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金城作為霍特王國中部偏南的大城之一，正面面對著起伏不定，在王國南北劃出一道分界線的科騰山脈，背后是松朗平原，西北圣域前往中央神殿主要的朝圣之路就經過那里。

每隔三到五年，就能在松朗平原觀看著名的巨人族朝圣。

而叛軍之所以止步，一方面是因為冬天的臨近，另一方面則是因為科騰山脈這道天然屏障，貿然進攻，狹長的補給線可能被埋伏的敵人切斷。

瑞金城前，天氣轉涼，黃葉紛飛。

羅伯斯將軍雙手交疊蓋住劍柄，長劍直立于地，遙望著巍峨的城墻，太陽在西邊灑下一片金紅的微光，萊特鐘的輪廓在天際若隱若現。

入冬以后，由于蘭斯城的淪陷，滋養王國經濟數百年的都城-亞幕加-瑞金-蘭斯城商業通道丟掉了末尾，大量商品停滯在瑞金城。無論是領主亨德爾等貴族，還是那些縮在裘皮大衣里的富商，都會在壁爐旁邊取暖，邊破口大罵他羅伯斯廢物一個吧。

如果國王能給他一個元帥的頭銜，征召所有南方地區的領主，情況可能會好一點，但國王既體諒他的苦衷，偏偏又不肯大方放權。

羅伯斯等了半個小時，亨德爾還沒出現。

他不在乎再多等一會兒，好的戲劇不怕遲到。

就怕沒人來演，沒人敢看。

輕快的馬蹄聲響起，羅伯斯偏頭看去，亨德爾率領十幾騎從城外奔來，每匹馬的兩邊都掛著幾只獵物，更大的用繩子系在后面，在地上顛簸。

“哈哈哈，卡勒姆好久不見，你變胖了！”

“哪里哪里！不如老兄你啊，這些畜生遇到你真是倒霉。”

好戲上演了，羅伯斯將軍打起精神，和亨德爾熱烈相擁，彼此大力地拍著對方的后背，讓兩人的屬下也都綻開笑顏。

“它們。”亨德爾伸展雙臂，像展示貨物的店家，“是為了晚上的宴席準備的。”

然后他嘆一口氣，說：“我的兄弟，瑞金城的日子真不好過，領主想要開葷還得親自上陣咧。”

好一只狡猾的老狐貍。

羅伯斯也愁眉苦臉，“我扔掉大部隊就為了來和老伙計喝杯酒啊，你可不能藏私。”

“當然不會。”亨德爾拍拍胸脯，“該有的全部會拿出來，保證卡勒姆你的部下個個吃飽，就像胖乎乎的母雞，只管咯咯咯地歡叫。”

“我的士兵可不會下蛋，只會揮舞手里的刀劍。”羅伯斯瞇起眼。

“哈哈哈。”亨德爾的笑聲似乎能掩蓋一切，“我的瑞金城太小，禁不起卡勒姆你的南方軍折騰，先喝酒，其他的事情酒后再說。”

羅伯斯點頭。

亨德爾重新騎上馬，綁縛的獵物已經被仆人摘下，他揚起鞭子指著不遠處，好奇地問：“這是卡勒姆你的客人？”

脫離隊伍的是將要參加宴席的客人，除開羅伯斯，他女兒和軍中的幾位將領，有四個人格外顯眼。

準確的說顯眼的是史密斯。

在和副官把手言歡以后，史密斯終于得償所愿，要到了他想要的兩面空白旗幟，分別寫著十個黑色大字。

左邊是“我是魔法師”，右邊是“愛吃烤牛肉”。

四個人里史密斯得意洋洋，埃爾加窘迫不堪，安娜臉色鐵青，艾伯特無動于衷。

羅伯斯破天荒地有點繃不住，他按住自己的臉頰，將顴骨附近的肉往中間擠，還偷偷吸了一口氣。

“哈哈哈，那今晚就吃瑞金城最美味的牛肉。”亨德爾對史密斯產生了濃厚的興趣，而這是羅伯斯不想看到的。

正當大家要整隊入城時，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駐留在城外目送的親衛隊里，一名士兵出列，將拳頭狠狠招呼在亨德爾仆人的臉上。

亨德爾臉色頓暗，仿佛被打的是自己。

關鍵是那仆人還笑嘻嘻的，于是又有人站出來，這次是親衛隊的副隊長，直接一腳將仆人踹翻在地，然后單膝下跪，雙手捧著從腰間取下來的劍，示意請罪。

“怎么回事兒？”羅伯斯看了亨德爾一眼，沉聲問道。

“亨德爾大人的那位仆人，嗯……說了些不好的話，屬下一時沒忍住，就命人動手了，請將軍懲罰。”副隊長頭壓得很低，只看得見緊皺的眉頭。

“卡勒姆，打仗的時候如果這么沖動，愧對于國王陛下授予你我的劍與權力。”

副隊長做得這么過分，應該是為前一個衛兵擔罪，羅伯斯稍一思量，做出了大膽的決定。

“茱莉婭，你來處理這件事情。”

茱莉婭下馬，穩健地邁步上前，向在場的所有人敬禮，說：“約書亞隊長，麻煩你復述一下剛才的事情。”

原來那個仆人在臨近親衛隊時，故意和伙伴評論說南方軍都是飯桶，白白浪費霍特公民繳納的稅金。之所以衛兵們如此沖動，原因在于等級制度---加入軍隊，通常會晉升為四等高階人，而仆人被規定為只能處于四等低階，奴隸不算入等級。

低賤人的蔑視最能挑起怒火。

亨德爾雙手抱胸，馬鞭一路垂到地面，他看似怒氣洶涌，其實心里笑開了花，一個仆人哪里有挑釁軍隊的膽量，這當然是他指使的。

羅伯斯吃癟的神情令人愉悅，在他亨德爾面前，這個官場的小毛頭居然好意思用賣慘的手段，別以為他不知道你羅伯斯把精兵都藏在了橫斷要塞，就帶這么一幫老弱病殘來博同情，求援助。

不過把麻煩丟給后輩倒是一記妙招，畢竟亨德爾的大兒子喜歡茱莉婭人盡皆知。

好人易做，壞人難當。

茱莉婭接過副隊長的劍，淡淡說道：“和剛才的衛兵一起負重跑前往附近的倫則鎮，午夜之前必須回來。再罰沒一個月軍餉，佩劍暫扣。”

“遵命。”

“還需要給我的仆人道個歉吧，畢竟因為一句話就遭到報復，而且還是在他的主人面前。”

“對于您的仆人，有其他的處置方式。”

“喔？”亨德爾挑眉。

茱莉婭來到那位仆人的面前，對方勉強地挺起胸膛，雖然領主承諾以十枚金幣的報酬，但惹怒軍隊對于他而言還是太鋌而走險。

要知道相差兩個等級的人，法律上有許多額外的處理措施。

將軍的女兒凝視著仆人的眼睛，直到他開始微微顫抖，察覺到暴風將至。

“狗咬了人，就要做好掉牙的準備。”

“嗯？”

啪！一巴掌扇飛。

仆人的左眼被腫起來的臉龐擠小，他手腳并用地爬到亨德爾腳邊，眼淚汪汪，扯住領主的褲腿含混不清地說著什么。

亨德爾和茱莉婭的眼神交織，后者的瞳孔泛起微微的金色，壓迫感如水銀瀉地。

擁有高貴血統的英雄家族羅伯斯，這么多年又誕生一位強大的返祖天才。

收回視線，亨德爾拼命眨眼，擠出幾滴眼淚，這感覺真不好受，他又看了看地上如狗匍匐的仆人。

一腳踹開，滾幾圈后仆人將臉埋進蜷曲的身子，不敢再求饒。

此刻的另一隊人。

“艾伯特，是不是覺得那個仆人很可憐，即使受人指使也不該被這樣對待。”埃爾加出奇地嚴肅。

“嗯。”

“剛成為騎士的時候，我以為騎士是鋤強扶弱的存在，直到有一天，我的引薦人告訴我---”埃爾加頓了頓，繼續說道：“騎士是用來維護階級的，只幫助被弱者欺負的弱者，而不是為弱者向強者求取公道。何況，是他要攪進這個麻煩的漩渦。”

“這是真正的騎士還是偽騎士？”

“偽騎士，也是你所能認識的，任何一位活著的騎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