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透過半掩的窗簾，灑在兩人的臉上，睡得香甜，宋清微微睜了睜眼，撇著眼前放大的筠連，睡著的沈卓然好像少了一分戾氣和冷淡，不知道是陽光的錯覺還是什么，眉眼都變得溫柔舒緩了點。宋清回想起昨晚的那回蕩在耳邊像是在說故事一般的聲音，輕輕撫上他柔軟的眼皮，低低的說著，“你真的比誰都厲害，成長得這么優秀?！?
沈卓然似乎累極了，眼珠因她的觸摸微微動了一下，沒有多余的反應。
宋清捂著嘴，藏住未盡的笑意，細細的打量著他，這一打量似乎陷入了出了神，時間咻咻咻的溜走，等宋清反應過來，似乎已經過了半小時了，宋清小心翼翼的調整了姿勢，齜牙咧嘴的揉揉發麻的肩膀，掖上被窩，走了出去。
宋清看著衛生間鏡子里的自己，哭花臉的淚痕還清晰可見，眼睛也很給力的腫了起來，不知道的還以為自己受了什么欺負，回想起昨天自己哭得慘兮兮的樣子，宋清不禁笑了起來，無奈的拿條熱毛巾蓋在臉上，試圖想挽回什么。
沈卓然一進衛生間，就看見宋清以奇怪的姿勢靠在墻上，臉上還敷著一條熱毛巾。
“怎么不多睡會？”宋清聽著越走越近的腳步聲問道
“你在干什么？”沈卓然走過去，小心的挑起她臉上的毛巾
宋清的眼前突然多了一絲光亮，不適應的瞇了瞇眼，抬頭朝沈卓然看去，指著自己的眼睛控訴道，語氣里有著她自己都沒意識的撒嬌“你看看，眼睛腫的跟雞蛋一樣?！?
沈卓然配合的湊近仔細觀察著她的眼睛，一副認真探究的樣子，實話實說“和雞蛋腫有點夸張，我看過一個病人被巨型黃蜂叮過，也差不多和鴿子蛋大小......”
宋清看著沈卓然說的煞有介事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推開靠近的沈卓然，走到洗手臺開始洗漱。
沈卓然眼里閃過一絲笑意，看著宋清用力的刷牙，不時還通過鏡子瞪他，她掩住笑容，站在她旁邊一起刷牙。安靜的衛生間里只能聽到電動牙刷沙沙的聲音，兩人站在一起像是一對默契已久的老夫妻，宋清還沒開口，沈卓然就把身邊的漱口杯遞給了她，自然的動作像是做了很久一樣。
“你今天去上班嗎？”宋清吐掉嘴里的泡沫，口齒還是有點含糊不清
“不去，我剛跟主任請了假?！?
宋清沒吭聲，自顧自的打開了水龍頭，開始沖刷杯子。
“你今天就回家嗎？”
宋清側身看了他一眼，又重新投入洗臉池，嘩嘩的水聲中飄來宋清斷斷續續的聲音，“你是想我回去還是不想呢？”
說完抬著滿是水珠的小臉望向他，沈卓然摘下毛巾，細細的給她擦干，溫柔的動作讓宋清突然失了神。
“你說我是想呢，還是不想呢？”沈卓然又把話題拋向她，毛巾也輕輕蓋住她的臉，只留著清亮的眼睛在外面，像一泓清水微微有風飄蕩閃動的模樣。
宋清站在原地，細細的打量著微微彎腰幫自己擦臉的沈卓然，耷拉的劉海濕漉漉的，連帶著眼睛都蒙上了一股霧氣，視線下移，鼻梁高挺，嘴唇輕輕抿著，家居服的領口微微敞開，露出性感的鎖骨，宋清一晃神，下意識眼神亂轉，剛才他是在勾引我嗎？想到這，宋清拽下毛巾，胡亂的擦著沈卓然臉上的水滴，蓋住沈卓然攝人心魄的臉龐。
看著宋清慌亂的樣子，沈卓然在毛巾下笑開來，輕輕抓住她的胳膊，恢復了正經模樣，“今天我送你回去，大過年的，總是要給叔叔阿姨一個解釋。”
“沒事，我爸媽那邊我自己解釋，你趁這時間好好休息一下，還有需要你解釋的人還有很多，他們很擔心你，不然我也不會出現在這里?！彼吻逡庥兴傅恼f道
“嗯，今天我會過去老宅，你和我一起去吧?！?
宋清擺了擺頭，側身走了出去，“就像你說的，大過年，不合適?！?
宋清轉過身來，認真的問道，“自己一個人可以解決嗎？”
眼中突然涌上來的擔心，觸動了沈卓然，他牽住她的手，眼神肯定的看著她，眼神中也少了昨日的頹唐，像是給宋清打了一針定心丸一般。
“不過，走之前和我去一個地方吧。”
宋清看著沈卓然的車七繞八繞停在了一個修繕的很漂亮的小公園門口，宋清滿腹疑問終于在走進去的那一刻解開了，沈卓然抱著他臨走從書架上抽出的書，默然往前走，宋清小步小步的緊緊跟著。
“到了?！鄙蜃咳焕吻宓氖滞Ｔ诹艘粔K小小的墓碑前。
宋清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碑上照片上那個風姿綽約的身影在那一身軍裝下顯得格外英氣逼人。
“現在看來，你和你媽媽長得很像。”宋清盯著照片說道
沈卓然把手中的書輕輕放在臺前，淡淡的說道“這本書我每次去療養院都會給她讀上幾頁，現在剩下來的也就三四頁了，故事總是該有個結局的?！?
宋清沒有上前打擾，只站在兩米開外的地方，聽著沈卓然低沉的聲音讀著一字一句。
沈卓然讀完最后一句，輕輕合上書，抬眼看著碑上那個巧笑倩兮的笑臉，回頭看了一眼站在旁邊安靜看著自己的宋清，眼神里都是溫柔而堅定的光。
媽媽，這就是我說的那個小女孩，是我這輩子想用命來疼惜的人，我帶她來見你了，你會很喜歡她的。
沈卓然沉默寂寥的背影讓宋清有些心驚，下意識走上去牽住他的手，緊緊的握住。
“走吧。”沈卓然收拾好所有情緒，朝宋清笑了笑。
“阿姨，再見”宋清微微欠了欠身，隨著沈卓然的腳步離去。
寂寥的小山坡上，一對璧人手牽手緩緩離去讓沉重的氣氛多了一絲溫情。
宋清看著近在眼前的高鐵站，和某人死死拽著的手，啞然失笑，“喂，沈卓然你多大了，幼不幼稚。”
宋清掰開他的手，順勢白了他一眼。
眼神一直放在窗外的沈卓然悠悠轉過頭來，看著正在解安全帶的宋清，開口說道
“宋清，你想什么時候結婚?！?
安全帶嘣的一下彈開，宋清也震驚的抬起頭，卻撞進了一道認真溫柔的視線，宋清吞了吞口水，不知道怎么接下去這話。
“干嘛？你要干嘛？”
沈卓然看著明顯有點被嚇著的宋清，下意識指了指前面的廣告牌，一個婚慶公司的廣告語。
宋清微微松了一口氣，拍了拍胸脯，“還以為你的求婚這么的粗糙倉促呢，現在這些廣告一個個的都在蠱惑人心，然后騙錢?！?
沈卓然有些啞然，后揉了揉她的頭發，溫聲說道“我知道了，快走吧，到家給我來個電話?！?
宋清點點頭，順著他的胳膊爬到他懷里輕輕碰了他的嘴唇，眼睛里星星點點的笑意，“我走了，不要太想我，但要想我。”
沈卓然完全沒有給她逃跑的機會，雙手一伸，就給她禁錮在懷里，頓時吞沒在未盡的情意里，宋清不自覺的攀上他的脖子，整個人淹沒在悸動的情意中，不一會，宋清裹緊了圍巾，慌不擇路的從車里溜了出來，三步作兩步的往檢票口跑，不時還回頭瞪了他一眼，冬日未散盡的冷風中宋清紅撲撲的臉和嬌嫩欲滴的唇藏在圍巾下面，卻依然讓沈卓然悸動。
沈卓然下意識摸上好像還有溫度的嘴唇，淺淺笑開來，這丫頭不是跑得快估計是回不了家了?？粗吻遄哌M了檢票口，沈卓然斂了斂神色，驅車離開了。
李姐打開門看到站在門口的沈卓然愣了一下，隨即開心的喊道“卓然回來啦，沒吃飯吧，你爸你媽都在吃飯呢，李姨今天燒了你很喜歡的排骨，沒想到你會回來啊，不然就多燒幾個菜了?！?
沈卓然彎了彎眉眼，笑著說“沒事，有李姨的排骨就夠了，我肯定能多吃很多飯。”
坐著吃飯的沈媽媽聽到保姆的聲音，放下筷子走出了餐廳，迎面看見了沈卓然，驚訝之余臉上的開心更加明顯。
“卓然，怎么沒打電話就來了，來來來，先吃飯。”
沈卓然應聲坐了下來，朝著坐在對面的奶奶和爸爸打了聲招呼。
本看到孫子回來的沈奶奶高興地打算迎上去，后又想到那天自己對孩子的發火火，悶悶的哼了一下，便不再理會他了。倒是沈爸爸上下目光仔細探究掃了幾眼，看到沈卓然本沉在眉頭的郁結消失，心也放了下去。對于沈卓然，沈明理也是放在心上去疼的，明婉本就是家里的掌上明珠，更是把雙倍寵愛都給了這個孩子，從把他抱在懷里的第一天，就已經是他的兒子了。只不過后來那么多事，這孩子好像也漸漸不愿意跟自己說些什么，沈明理雖著急但也無計可施。
“回來之前給家里來個電話，讓李姨給你做點好吃的?！鄙蛎骼頊睾偷恼f道
沈卓然頓住筷子，給沒有說話的沈奶奶盛了一小碗湯遞了過去，眼里也沒有前些日子的沉悶，眼底都是細細碎碎的光?！班牛裉毂容^突然，和主任請了假，回來陪奶奶和媽媽幾天，也不用為我專門做些什么?！?
話音剛落，飯桌上的目光全部聚在了沈卓然身上，隨后又相互看了一眼，眼神里都是意料之外的驚喜和淺淺的疑惑。
“真的嗎？”沈奶奶問道
沈卓然撇了撇嘴，有點委屈的說道“奶奶終于和我說話了，我還以為奶奶不要我了呢?！?
“誰說的，你這孩子。我那不是.....”沈奶奶著急的解釋道
沈明理看著奶奶一臉著急的樣子，幫腔道“你奶奶舍得不要你呀，你奶奶恨不得把你寵上天，我這兒子是不如孫子了喲。”
大家噗嗤一笑，飯桌的氣氛好了很多，因卓然的到來，沈奶奶也高興的多吃了些飯。
沈卓然簡單收拾了臥室，換上了舒服的家居服，隨即似乎想到什么，拿起桌邊的手機，屏幕果然有宋清的未讀消息。
我已安全到家，可惜我爸媽出去串門，可憐兮兮的我沒有飯吃。還配了個委屈臉。
沈卓然笑著撥通了她的電話，很快的那邊就接起來。
“喂?！彼吻搴磺宓穆曇魝鱽?
“現在才吃飯嗎？”
“嗯，剛剛到家，我爸媽去鄉下拜年了，我先吃點東西墊墊，一會我表哥接我過去。你呢，在干嘛，去醫院了嗎？”宋清吸溜著碗里的面條
“我在家，剛陪奶奶吃完飯，請了幾天假調整一下，明天準備帶奶奶去金湖那轉轉?！鄙蜃咳粚χR子理了理衣領，說道
“真的嗎？你回家他們肯定很開心的?！?
電話里，沈卓然都能感覺到宋清的開心，心里軟了一下。
兩人隨便閑扯了一句，宋清家的門鈴就響了，電話也就掛斷了。
沈卓然看著被掛斷的電話，盯著手機出了一會神，看到聊天記錄里前幾天一直堆積的未讀消息，一條條點開來看，大都是沈媽媽發的消息。
卓然，吃了飯嗎？
卓然，今天值夜班嗎？不要太累
卓然，天氣預報說今天降溫，你記得帶圍巾。
通話記錄里也躺著林子涵，梁飛他們的未接電話。
沈卓然躺在床上，瞪著天花板，思緒萬千。
“叩叩叩”門外響起敲門聲，沈媽媽放下了手上的衣服，朝門外看去。
沈卓然推門端著茶點盤走了進來，環顧了一下，“爸爸呢？”
“他在書房打電話，你要找他嗎？我去叫他?！鄙驄寢屨f著往門外走去，隨即被沈卓然叫住。
“沒事，媽媽，來，這是你喜歡喝的紅茶?！鄙蜃咳话巡璞P放在窗臺的小茶幾上。
沈媽媽有些呆愣，對于沈卓然突然的親近有些局促。
沈卓然捧著杯子，看著窗外的樹，說道，“我都不知道這個房間窗外是這個樣子的，和那邊的臥室景色不一樣，這個書都快有這個窗臺高了吧?！?
“這棵銀杏是你三年級植樹節非拉著你爸爸一起種的，以前你也吵著說喜歡這邊臥室，說長大要跟我們換?！鄙驄寢屗坪跸萑肓嘶貞洠樕隙嗔藴\淺的微笑。
看著沈媽媽的表情，沈卓然由衷的說道“媽，謝謝你?！?
沈媽媽怔了一下，抬頭看著坐在一旁的沈卓然，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對不起，這幾天我太慣著自己的脾氣了，讓您擔心了?！?
沈卓然平淡無奇的話，卻激出了沈媽媽的眼淚，沈卓然有點失措，拉著沈媽媽的手，低聲安慰著。
“沒事，我就是年紀大受不得激動?！?
沈卓然半挽著沈媽媽，靠在長椅上，透過紅茶杯悠悠飄過的熱氣，看著外面光禿禿的銀杏樹，下意識摟緊了沈媽媽。
“媽媽，我是你的兒子，便一輩子是你的兒子。”
沈媽媽的身體明顯僵了一下，側身撞進沈卓然坦然的視線里。
“可能后來很多因素吧，性格上就是不太合群，包括同齡人也是，我不太愛分享一些自己的感受或其他事情，但以后我會改變?！?
沈媽媽安靜的聽著沈卓然斷斷續續說著他近些年來的改變和感受，滿目心疼。這個孩子不管別人怎么看待她對沈卓然，她自己知道她愛他甚至超過了自己，當年的自己本來身體不太好不容易懷孕，當時公公下的那個決定，心里也氣過，但就第一眼看著襁褓里的沈卓然抓著自己衣領，甜甜地笑著，她就知道這就是她的兒子。小時也是這孩子很黏自己，學校里什么回來都能講好久，后來性格越來越沉默，現在回國來還偶爾回老宅能聽到他說些什么，在外求學的幾年除了基本的問候，也不說自己過得好不好，學業苦不苦，話越來越少。
“卓然，你知道嗎？上一次你跟我說這么多話時應該是你初一去夏令營回來的時候?！鄙驄寢尶粗巴庥朴普f道
沈卓然眼神一晃，心不自覺酸了一下。
“媽媽，我想和宋清結婚?！?
本來沉溺于感傷的沈媽媽立馬回過頭看著自己的兒子，驚訝的問道“你想清楚了嗎？”
“嗯，但現在不是時候，她還小，過段時間吧?！?
“嗯，那孩子是個不錯的小姑娘，雖然年紀小，但是很懂事。也看得出來她把你放在心上的。對了，你今天回來，這孩子去哪了？”沈媽媽突然想起來心里一直響著但又想不起來的是，從沈卓然一進門好像就有的事
“她回家了?！?
“你這孩子，這大過年的，我把人家姑娘喊出來，你不給人家送回去，她爸媽該怎么想。都多大人，怎么不懂事呢？”沈媽媽一臉埋怨的看著他
沈卓然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媽媽，沒事的，我說了要送她回去，她給我趕到你們這邊來，說她自己能回去，我也想著登門道歉啊，可人家沒給你兒子這個機會啊?！?
沈媽媽佯裝打了他一下，“你孩子，她不在乎你還都不在乎了嗎？她父母又不在乎嗎？大過年給人家女兒拐出來連個交代都沒有，你還想娶人家姑娘，你在做夢吧。”
聽著沈媽媽的話，沈卓然的心思也開始搖擺不定，看著宋清毫不在乎的樣子，自己也沒想的這么深。
“媽，那怎么辦？”沈卓然下意識問道
“你現在趕去也遲了，而且你也不知道人家地方風俗是怎么樣，貿貿然過年上門不太禮貌，你下午跟我去商場買點禮物給人家二老送過去。”
“好，那媽媽，我們收拾收拾就去，我先下去開車?！?
看著沈卓然焦急的背影，沈媽媽恨鐵不成鋼的嘆了嘆氣，這孩子，但臉上洋溢的還是寵溺的笑容，推門進來的沈明理一眼就看到自家媳婦這幸福的表情，心里也明白了。剛卓然進去的時候，自己便看到了，但不想進去打擾他們母子的聊天，轉頭回了書房。
“怎么樣，和卓然聊得怎么樣？”沈明理攬著她，溫情的問道
王微靠在他肩上，嘴角的笑藏不住，“我的卓然終于回來了。”說著說著，眼淚洶涌。
“你看看你，咋高興也哭呢?！鄙蛎骼頍o奈的抱著她，聽著她淺淺的低泣聲，眼角的皺紋都揚了上來。
“這些年，也辛苦你了。”沈明理由衷的說道，他也能看出來，王微是把卓然當自己兒子來疼，一點也不含糊的，當年卓然要把戶口遷走的時候，她也二話不說的體諒包容，現在想來，自己真的是娶了一個好媳婦。
正當沈明理沉在自己的思緒里，王微推開他的懷抱，微微擦干眼角的淚，“跟你扯，差點忘了正事。下午要和卓然去逛商場，得趕緊收拾收拾?！?
說完，便開始忙活起來。
“所以，有了兒子忘了老公？”沈明理一臉吃醋的說道
王微白了他一眼，吐槽道“您大忙人倒是有時間陪我去逛逛街啊，天天這個會議那個會議，你說你今天下午是不是在辦公室有會？”
沈明理啞然，尷尬的地傻笑。
王微白了他一眼，拎著包往門外走，完全不理會他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