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外們愛喝酒，也愛夜生活，時間上總沒個分寸。那次和Swan在巴黎，喝著喝著都見到太陽升起了。

簡凡有點累，找了個理由，在十二點前撤退。方才光顧著聊天，沒注意手機，眼下一看，倒是有不少微信。

先看到的是總經理邱林的消息，問他和巴西老頭談得怎么樣了。微信是半小時前發的。簡凡沒遲疑，立馬操起電話給邱林撥過去。

“我說你小子這么晚還給我電話，這不是誠心不讓人休息么。”邱林有些迷蒙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

聽聲音應是在睡覺。周五晚上打擾人休息，好像是挺沒品的。不過簡凡也不怵，誰讓老邱自己大晚上的發微信過來。

“這不是要匯報工作么。領導這么晚都還在關心項目進度，那再怎么晚也得把情況和您說說不是。”

‘省得您睡不著’這話，簡凡倒是沒說出口。

他不是個愛揣摩領導小心思的人。也不是不懂這事，只是不太愿意。橫豎都是人，怎么就人家當了領導了，就得捧著。殊不知，領導好奉承這事，十有八九都是底下人給慣的。

他簡凡就不愛湊上去熱鬧。有事說事，挺耿直一人。不過他不傻，該不觸領導眉頭的時候，安安分分地在一旁待著。即便不常在領導面前溜須拍馬獻殷勤，簡凡還是能讓領導留下不錯的印象。

人業務能力強唄。公司難啃的項目，簡凡出馬，十有八九就能談下來。能給領導解決問題的員工，才是好員工。這是簡凡一直以來堅信的。

所以這么一來，他就沒什么好怵領導的，都是彼此需要彼此尊重的關系。

老邱問的項目，就是他上回從荷蘭帶回來的，荷蘭老頭想在他們的煙臺基地訂一個鉆井平臺和生活平臺，各自取了名字叫Gemini和Pisces。為了好記，大家都稱GP項目。

簡凡將工作進度和老邱如實匯報。當然好的進展得說，比如巴西老頭挺認可煙臺基地的初步設計方案和技術能力。但不如意的也得說，比如老頭挺想占中聯的便宜，能自己不出錢就不出錢。

之前有過Smith那檔子事后，他對這種明擺著訛人的態度，不是很喜歡。但也知道如今公司在集團那兒不受待見，決計不能像上回那樣直接將人給擋在門外了。

“邱總，事就這么個事。我個人覺得，老頭是在和我們博弈，看我們最終能妥協到什么程度。我們不妨就與他搏上一搏。”簡凡舉著電話說道。

其實簡凡早就讓幾個關系比較好的經紀公司去摸過荷蘭老頭的底，這次他來中國下單還是挺誠心的。只不過想能多占便宜就多占便宜。

邱林聽完匯報，顯然挺滿意的，當即就回他：“行。你自己多掌握分寸，有了進展及時向我匯報。另外，別像上回那樣，自說自話了。”

簡凡笑道：“好的，領導。”

掛了電話，一看時間都超過十二點了。午夜的溫度可真是凍人，手抖發麻了。坐上出租車后，把剩下的微信都看了。

劉司南一個多小時前來過微信，問劉芳菲有沒有找過他。簡凡直接回復他沒有，對方沒有及時回復，估計是已經睡了。

還有幾條微信都是工作上的事情，他簡要地回復了一下。只是之后的一條，讓他不禁意外。

這條是那個叫林楓的小姑娘給他發的。看時間在十點四十左右。

微信這么寫著：“今天很高興再次認識你。”

“我覺著咱倆挺有緣的。你看啊，第一回在機場撞到，還是鄰桌。第二回在復旦碰到，還一起吃了簡餐。這回順著家里的意思見面，以為是陌生人，結果是相熟的。”

“很有緣分吧。”后面跟了一個亮出白刷刷牙齒的笑臉表情。

“那個，明天你有空么？我有兩張《暗戀桃花源》的票，一時找不到人，不如一起啊？”

話劇？這是什么套路。

簡凡覺得自己最不適合的就是這種靡靡之音，什么舞劇話劇音樂劇，太高雅，不太適合他這種凡夫俗子。

不過，再見一面么？好像也不是不行。今晚不是聊得挺好的么。況且大家都是蘇州人，家里人都認識，要是直接回絕，好像不太好。

簡凡想了想，直接在空白處輸入“好的。地點和時間發我。”。但轉念一想，現在都超過十二點，人家姑娘肯定已經睡覺了。這么晚回復挺打擾人家的，還是明早起來再說吧。

于是又把已經輸入的話給刪掉。

回到酒店，把自己收拾干凈上床，已經凌晨一點半了。酒勁已經過去，人也清醒地一塌糊涂。簡凡睡不著，干巴巴地挺在酒店的大床上，盯著黑暗里空洞洞的天花板好久，才找回點些許想要入睡的沖動。

他的睡眠大概在半年前開始，就成了個大問題。每每到了晚上，腦子就很清醒，即便有時候喝了酒，明明人懵懵的，還會說胡話。可就像是身體有個額外的自己，那個自己很清醒。所以即便再醉，死活就是睡不著。

眼下，就是這樣的情形。

第二日是周六，簡凡沒有擱鬧鐘，所以到了八點的時候還沒起來。但林楓早已經醒來，連陽臺的花草都澆了一遍了。

一早起來的心情，說實話，不是很美麗。一個女孩子家家的，對剛吃完相親飯的男生發邀請再聚，結果一晚上過去，沒有下文。

這種明晃晃被拒絕的事實，讓她不太想認清。

《暗戀桃花源》的票是昨晚臨時起意才買的。演出前的票很緊張，她還是找了相熟的黃牛才高價錢拿到兩張票子。座位是極好的，價格也很令人“欣慰”。

好嘛，結果人家并不想和她再見面。氣憤之余，她還是覺得氣憤。

雖說不是沖著談感情去的，但好歹大家都是老鄉，又不算陌生人。要是有什么事去不成，或者不想與她一起去，回個微信說一聲也行。她又不是不講理的人。

結果呢，不回微信。這可就是態度和人品問題了。

看著人模狗樣的，居然是個沒品的。真是瞎了眼。

林楓在心里默默腹誹。轉念就找晚上陪她看話劇的搭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