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杰雖然頭疼欲裂，卻還能勉強保持住最基本的思考能力，他心懷愧疚地跑向倒在地上的老人小孩身邊，俯下身子，把耳朵貼在他們的胸口上。
萬幸，心跳還有，人活著就行。
可張杰沒時間能去松懈，他強忍住身體的不適，深呼吸了幾口氣，剛覺得力氣恢復了幾分，就馬上去把那些已經癱軟在地的人給一一扶起，移到能坐下的位置。
周圍的人似乎受到了張杰的感染，幾個還吃得消的年輕人——看那模樣更像是大學生，紛紛上前，幫著張杰開始扶人。
“給……給我拿兩包紙巾。嗯？人呢……”
張杰把一張整鈔拍在桌上，卻發現柜臺里的收銀員已經不見了蹤影，他扶著柜臺，掙扎著向里面望去。這才看到已經那背靠柜臺，已經暈去過的收銀員。
“這，哎……得罪了。”
張杰只糾結了一會兒，就不在猶豫，他跌跌撞撞地走向貨柜，一口氣扯下了三大包抽紙和幾條毛巾，遞給了那過來幫忙的眼鏡小哥。
這小兄弟雖然瞧著身板有些瘦弱，狀態卻比張杰還要好上不少。他走路都有些飄，腦袋還嗡嗡響呢，這小伙子就能直接小跑著走路了。
“大叔也休息一下吧，你看著也不是很舒服。”
張杰還沒來得及說話，只覺得鼻腔突然一暖，濕潤的熱流就順著他的鼻子滑了下來，下意識地吸了吸鼻子，濃郁的甜腥味差點沒讓他吐出來。
“哎！王哥你們快過來幫一下，這大叔也開始流鼻血了！”
張杰掙扎著揮了揮手，表示自己不需要攙扶的同時，捏著鼻子，輕聲地問道。
“你們怎么就不暈啊？”
“我們三都是高中保送的體育生，別的可能不太擅長，但身體素質肯定比一般人好些。”
看看，鍛煉身體多要緊吶！不說那呈局有多粗壯了，就連侯副局都修得一手拳腳功夫，甚至那江淮子小老頭，用藤條抽老張都跟打孫子似的，現在的修士哪有跟張杰一樣弱雞的？
這怕是幾千年來第一個不如俗人的修士，說出去不知道得有多丟臉。
也就這一會兒的功夫，沒有受到嚴重影響的人都已經回過了神，自發地開始幫助他人，或是電話報警，甚至還有人舉起手機自拍起來，也不知道要拍給誰看。
張杰斜靠在柜臺邊上，用紙巾塞緊了流血鼻孔，正在大口喘氣的空檔，他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拿起來一看，藍陽的名字此時分外顯眼。
“喂？張道友？你現在就在第三人民醫院那邊嗎？”
張杰雖然有些奇怪呈夢瑩是怎么得知這消息的，卻還是老老實實地回應道。
“是啊，我就在醫院附近。”
“傷到那里沒？走得動就快走！醫院出事了！”
張杰訕訕地哼唧了一聲，笑得有些勉強。
“傷得不嚴重，還能走得動道，不過醫院這邊……怕是已經出事了。”
當下這陣仗，堪比大規模投放生化武器，人仰馬翻不說，這持續時間還挺長，但凡是正常人，大多數都還沒緩過勁來。
就在這時，也不知道是哪邊的夜攤出了事故，大片的濃煙從街角處彌漫，一股接著一股，像是潮水似的從二樓的窗戶涌了出來。一個人高馬大的廚師肩扛兩人，一腳踢開大門，還沒走出幾步，就在門口摔了個滾地葫蘆，三人癱倒在地。而那廚師只來得及抹了一把熏黑了的大臉，便張嘴，大喊了一聲。
“著火了！著火了！打一下消防電話！快！”
呼的一聲，橘紅色的火舌頂開濃煙，一口氣地竄了出來，緊貼在墻壁上，逐漸地蔓延開來。
“槽！著火了，快！哥幾個搭把手，把暈過去的都搬出去！”
這便利店恰好卡在犄角的位置，與那著火的門店不過七八米遠的距離，焦臭味更是蓋都蓋不住，即便張杰不用鼻子，用嘴嘗出這味道。
看著那三個大學生火急火燎地上手開始拖人，張杰一咬牙，正想要關閉手機，去幫忙的時候，呈局長那焦急的聲音又一次傳來。
“你跟我說的不是一回事！我剛接到御獸門的短信，他們也在第三人民醫院，昨天就循著宗門秘法找到了那貓妖，說是正在蹲守呢！沒想到那貓妖突然暴起，直接把電話都給切斷了，現在應該已經交上手了！”
話音剛落，一聲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傳來，張杰驚訝地張大了嘴，轉過了頭。
只見那住院部的方向，頂樓的一間病房墻壁已經被直接炸開，碎裂的混凝土連著扭曲的鋼筋飛濺開來，在二十多樓的高層摔落。呈蜘蛛網狀的裂紋瞬間爬滿了墻壁，這裂縫直直地爬向天臺，瞬間蔓延出了一個恐怖的范圍，以至于整棟大樓，看起來都顯得岌岌可危。
“看！好大的鷹！”
今晚的月光還算清明，張杰循聲抬頭望去，看到一只大到有些夸張的鷹正在空中盤旋，盤旋的中心正是那住院部門。
下意識地瞇了瞇眼，張杰還隱約地看到一大一小的兩個影子，正在裂口處對立，沒過一會兒，那兩個影子就一躍而下，迫于視角的原因，張杰再怎么扭動脖子，都看不到后續的場景了。
就在這會兒，他還隱約地聽到有人喊了幾聲，說是看到有人跳樓了。
現在該怎么辦？修士的身份還隱藏的住嗎？聲波攻擊，爆破大樓，目睹人影，這么爆炸的新聞，要不在網上討論一個多月，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到時候市政方面又該如何處理？會不會招惹到昆侖山的仙人？城南派出所是否會受到影響？
最最主要的，他張杰一家，會不會暴露？
這些問題又雜又煩，一口氣塞進他張杰的腦袋里，讓他覺得世界仿佛都在一瞬間，失去了色彩。
“喂？張道友還在嗎？聽得見嗎？怎么半天不回話……師妹！開快點！”
張杰這會兒才有些回過神來，他拿起手機，湊到耳邊，還沒開口就聽到了一陣刺耳的警笛聲，還有侯雪峰的怒吼。
“你說的輕巧！這老型桑塔納你還想讓它飛起來不成？再煩我就把你踢下去信不信！藍陽！后座兜里的那個備用警笛你拿出來！給我裝上去！”
“行行行……我不說了，哎！你怎么沖望云路開呢！現在是夜市時間，有多擠你不知道嗎？等我們過去不得半夜了！”
“我這警笛調過頻段，二長一短，望云路的老攤販都知道這聲音，不僅要給我讓路，還得客客氣氣地！平日里看他們做生意不容易，我才放他們一馬。”
“那要是他們不讓怎么辦？”
“要有這么沒長眼的家伙，我明天就帶著小隊，把他那攤給抄了！有本事以后別來望云路，不然我見一次抓一次！客氣當福氣是吧！”
同時還伴有藍陽的幾聲哀鳴。
“大師姐！后座上怎么沒有安全帶啊！”
“我怎么知道！不樂意你投訴城北去啊！自己抓緊點，我得往三位數開了，不然趕不上！”
張杰的把手機湊到耳邊，張了張嘴，千言萬語最后只變成了一句話。
“我還好，現在很安全。”
說完這話，張杰只覺得對面的警笛和轟鳴聲又變大了幾分，那抖抖索索的窗戶似乎又滑了下來，嘶馬一般的風聲灌入車內，呈夢瑩幾乎是鼓足了勁，對著他喊道。
“安全第一！不到萬不得已，千萬不要暴露修士身份！我們馬上趕到！”
話音剛落，那電話就被掛斷，張杰怔怔地看著那第三人民醫院的門牌，直到那個戴著眼鏡的小哥來推了他一下，才回過神來。
“大叔！你沒事吧！我們得趕緊離開這，那廚師說了，二樓是加工房，工人被那聲音給震得暈了過去，這才引起的火災。那里面堆滿了面粉和亂七八糟的玩意兒，啥時候爆炸都沒數！”
大規模的粉塵堆積在一起，被點燃之后極易發生爆炸，怪不得那廚師連滾帶爬地就跑了出來。
聽到爆炸二字，張杰也不由自主地抖了抖。他轉過頭看了一眼，這才發現店里的人都已經差不多全移了出去，只余下一片狼藉的店面。
“那行，麻煩你幫一下……我腿還有些軟。”
這是被嚇得，就連張杰自己都覺得很是意外，沒想到人在緊張到極致的時候，真的會感到腿軟。
“好說，大叔你抓緊了，我們得快些。”
就在眼鏡小哥扶著張杰走出房門的同時，那火災已經蔓延了開來，旁邊的兩個房間也逐漸開始冒出濃煙。
“都遠些！離遠些！隔壁也是面食堆放的房間！很快就得燒起來！”
這人高馬大的廚師自發地站在人行道旁，和兩個員工一起，攔下來往的車輛，盡可能地先讓人群撤離。
“大叔，還走得動嗎？”
“我沒事了，你先去幫那幾個小孩和老人吧。”
人群雖然勉強地保持了秩序，但還是混亂不堪，這眼鏡小哥雖然扶著張杰，看著也是一臉的焦急。
“那大叔自己小心，快些離開這里！”
就在這時，一聲悠揚的長鳴傳來，劃破這紛亂嘈雜的黑夜，宛如流星一般。
這聲音由遠及近，常人找不到聲源，張杰卻看得一清二楚。
只見那第三人民醫院的掛號大廳之上，一只通體雪白的狐貍正站在那大鷹的背上，盤旋在空中。
“這什么……烏鴉坐飛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