其在中東的利益,然而,它在客觀上也支持了阿拉伯國家反對猶太復國主義的斗爭。此外,法國政府還加強了同中華人民共和國的交往,于1971年9月邀請中華人民共和國部長級代表團訪問巴黎。
三 “新社會”
沙邦-戴爾馬總理在向國民議會宣讀政府的總政策聲明時,無可奈何地承認法國是“一個封閉的社會”,他描繪這個社會表現為經濟脆弱、社會結構陳舊過時和保守、國家到處伸手而又沒有什么效能。他提出政府將要著手建設“一個新社會”,并勾畫了“一個繁榮、朝氣蓬勃、慷慨和解放的社會”的輪廓。為了促進“新社會”的誕生,他制定了四條方針:讓公民受到更好的培訓和了解更多的信息;改變國家的作用;提高工業的競爭力;使社會結構年輕化。
以建設“新社會”[8]為中心的總政策聲明贏得了多數議員的好評。議會以369張贊成票對85張反對票的絕對優勢通過了政府的施政綱領。此后,沙邦-戴爾馬總理在議會多次發表的講話和聲明中,反復強調建設“新社會”的愿望。
這篇使入耳目一新的“檄文”[9]的出籠,是有著深刻歷史背景的。1968年“五月風暴”雖已平息,但法國統治階級仍然談虎色變,心有余悸。何況,法國社會階級結構繼續兩極分化,貧富差別逐漸在拉大,不平等現象日趨嚴重。法國社會依然存在著許多不安定因素和潛伏著深刻的危機。正是為了緩和社會階級矛盾和沖突,為了消除不安定因素,不再使“五月風暴”卷土重來,沙邦-戴爾馬才處心積慮地搞出了這樣一個改革計劃。
沙邦-戴爾馬的“新社會”綱領和蓬皮杜的“工業化”目標相輔相成。總統在回答記者提問時做過這樣的解釋:“這個詞(新社會)不是我慣用的,我看不出為什么我非要用它不可。但這并不意味著我同總理在這點上和其他方面發生了根本的分歧。如果說我和總理有細微的差別,我的回答是:按我受到的教育或者我的職務,我重視人甚于社會,關心在社會中人的地位甚于社會的形式。”[10]由此可見,總統和總理各自從不同的角度強調某一側面。總統的“工業化”目標中包含著“新社會”的主要內容;總理的“新社會”綱領中也容納了“工業化”的重點。總之,“新社會”綱領和“工業化”目標兩者實際上是異曲同工,是“奇妙的結合”。
沙邦-戴爾馬政府為實現“新社會”采取了以下幾項改革措施。
1.推行合同制
政府首先以國營企業和公用事業作試點,同法國電力公司、法國煤氣公司、法國國營鐵路公司、巴黎獨立運輸公司簽訂了《綱領性合同》。按合同規定,政府給予國營企業和公用事業獨立經營權;而國營企業和公用事業則必須同本部門職工簽訂《進步合同》,以便確保職工逐年提高購買力。無論哪種合同,當事者雙方都要經過充分的討論和協商一致。
政府還以《綱領性合同》和《進步合同》為樣板,鼓勵私人企業也參照執行。它要求通過合同解決“社會伙伴”即雇主和領工資者的糾紛。
2.改革最低工資制度
政府于1970年1月7日頒布法律,改革了最低工資制度。新的法律規定,采用“各行業應增至的最低工資”(SMIC)來取代目前普遍實行的“各行業最低保證工資”(SMIG)。它能使最低收入者的工資不僅隨物價波動而調整,而且隨一般經濟條件的改變而變動,從而保證了低收入者的購買力在任何條件下總是不斷地增長。政府還通過合同制實行“月薪化”,即領工資者將按月計算工時和按月付給報酬。政府于1970年1月21日頒布法律,推廣雷諾汽車公司和航空工業公司關于實行職工股東制的經驗,以便進一步改善職工生活條件和激發職工的勞動熱忱。政府還做出特別努力,大幅度提高在貧困線以下勞動人民的收入。
3.進行職業培訓和教育
政府于1971年7月16日頒布了三項法律文件,改革了職業培訓和教育的方針和方法。新的法律規定,要繼續推廣職業培訓,凡在職職工都享有職業培訓的權利。為此,企業每年必須向在職職工提供足夠的時間和經費。對擁有各種學歷和文憑的職工進行知識更新,使他們能夠掌握最新的科技和信息,以適應現代化經濟和管理的需要。對沒有學歷的老職工進行技術教育,不斷提高他們的文化素質和技術水平。最后,政府還改革了學徒制度,加快對青年的職業培訓和文化教育的速度。
4.實行地方分權
鑒于1959年4月關于地區改革的公民投票失敗的教訓,沙邦-戴爾馬小心謹慎地和漸進式地進行地方改革。從1970年至1972年,政府先后制定和頒布了許多有關的法律和法令。
1972年7月5日的法律規定,在省之上建立大區,但不是再給地方行政單位增添一個新的層次,而是經濟區劃。新的大區方案同戴高樂的大區方案有所不同:首先,新的大區是經濟實體,職能比較單一;而戴高樂的大區為行政區劃,擁有政治、經濟、文化、司法和社會多種職能。其次,新大區議會議員和經濟與社會委員會成員直接由地方民選代表組成;而戴高樂的大區議會議員大部分則由間接方式選出。根據規定,新的地區改革方案不再侵犯和剝奪省、市鎮以及地方顯貴的權力,因此,此舉得到地方行政單位和地方顯要的支持。
政府還下放一部分地方權力,如擴大市鎮管理地方的權限,取消對市鎮的財政監護,市鎮有權在自愿的基礎上進行橫向聯合或自由合并。政府的這些措施初步滿足了地方政府和地方顯要長期以來要求地方自治的愿望。
5.對法國廣播電視局實行“自由化”
蓬皮杜在總統競選運動中曾向選民許下諾言,要將法國廣播電視局“自由化”,以便讓公民了解更多的信息。為此,他在組織沙邦-戴爾馬政府時,有意取消了新聞部,只設國務秘書作為“政府的發言人”,減少了國家對新聞媒介的干預。
過去,法國廣播電視的財政受到財政部的嚴格控制,它們的節目編排和新聞內容必須征求新聞部部長的同意,“事事橫加干預使這個機構透不過氣來”。改革后,政府給予法國廣播電視局包括財政權在內的自治權力,允許各個電臺按頻率、電視臺按頻道劃分成獨立的自治實體,相互在新聞采訪和報道方面展開競爭,對政府和社會起著監督作用。
沙邦-戴爾馬政府在實現“新社會”方面所采取的一系列改革措施,主要集中在經濟體制和政治體制領域。它能夠收到“急功近利”的效果,如重新調整了中央與地方的關系,協調了各個階級和階層之間的關系,提高了中下層勞動人民的生活水平和改善了他們的勞動條件,在一定程度上滿足了他們的要求,縮小了最高和最低收入以及貧富之間的差距,遏制了社會的不公正和不平等,從而平息了民眾對現狀的不滿,暫時緩解了法國潛在的社會危機。
沙邦-戴爾馬的“新社會”綱領以其鮮明的改革色彩引起了多數派和戴派中的保守分子的怨恨,他們的質問和譴責劈頭蓋臉地拋向總理:“硬說戴高樂封閉社會,這是侮辱他,侮辱我們!”[11]“沙邦并沒有回答法國人提出來的真正問題。”[12]“當然啰!沙邦撿起了左派的想法!”[13]“他在我們最兇惡的敵人那里挑選他的合伙人!”[14]一時間,總理同戴派保守分子的關系緊張起來。為了爭取多數派的支持,消除與戴派保守分子的隔閡,沙邦-戴爾馬在后期領導政府時降低了“新社會”的調子,減慢了改革的步伐。
在建立“新社會”過程中,沙邦-戴爾馬政府也遭到來自社會團體的抵制和反抗。例如,在合同制出臺時,法國總工會表示堅決反對,公開聲稱“民主的替換不是在投票箱里而是在街道上見分曉”[15]。于是,它馬上見諸行動,發動了法國電力公司職工大罷工。當法國政府采取另一些改革措施時,也受到不同程度的干擾。為了保證改革的順利進行和安定社會秩序,沙邦-戴爾馬政府陸續出臺了一系列強化社會治安的措施。
政府堅決貫徹現有的社會治安條例,在巴黎最敏感的地區——大學生和青年集中的拉丁區增派警察和治安人員,隨時彈壓可能發生的游行示威和騷動。法院和檢察院也配合行動,取締了無產階級左翼[16]并逮捕該組織主要領袖阿蘭·熱斯馬爾,對《人民事業》[17]報紙領導人進行起訴。自此,法國政府基本上摧毀和清除了在1968年“五月風暴”中起著重大作用的組織及其領袖。
與此同時,法國政府加強治安立法,如1970年春頒布的《暴力破壞懲治法》規定,參加已被禁止的游行示威將構成犯罪行為,并由此引起一種集體責任。法國政府還提出一個進一步限制結社自由的法律草案。按該法律草案規定,只有在法庭判決申請結社的團體是“合法的而不是非法和違反道德規范的,沒有損害領土完整和政府的共和形式”的條件下,有關當局才開具結社許可證。而1901年法律的規定則比較簡單,只要新成立的社團發表一個成立聲明,有關當局記錄在案并開具許可證即可,不必經過司法手續。可見,現政府對待結社制度要比過去嚴厲得多。
該法律草案最初在國民議會經過激烈的辯論后被通過,但于1971年6月被參議院否決。按議會組織法規定,該法律草案尚未壽終正寢,它又返回國民議會重新審議,最后在二讀中再次被通過,成為正式立法文件。然而在頒布前,波埃以參議長的名義提出上訴,認定該法律違反第五共和國憲法的序言中關于1789年的人權宣言以及“共和國法律的基本原則”。憲法委員會接受了參議長的申訴,于7月16日經過緊張的討論并做出了裁決:法律第三條有關事先以司法檢查方式來改變結社制度違反了憲法精神,應予以取消。憲法委員會此舉挫敗了沙邦-戴爾馬政府限制公民結社自由的圖謀,從而使政府的名譽掃地。
從總體上看,改革畢竟是成功的,取得的成就也是顯著的。在“后戴高樂”的三年中,蓬皮杜和沙邦-戴爾馬的聲譽節節上升,戴派的勢力和影響日益擴大,多數派的地位進一步鞏固。例如,在1969年6月至1971年12月的13次國民議會部分議員選舉中,多數派有9次輕易取得席位。在1970年3月的區選舉中,戴派所獲得有效票的百分比和所分配到的席位都超過1964年和1967年的兩次區選舉所取得的成績。在1971年3月的市鎮選舉中,戴派不僅在大城市中繼續保持了優勢,而且在中小城市中也取得了長足的進展。在1971年9月的部分參議員改選中,多數派奪得10個左右的席位,從而使它在參議院的地位有所改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