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林走出門口時，艾爾緹娜正靠在墻邊百無聊賴地站著。

她站得有些累了，伸展了一下修長的身體：“我還以為你不會理他們呢。”

“聽到了？”

“這門不隔音。”艾爾緹娜不知為什么笑意盈盈的，“是因為我啊？”

“我最近壓力不小，需要發泄。波科導師呢？”

“沒有導師會花時間在這樣的麻煩事上，親自來通知你都是給院長的面子，所以只能我帶你去。”

……

……

艾爾緹娜腳步輕盈地走在前面帶路，洛林亦步亦趨地跟著。

他并不知道關于這位院長的任何信息，但單從王都魔法學院在當今帝國甚至大陸上的地位來看，能夠坐上那個位置的人，定然是心智手段實力都極為厲害的人物。

在車上他就與艾爾緹娜討論過關于山巔風景的問題，那時他的回答是自己或許一輩子都見不到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們。然而事實上，他若是要做到立誓必須完成的那件事情，就遲早會接觸到那些站在高處俯瞰眾生的人們，只是沒有想到這一天來得如此之快。

他當然不會和平常人一樣帶有朝圣般的崇敬之心，然而人類總是會本能地對處于頂峰的那些事物和人物潛意識地產生些好奇和敬仰。

院長所在的地方是這座圓頂城堡的最高處，兩人利用那個厚重的懸浮圓盤很快就到達了頂層。

來到那扇裝飾并不如何華麗反而有些過于普通的門前，兩人的腳步停了下來。

“這里就是了。”艾爾緹娜看向他。

洛林下意識深吸了一口氣：“我需要注意什么？”

艾爾緹娜知道他在顧慮什么，微笑著說：“院長和你想象中的不同，他不是權力體制中的人，對玩弄權術和別人的秘密沒有任何興趣，只是個喜歡鉆研魔法的和藹老人。”

“或許只是你所見的。”洛林并不如何相信這句話。

“我有能夠百分百確定的理由。”艾爾緹娜為他拉開了門，“不要讓他等太久。”

洛林點點頭，正要走進去，卻又被艾爾緹娜伸手拉住。

“無論發生什么，不要害怕。”

……

……

這間屋子與洛林想象中完全不同，并不如何寬敞，更沒有處處散發著魔法魅力的神奇道具。房間正中擺著的大型辦公桌幾乎占了整個房間的四分之一，厚薄不一的書整齊地擺滿了房間兩側的書架，整個房內看起來還算貴重的只有屋頂那個微微搖晃的水晶吊燈。

這是一個很普通的房間，普通到若是有任何人在不知情的時候走進來，決計不會聯想得到這間屋子的主人在大陸上有著怎樣舉足輕重的地位。

唯一有些獨特的是它異常明亮，整個房內都散發著一種奇特的氣息。

那不是氣味一類的東西，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但就是這種不可捉摸的東西，讓人不由自主地心曠神怡起來，讓洛林原本有些緊繃的心神都松弛了下來。甚至于給了他一種沒來由的感覺，這個房間即使在夜間也依舊會是如此光明。

這自然不是因為房間的位置或者那個巨大落地窗的緣故。

或許是因為那個坐在桌后，衣著樸素且微笑著望向他的白發老人。

老人臉上的皺紋縱橫交錯，看起來卻渾然不顯蒼老，高挺的鼻梁上架著一副圓形眼鏡，鏡片后的藍色眼睛中閃爍著明亮的光點。

那光點很奇特，就像整個房間的光明氣息一般明明近在眼前又不可知，有些像入夜時遍布夜幕的星光。

那深邃而令人著迷的光點徹底吸入了洛林的心神，以至于不知多久后，他才猛然驚覺自己無意識地盯著老人看了許久。在地位制度分明的帝國里，這是對于大人物們極為不敬的行為。

雖然老人的眼里沒有半分不悅，但為了以防萬一，他立刻彎下腰來想要行禮，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托住了上半身，無法躬身。

那力量很柔和卻也很強大，并沒有讓洛林感到多少壓力，但他潛意識生出了一種想法，若是自己與這股力量成為敵人，他拼盡渾身解數甚至釋放那些能夠瞬間剝奪生命的死氣也無濟于事。

老人把目光暫時移向了一張擺在書架旁的木質座椅上，那座椅立刻懸浮了起來，快速且無聲地移動到了辦公桌前。

“坐下吧。”老人的聲音溫和而醇厚，似乎帶著一股魔力，讓洛林下意識地沒有經過任何思考就順著他的話完成了行動。直到回過神來，他已經安穩坐在了那張舒適的扶手椅中。

這個發現讓他心中驚駭不已，無論是隔空抬起椅子這樣的手段，還是他的話語中隱隱含著的攝魂意味，不管怎么想都只能用魔法解釋。然而對方如果不是在他進入之前提前做好了預讀，也就說明這位老人釋放魔法不需要任何咒文！

自從對魔法這份力量有了初步的了解之后，洛林便清楚最為危險的不是那些威力超卓的攻擊型魔法，而是那些沒有征兆，幾如生于虛空，讓人完全無可防備的東西。

這個發現讓他心中的驚駭更甚，在發現自己始終無法緊繃心神之后這份恐懼更是幾乎達到了頂峰，以至于他的眼神都不知不覺流露出了些許，自己卻無法將其隱藏起來。似乎他的大腦還在運作，但身體的控制權已經完全不屬于自己。

那雙明亮的藍色眼睛注視著他，仿佛看透了他腦海中的所有想法。

緊接著，老人拿出了一顆無色棱晶，說了一句更是讓他驚恐得幾乎頭皮炸裂的話。

他微笑問道：“你叫洛林對嗎？阿方索·沃爾加斯特養大的那個孩子？”

老人眼中依然透著令人無比舒適溫暖的光明。

洛林眼中那光卻與最為幽深可怖的黑暗無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