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馮夢華①《宋六十一家詞選·序例》②謂：“淮海③、小山④，古之傷心人也。其淡語皆有味，淺語皆有致。”余謂此唯淮海足以當之。小山矜貴有余，但可方駕子野⑤、方回⑥，未足抗衡淮海也。

【注釋】

①馮夢華：馮煦（1842—1927年），晚清文學家，字夢華，號蒿庵，晚號蒿叟、蒿隱，江蘇金壇五葉人。與顧云齊名，著有《蒿庵類稿》等。

②《宋六十一家詞選·序例》：詞選。馮煦編。

③淮海：秦觀（1049—1100年），北宋文學家、詞人，字少游，一字太虛，號淮海居士，別號邗溝居士，今江蘇人。秦觀、黃庭堅、張耒（lěi）、晁補之并稱為“蘇門四學士”，著有《淮海集》等。

④小山：晏幾道（1038—1110年），北宋著名詞人，字叔原，號小山，今江西省南昌市進賢縣人。晏殊的第七個兒子。婉約派代表人物之一，著有《小山詞》。

⑤子野：張先（990—1078年），北宋時期著名詞人，字子野，曾經擔任安陸縣知縣，所以人們又稱其“張安陸”，今浙江湖州吳興人。其詞作與柳永齊名。在他的詞中，有三處地方巧妙地使用了“影”字，所以世人又稱其為“張三影”。著有《張子野詞》等。

⑥方回：賀鑄（1052—1125年），北宋詞人，字方回，又名賀三愁，號慶湖遺老，祖籍浙江紹興，后移居河南汲縣。著有《青玉案·橫塘路》《鷓鴣天·半死桐》等。

【譯文】

馮夢華在其所編的《宋六十一家詞選·序例》中說：“秦觀、晏幾道，都是古時候的傷心人。他們的詞句比較清淡卻都富有意味，言語淺顯卻都有情致。”我認為只有秦觀能夠當得起這番評價。晏幾道的詞矜貴是有的，但也只能和張先、賀鑄相提并論，并不足以和秦觀抗衡。

【賞析】

馮夢華將晏幾道、秦觀評為古之傷心人，但王國維認為唯有秦觀能夠擔得起馮夢華的評論，而晏幾道則不足以和他抗衡。王國維曾經說過：“以宋詞比唐詩，則東坡似太白，歐秦似摩詰，耆卿似樂天，方回、小山則大歷十子之流。”由此也可以看出，王國維一直將晏幾道置于秦觀之下。

秦觀一生境遇坎坷，凄苦無依，而他的詞風也受這種境遇的影響，所作大都是傷離別的詞目，每一首詞都用字自然，言語雖淺，卻別有一番情致。而晏幾道的詞則大多是追憶往昔的美好生活，讓人讀了不免覺得有些矯情。所以王國維才將其評為“矜貴有余”，不足以和秦觀相提并論。

不過，詩詞評論，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王國維認為晏幾道不足以和秦觀相提并論，而馮夢華卻認為晏幾道和秦觀同樣都是古之傷心人。他們的詞風都注重抒情，意境傷感，同屬于“傷心人”，也自然有他們的共同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