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咚咚咚。”
母親的村衛生所是屬于大隊部的,不過卻是自負盈虧的,也就是說,沒有所有權,卻是自己承擔所有責任。
大隊部衛生所是里外套間的兩眼窯洞,應該是上世紀五十年代蓋起來的,這所院子里除了母親負責的村衛生所,還有大隊部,除了我母親衛生所的兩眼窯洞之外,其他三眼窯洞是大隊部所在地。
其實我們一家人都住在這兩眼窯洞里,窯洞的外間是診療室以及藥房,到了晚上便成了我的臥室,我的床就是白天的那張診療床,說是床,其實就是1m×2m的一方土炕,父親和母親還有五歲的妹妹住在里屋,這兩間窯洞一共有二十多平米吧。
那是一個過了凌晨十二點的夜晚,外面的大門有人在不停的敲,應該是夜間買藥的病人或者需要出診的情況,我很煩有這樣的事情,因為每次這樣母親就有可能要出診。于是我就裝作什么都沒有聽到。只要掩耳盜鈴式的將頭埋在被子里,那是的我就會覺得什么事都沒有發生。
“光光,是不是有人在敲門。”
母親披著外套從里屋走出來問道,我從被子里鉆出來佯裝不知情的說道:“媽,我沒有聽見。”
母親點了點頭正要回里屋,就在這時,大門又開始敲了,母親回過頭來說道:“有人買藥,你這孩子。”
母親一邊說著一邊裹緊外套,看著母親推開門的一小縫鉆了出去,我知道,母親這樣做是怕門開大了外面吹進來的風會讓我著涼,可是就是這樣,冬季夜間無孔不入的寒風,還是無情的鉆到了我的被窩里,我縮成一團打了一個冷戰。
過了一小會兒,我終于是覺得好一點了,就在這個時候,門又開了,這次可不是開的一個小縫,因為一個小縫根本進不來包括我母親在內的三個人,我的被窩一瞬間變成了冰窖,母親走進來看了我一眼,不過母親沒有跟我說什么。
“二飛,怎么了這是?”母親微笑的問道。
其中一個叫二飛的村民哆哆嗦嗦的說道:“我媳婦感冒了,估計在發燒,張大夫給打一針吧。”
“這是你媳婦,以前沒有見過。”母親對著一位裹得嚴嚴實實的女人說道。
二飛有點不好意思的回應道:“是我媳婦,以前沒有回來過,一直跟我在省城打工來著。”
“哦,先量個體溫吧,吃飯和上廁所都正常吧?”母親問道。
二飛推了一下那女人說道:“鳳兒,張大夫問你呢,吃飯和那什么都正常不?”
“就你家的那茅坑上廁所能正常嗎?里外上下的灌風,還要隨時操心心有人進來,廁所沒上完屁股都凍成一塊冰坨子了,能不感冒嗎?”那位叫鳳兒的女人滿腔怨氣的說道。
二飛有點不好意思的對母親說:“不正常,都不正常。”
“你才不正常呢,大夫,你這兒能治病嗎?”鳳兒盯著母親說道。
母親看了一眼二飛媳婦兒說:“這怎么說呢,大病治不了,小病小痛的應該是沒什么問題。”
“二飛,我還沒有活夠呢,我要去縣醫院,我不能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鳳兒裹緊大衣直接靠在我的床邊說道。
其實當時的我都快氣炸了,因為他們進來的時候,屋門沒有關好,那嘶嘶的寒風還在不停的向我被子里鉆,可是那個討厭的女人還在不停的矯情。
在這種情況下,我母親是沒有辦法繼續說什么的,因為多說無益,說多了最后的結果一定會招來像這樣假城里人的誤會,誤會母親多言就是為了掙打一針兩毛錢的藥費。
“我活這么大,每次感冒咳嗽都是張大夫給治療的,我不是還活的好好的嗎?你到底治不治。”二飛對著媳婦吼道。
“不治,我要到大醫院打吊針,這是什么破地方,家里比外面還冷。”鳳兒將頭縮到大衣領子里,嘟嘟囔囔的說道。
二飛無可奈何的看了鳳兒一眼說道:“現在幾點了,怎么去大醫院,村里的蹦蹦車晌午才去城里,先打一針如果明天好不了再去行不行。”
“不打,結婚的時候說好的摩托車呢,我現在跟了你啦,摩托車也沒影兒了,你就是個騙子。”
鳳兒說完便直接跑出門外,二飛跟著也跑了出去,母親給裝睡的我掩了一下被子便也跟了出去。
大概三四分鐘以后,母親回來了,母親將屋門關的嚴嚴實實的,便走近我并摸了一下我的臉蛋兒,隨即關燈,進里屋,繼續休息。
夜已經很深,我也迷迷糊糊的進入了夢鄉,夢里有寬敞的大院子,嶄新的書包,展展的白襯衣,還有一位穿著粉紅色裙子很漂亮的小女生,我正在和小女生一起拉著手去上學,記憶中那次應該是我的第一次春夢吧,那年我十一歲。
“咚咚咚,開門,張大夫,開門。”
我又醒了,還是那個討厭的敲門聲,不過這次更加的煩人,因為這次不僅敲門的頻率很快,而且他們還攪了我的春夢,多么美的春夢啊,實在是太可惜了。
敲門的頻率很快,母親出去開門的步伐也很快。母親這次沒有顧及寒風對我的肆虐,母親跑出了屋子后,屋門還是半開著。
“張大夫,快給我媳婦兒打一針,額頭燒的跟火炕似的。”
外面又傳來二飛的聲音,這次只有二飛哥的聲音。
我的媽呀,門又開了,二飛背著鳳兒快步的走了進來,一進來二飛哥就直接將鳳兒放到我床杵著腳的地方,我痛啊,因為那女人壓著我的腳了,可是我不好意思吭氣,因為我害羞,因為這是我第一次這么近距離的接觸一個年輕的異性,雖然她最起碼比我大十幾歲。
母親猶豫了一下說道:“你媳婦兒同意在我這里治療嗎?”
“同意,同意,同意不同意都的同意,都成這副樣子了,她還有什么不同意的。”二飛哥著急的說道。
至始至終,鳳兒沒有說一句話,母親給鳳兒做了一些必要的檢查之后,便給鳳兒嫂子打了一針,又給鳳兒嫂子開了一些口服的藥。
“一共三毛五,回家要多喝熱水,實在不行就刮一刮痧,應該明天就沒事了。”母親一邊包著藥一邊說道。
二飛哥認真的聽著,此時,挨了一針的鳳兒嫂子也開始說話了。
“張大夫,要不,要不你給我刮一下痧吧,這二飛毛手毛腳的,我受不了他。”
母親愣了一下說道:“我這里也不方便,這屋子太老了,到處走風漏氣的,燒多少炭火都沒有用,再把你給凍著了。”
“哎呀,我的媽呀,這是什么東西。”鳳兒突然跳起來叫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