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我還是很難想象一個C級的人連這點基本常識都沒有……”
“那也沒辦法,沒人教過我啊……”
天色已晚,洛林很自覺地以學生般的端正坐姿坐在沙發上,艾爾緹娜與他對面而坐,輕輕撫摸著已經枕在她腿上睡熟了的艾薇安。
與艾薇安溫婉可人的外表完全不同,艾爾緹娜所具有的是讓人在短暫注視后便會下意識挪開目光的,極具攻擊性的美,平日里加上她強勢的氣場根本無法讓人長時間欣賞。
此刻她安安靜靜地坐在那里,滿眼溫柔地摩挲著艾薇安的睡臉,夕陽的余暉給她銀色的長發鍍上了一層帶著神性的光輝,更是美得有些過于眩目而不可直視。
因為這十余年的特殊經歷以及其它的一些原因,洛林對異性十分不敏感甚至可以說得上極為遲鈍。盡管艾薇安的外表已經算是非常出眾,洛林與她相處了一年,對她最深的印象也還是溫柔的性格而非外貌。
然而這時面對著這副光華奪目的畫面,他還是下意識微微瞇起了眼睛,心中不由自主地涌起了對美麗事物的些許敬畏。
“不許盯著看。說吧,要問什么?”
洛林回過神來:“我想了解戰斗體系。”
艾爾緹娜看著他,忽然問道:“你真的不是王都人?”
洛林被這個沒頭沒腦的問題弄得一愣:“不是啊。”
“那你為什么會有王都口音?”艾爾緹娜一臉好奇,“很奇怪誒。”
洛林面不改色地回答:“大概是因為我大部分時間都在和艾薇安說話吧,我在那里沒有幾個朋友,平時也很少說話。”
他心中微微嘆了口氣,沒想到對方的初步試探如此直白。同時迅速集中了心神在斟酌用詞用句上,以免自己的話中出現了什么紕漏。
艾爾緹娜眨眨眼睛:“你在那個小城鎮過得這么慘啊?明明是能被選進狩獵之夜的人呢。”
“有很多原因……我們能把話題轉回問題上嗎?”
“好吧,大概分階你都知道嗎?”
“不大清楚。”
“大體上來說,戰士和法師都分為七階,從高到低為七階最強,一階最弱,這些階級最終被教會以虹命名,紫生,藍煙,青瞳,翡綠,黃極,橙恕,緋紅分別對應一階到七階。”
艾爾緹娜口中念著這些對于洛林來說極為陌生的名詞,偏頭注視著漸漸歸為黑暗的天空:“據教會所說,虹是溝通上下的唯一橋梁,是世界上唯一帶有神性的存在。”
洛林默默把她的話認真記在心里,忽然問道:“戰士和法師處于同階的時候實力是不是不一樣?”
“你應該知道法師就算在一對一決斗的時候也可以合理擁有一名近衛吧?”
洛林點點頭。
這套規則體系雖然看似很不合理,但確實擁有它存在的必要性。
數千年前,這個星球上的人們掌握了名為“魔法”的超自然力量,盡管大多數最為古老也最為強大的傳承都被貴族緊緊捏在手中,但因為能夠學習魔法的人類數量太過稀少,法師依然成為了整個世界最頂端的存在。
那來歷不明但無比強大的力量能夠輕易碾壓目前最尖端的武器,更是讓無數戰士幾十年的心血和磨練化為烏有,格斗術再強的戰士也根本無法比擬毀滅魔法在戰爭中的地位。
話雖如此,很快人們就發現了魔法的巨大局限性,詠唱時完全不具備防御手段,通過預讀雖然可以隨時瞬發魔法,但維持魔法狀態中消耗的精神力超乎想象。同時,越是強大的魔法的就需要越長的詠唱時間,詠唱時身邊的環狀光暈也無法完全消除,在突然遭遇戰,伏擊戰和小規模正面戰斗中收效甚微,甚至可以說是毫無作為。
因此,世界魔法協會與大陸各國簽訂了某項合約,規定法師無論在戰爭時還是法師本人與他人的個人決斗中都可以合理擁有一名近衛,但近衛的實力必須比法師本身的魔法水準低一階。
“因為近衛的存在和魔法本身的原因,一到四階法師幾乎可以說是碾壓同階戰士,五階戰士更強,六階不分伯仲,至于七階……”艾爾緹娜頓了頓,“沒有活著的人見過七階的戰斗。”
洛林略微沉默了一下:“七階和六階的差距很大么?”
“完全不是可以相提并論的概念。整個大陸都不知道有沒有兩位數的七階法師,即使是帝國也只有兩位。如果不是看在你和艾薇安是朋友的份上你也不會知道這些,就算是王都魔法學院的那些貴族少爺們大多也都認為六階就是人類的極限了。”
洛林有些不解:“這些難道不應該是常識嗎?”
“自然是因為他們的家族地位和天賦不夠。”艾爾緹娜說,“對于仍然位于山腳下并且攀登速度很慢的人,提前告訴他們自己距離山巔還有多遠沒有任何好處,只會破壞他們前進下去的信心。”
洛林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雖然尚不清楚艾爾緹娜所說的東西有多少真實性,至少目前聽起來非常合理,何況對方沒有什么欺騙自己的必要。他毫不意外對方習慣性地探究自己的行為,因為他也在試圖從對方的言語中分析一些信息出來。
除了那條銀灰底色的藍紋綬帶,她話中透露出的東西,談吐時散發的氣場,甚至是坐姿和體態,都不約而同地為她顯赫的家世做了佐證。
而一個貴族公主對他展現出這般友好的態度,若非天生待人友善,原因便只能在艾薇安身上。對方輕撫艾薇安發梢時眼中的溫柔神情都被他盡收眼底,在閨中密友新結識的朋友面前,以貴族的修養自然不會表現出冷淡或不屑的情緒,即使隱晦探底也會如沐春風。他也正是利用這點才趁機向對方索取對方或許不怎么在意但自身急需的情報。
若對方真如他所想,那么這位絕色少女的表演功底簡直可以稱得上是深入靈魂,她的一舉一動都顯得極為自然,眼中更沒有半分不耐,仿佛打心底里把平民和自己放在同樣的位置上。
“我還以為你會問我有哪些六階或者七階的大人物呢。”艾爾緹娜說,“那些剛知道這些的人總是喜歡問這個問題。”
洛林笑了笑:“我大概永遠都不會跟他們有什么交集,問這個做什么?”
“那不一定哦,就連議員都經常出現在小城鎮里親近國民呢。”
聽到這句話,洛林心中一動。
在兩人談話間,列車穿越了無數密林和河流,駛出了這座峽谷,原本被山巖遮擋的視線豁然開闊起來。
艾爾緹娜突然指著窗外某個方向:“看,他們就在那里。”
洛林向她所指的方向看去。
然后他的視線就再也無法移開。
因為他看到了一副余生都再也沒能忘懷的畫面。
高大奇特的建筑仿佛從這片廣闊的土地上憑空拔地而起,以難以估計的數量構建出了一座看不到盡頭的石頭森林。在覆蓋了整片大地的澄黃色陽光照耀下,這座大得無法想象的城市更是增添了幾分神秘壯麗的色彩。
代表著人類文明頂峰的繁華城池,就以這樣一種震撼人心的方式驟然闖入了洛林的視野。
然而這般壯觀震撼的雄偉城池,在城市中央被建筑物群簇擁環繞著的那個物事面前,就像是參天大樹根旁柔弱矮小的茵茵青草。
饒是以洛林這些年來磨礪出的遠超同齡人的定力,以及他心中某個更為堅不可摧的意志或者說信念,在看到那個物事的瞬間,他依然被震撼得微微張開了嘴,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情緒。
那是一座山,一座已經不能以高聳入云形容的山。
因為直到沒入云端肉眼可見的那部分,那座山的寬度看起來和底部竟沒有什么區別。
這只能說明人們所能看到的部分不過是這座山峰底部很小的一部分。
難以想象這座山高到何等匪夷所思的地步。
這是一座通天之峰。
不是形容。
就是通天。
艾爾緹娜看著在窗前怔怔無言的黑發少年,輕聲說道:
“這是戴奧斯山,也是議員所在的議會山,被稱作連接天界的階梯。”
“山腳下是王都,赫爾加德。”
“這就是勃蘭登尼亞,弗洛爾大陸上現存最強的帝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