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肖靖穿著女裝現身在東獅子街路口的一家便利店門前,街道對面的警戒線還沒撤,幾名年輕刑警在門口站著,想必是得到了命令攔下不相關的人,不過大部分人看到警戒線之后都躲得遠遠的,以至于他們此刻只能百無聊賴的有一句沒一句聊著天。
便利店老板是一個四十歲多的男人,穿著一件跨欄背心,翹著二郎腿一邊往嘴里巴拉面條一邊滑動著手機看網紅直播。
那胖乎乎的臉上不時浮現出一抹略帶猥瑣的笑容,雖然帶著耳機,但肖靖站在門口的也能聽見手機里主播撒嬌的聲音。
“謝謝哥哥的火箭~歡迎月上柳梢頭,哇!謝謝柳梢頭的游輪~!愛你喲~”
肖靖在柜臺前站了片刻,很本想等老板抬頭,卻發現對方的注意力都放在直播上,根本沒心思搭理他,只好敲了敲柜臺,低聲道:“老板,要瓶水。”
老板一臉不耐煩的擺了擺手:“自己拿,掃碼付款。”
肖靖一陣無語,他本想打聽些消息,卻不想對方竟然是這種態度。
眼見問不出來什么,便隨便取了瓶水,沒好氣的問了一句:“多少錢?”。
聞言,老板依依不舍的移開視線,一抬頭那雙油膩的眸子恰好對上肖靖冷漠的瞳孔,神情一滯,頓時感覺心頭櫻花盛開,仿若初戀的感覺,立刻伸手拿回那瓶水:“美女,這,這瓶水不好,換一瓶?”
這突如其來的炙熱目光看的肖靖渾身別扭:“哈?換一瓶?”
“美女,礦泉水也分種類,有2塊的,4塊的,還有6塊的,為了保持身材和美貌我建議你購買含礦物質的天然礦泉水,就是這瓶~”
“就,就剛才那瓶就行。”
肖靖生硬的把那瓶水奪了過去,卻不料老板趁機在他手背摸了一把,惡心的肖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喲,美女力氣還挺大,練過,練過對不對?!”
“呵,呵呵,嗯,練,練過。”肖靖皮笑肉不笑的抽動了幾下嘴角。
“沒錯,像你這么好看的小姑娘就應該學幾下子,省的出了門吃虧。”
“是,是啊,吃虧。”面對老板突然的熱情,肖靖強忍著扭頭就走的沖動,克制著暴打他一頓的欲望,柔聲問道:“老板,我能跟您打聽個事么?”
“說!我吳增申在這片是出了名的包打聽,你別看我長得不帥,看到我這肚子沒?里面裝的那可都是墨水!”
肖靖看著吳增申那一巴掌下去顫顫巍巍的啤酒肚表情微微抽搐,撇了撇嘴:“那,麻煩老板問一下,街對面發生什么了?圍的這么嚴?”
“你說這個啊”吳增申故作神秘的砸吧砸吧嘴:“我說了你可別害怕,那死了人!殺人案!”
肖靖強忍住無語,盡量裝出好奇的表情:“哦?那您知道具體是怎么回事么?”
“知道”吳增申壓低了聲音,沖著肖靖勾了勾手:“靠近點,這是個秘密,其實我看到了那個犯人。”
“哦?!”聞言,肖靖渾身一震。
吳增申指了指自己那雙被面部脂肪擠成一條縫的眼睛,頗為自豪的夸贊樣子。
“這可是比攝像頭都好用的家伙,案發當時一個五大三粗的男人從我店門口經過,那一身腱子肉,臉上還有一道嚇人的刀疤,一看就不是好人!他經過的時候,我雖然在忙,但一眼就看到他手里提著一把尖刀,后來才知道,那就是兇器,那家伙,長得就跟新聞上公布的照片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好像叫什么……叫什么小靜?對,就是小靜,你說說,這一個五大三粗的男人叫這么個名字,他能不殺人么!”
肖靖一口老血差點噴他臉上,五大三粗?腱子肉?嚇人的刀疤?小靜?這說的是他!?
“那,那你可真厲害啊,看這么仔細怎么沒給警方作證去啊?”
他本是想損他一句,可這家伙絲毫沒有意識到,反而臉色一沉,埋怨到:“去了啊,怎么沒去啊,案發后我一想,作為這一片的包打聽,名聲最重要,當時就關店去了警局。”
“哦?”肖靖干笑了兩聲,競對結果略有些期待:“然后呢?”
“哎,要不說那些警察破不了案呢,聽我說完也不給兌換懸賞就讓我走了,都是些吃干飯的!”
肖靖釋然的笑了榮,這種情報不給趕出去就已經是很給留面子了,這家伙居然還想要懸賞。
“老板,來一注彩票沖沖晦氣!”
兩人正在說話時,門外走進來一個大約三十歲左右的中年男人,身上穿著一身樸素到有些簡陋的西裝,嘴里叼著個煙屁股雜么雜么扔進了垃圾箱,滿臉幽怨的神色。
老板看了一眼來人,略略一笑。
“老樣子?”
“老樣子,照著打!”男人遞給老板一張對折的彩票。
“煙也老樣子?”
“對,老樣子,再來一包!”
吳增申伸手在彩票機上按了幾下,然后從柜臺里拿出一盒八塊錢的雙喜遞過去。
男人接過煙粗暴的撕開報紙裝,磕出來一根出來叼進嘴里。
“怎么?房子又沒賣出去?”老板問。
男人滿臉慍怒:“賣什么賣,誰會在買隔壁剛死過人的房子?!真他媽晦氣!”
“也對。”老板自己也抽出來一根煙點上,抽了一口:“我記得你帶人去看房子的時候好像就是命案發生的那個時間段吧?”
“可不是怎么地?!當時聽到隔壁有動靜,我還沒注意,要是知道會有這種事,說什么也得讓他簽了意向單啊!”
提到這事,男人就一副氣不順的樣子。
然而這對肖靖來說卻是個意外的收獲,他萬萬沒想到竟然能在這遇到目擊證人。
“大哥,案發的時候你在現場隔壁?!”
聽到說話聲,男人回頭看了肖靖一眼,神情也是微微一怔,不自覺的整了整自己的衣服,就連胸口那張房產中介公司的工作證也弄規矩了一些。
“可不是咋地的,真晦氣。”
“那,大哥,你有聽到什么奇怪的動靜么?或者看到什么奇怪的人?”
“奇怪的動靜?”房產中介皺著眉頭想了想:“那邊房子的隔音效果還不錯,動靜沒聽到,不過人到是有一個。”
“哦?真的?是什么樣的人?”肖靖追問到。
“一個年輕人,像是個大學生,不過帽檐壓得很低,看不清臉。”
肖靖心中盤算——那家伙也就是個大學生的年齡,按照他的形容,不排除就是那個人。
“就只看到一個人?”
“嗯,好像就一個人,不過那家伙挺奇怪的。”
“奇怪?”
房產中介沉吟了片刻。
“對,奇怪,第一次見那家伙的時候很瘦,但過了一會再見到卻胖了一圈……當時我還以為是換了個人。”
“哦?胖了一圈?你確定是同一個人?”肖靖心中快速思索起這個疑點可能隱藏的信息。
“嗯,沒錯,就是同一個人。”中介點了點頭:“現在想想,那人的臉型沒有變化,感覺就像是從夏天的衣服換成了冬天的衣服。”
肖靖思索著,默然的點了點頭。
“你記得當時是幾點么?”
“十一點左右吧。”男人說完,對肖靖的態度感覺有些疑惑:“問這么仔細,你是干嘛的?警察?”
“啊,不,暫時還不是……”
肖靖尷尬的故作扭捏了一番,這是出門前周航教他的絕招,據說可以化解一切難題。
“切,那……你買房么?”
他干笑兩聲:“哈哈,買,買不起。”
男人看著肖靖那張清秀的臉,微微嘆了口氣:“行吧,這破事憋得我也心煩,既然你想知道,跟你念叨念叨兩句也沒啥”
他使勁的抽了一口煙,然后吐出長長的白霧,仿佛是要把自己所有的抑郁都吐出來。
肖靖看對方竟然你真的沒有厭煩,不禁感慨這個方法竟然真的有用,便繼續問到。
“那你有沒有看清那個人的臉,進去的時候和出來的時候是不是一樣的?”
中介思考了二十秒左右才回答:“是一樣的,沒變化。”
“是新聞通緝令的那個人么?”
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肖靖心里仿佛懸著一塊石頭。
中介聽聞之后卻果斷了搖了搖頭:“雖然都很瘦,但是我可以確定不是同一個人。”
“為什么?”肖靖頓感疑惑,他原本設想自己出現在攝像頭下或許是別人利用了某種易容的手段假扮自己的迷惑行為,可現在時間對不上,外貌也對不上。
易容畢竟不是帶一個面具或者套一個頭套那么簡單,僅僅那種程度的偽裝根本騙不過攝像頭和鑒識科的刑警。如果勉強說他離開之后裝扮成自己又來了一趟,時間上也根本來不及。
肖靖不僅設想這個十一點出現在命案現場的人和命案毫無關聯,但隨即他便推翻了這個可能性,如果毫無關聯根本沒辦法解釋那個人奇異的行為和莫名胖了一圈的體型。
思來想去,他一定是漏掉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肖靖的理智再一次陷入了混亂之中。
房產中介一根煙抽完,捻滅在煙灰缸里,眼看肖靖似乎不打算再問什么了,便說:“剛才我進來的時候那邊的警戒線已經撤了,有興趣我可以帶你去看看。”
“撤了?”肖靖回頭看了一眼,果然,剛才進來之前還擋得嚴嚴實實的警戒線已經撤的干干凈凈,只剩下幾個刑警還在周邊排查有沒有遺漏的線索。
“不撤總不能留著過年吧,那破玩意多礙事,帶人看房都沒法帶。”
男人話里話外都透著一股對那警戒線的嫌棄。
肖靖沉眉思索,完全沒注意男人在說什么,習慣的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說了一句。
“好,多謝了兄弟……”
話音未落,肖靖便察覺到自己說錯了話,可這時兩人表情已經出現了微妙的變化,他不由得渾身一哆嗦,忙解釋:“那,那啥,你們忙,我先走了。”
轉身迅速離開店里,沿著斑馬線跨過馬路再回頭看了一眼,那倆人就竟然就站在門口,雖然不知道是否在看自己,但他仿佛感受到了一股冰冷的視線。
案發現場在小區里3號樓的4樓,電梯直接上去之后左邊是A,B,C三戶,右邊是D,E,F三戶。
根據劉依琳發過來的卷宗記錄,受害人被發現的時候全裸躺在B戶臥室的床上,胸口還插著一把廚房里的菜刀,房間里有輕微搏斗過的痕跡,地上到處都是沒來得及清理的血跡。
血跡的中心還有幾個被草草擦拭過的腳印。
菜刀的刀柄上的指紋和案發現場遺留下來的毛發都已經被證明是屬于肖靖的。
只要有這些證據在,肖靖便絕對無法否認他曾經到過現場。
站在門前,他看了眼出現在身邊的肖源,沉聲問到:“怎么樣?你對這兒有印象么?”
肖源冰冷的眸子盯著大門敞開的B戶門廳沉默了片刻,沒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