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在尋找一種可以立刻撕開皮膚的東西。”
充滿嗆鼻的消毒水氣味的房間里,女人一邊喃喃自語,一邊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男人身上。
男人膽戰心驚的看著她,看著她用一把剪刀將綁在自己手腕上的繩子解開。以至于繩子解開的瞬間,他立刻尖叫一聲,發了瘋一般,氣喘吁吁的從鐵床上跳了下來。但是,當他摔倒在冰冷的水泥地板上時,他當即痛苦的發出一聲呼叫——因為早在五天之前,他的腳趾頭就已經被切掉了幾塊,腳趾甲也被拔了下來,此外他的腳被按進了釘子,雙腳的皮也被割下來了兩塊。
他根本無法走路,他也根本無法控制自己持續發出毛骨悚然的痛苦的求救。他在地上蠕動著、爬著,他一邊哭,一邊感受到雙臂的無力——因為他的雙臂也已經血跡斑斑。
而就在此刻,男人分明感到背上有一塊金屬貼到了他的皮膚上,那冰涼的觸感讓讓他渾身一哆嗦。男人扭過頭,當即,他便看到女人的手里拿著一塊巨大的像梨一樣的金屬,它的前端有四個尖銳的叉。
“別,別!——求你了——”
男人發出乞求的哀嚎。
“你為什么要這樣……我根本不認識你!”
但是女人卻一腳踩住了男人的顫抖的肩膀。“因為你欺負過某個人。”
“欺負過誰……”
“閉嘴!別動——”女人的眼睛像發熱病一樣兇狠的閃耀著,她的聲音里也暗含起飲血的渴望。
男人開始劇烈反抗,但是還未等到他反抗成功——事實上他也不可能成功——他就感到金屬爪子在他的背上朝他的脖子移動,而后,猝不及防的,這個裝置猛地就扎進了他的后背,一直拖到了他的肩胛骨上!于是,四個長長的撕裂傷開始同時一起撕開男人的背,男人當即發出死亡一般的尖叫!
溫熱的、源源不絕的血液像泉涌一樣從男人的背部涌出,他的眼淚落在冰涼的地面上,他不停的扭動,但是女人對他的痛苦卻沒有一點同情。相反的,如果他能看到女人的表情,他就一定會看到女人因喜悅而顫抖的笑臉。
女人打開相機,開始對視角進行調整,確保拍攝的角度能夠拍到此刻已經昏過去了的血肉模糊的男人的清晰的后背。
“什么時候輪到他?”一個男孩走了過來,他的右腳微微有點坡。
“急什么。”女人說著,她“咔嚓”幾聲拍下了幾張照片。
“你好像在等待誰的命令。”
“那不是命令。”女人故意捏著嗓子,使自己發出的聲音顯得溫柔。她咯咯地笑了起來。然后她開始翻看這幾張剛好拍好的照片。“很生動。或許下次我應該把他的尖叫聲也錄下來。”她自言自語收起了相機。而當她說完這句話時,不僅僅是她,就叫連那個男孩也詫異了一下。
女人一點也不厭煩她現在的工作——幫自己和自己的閨蜜(或者是戀人?)處理她們想要干掉的人。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自從開始加入到這個游戲,她越來越發現自己對這個游戲的執著。不再單純是報復,而開始轉向為一種對受害者得表情和聲音的好奇。因為這些表情在醫院里很難看到,在醫院里,雖然病人很多,但是他們都被照顧的很好,他們會被上藥、會被做手術、會被輸液,他們會逐漸恢復健康。而這里的人卻不一樣,他們的表情非常的豐富,他們的尖叫聲也各不相同,極其動聽。
為什么當初我要把他們的嘴巴都封上?就因為當初他們也是這樣封住我的嘴巴的?嘖嘖,他們當時真應該嘗試把我的嘴巴也打開,或許他們也可以聽到我的聲音。想必他們也會覺得那很迷人。
女人想著,她不禁有點好奇,如果那時她沒有被堵住嘴巴,自己的真正的尖叫聲到底是什么樣子……
一想到這,女人不禁也開始覺得最近的自己的改變的可怕。但是,那又怎么樣呢?
反正她很開心。
這很好玩。
***
下午一點,在一名女獄警的指引下,盛陽來到了最里面的一間單獨牢房。
此刻正是最炎熱的季節,但是與外面刺眼的陽光相比,這里如同是兩個世界。
這里非常潮濕,只有高高在上的一兩個小小的窗孔可以透光,以至于站在外面,盛陽都能感覺得到泥墻上散發著的陰冷的氣息。盛陽無法用語言描述來到這里的感受。如果硬要說的話,他只能說這是一種混合了強烈的恐懼、奇怪的內疚交織在一起的情緒。
而站立在B區406號牢房的門前,放眼望去,不過40平方米的狹窄而低矮的空間里,白晨含就站在床邊。
她穿著灰藍色的寬松的獄服,靠在鐵床邊,而身邊的那張鐵床方方正正的,就如同一口棺材,似乎要將人活生生吞沒在這無邊的黑暗中。
隔著鐵籠,盛陽將手插進兜里,他不得不用這種方式來掩飾內心的局促、不安和緊張。
“你為什么什么人都不愿見面,卻指名道姓要見我?”
隔著一道鐵門,盛陽問。他在等待白晨含的轉身。
而當白晨含終于轉過身的瞬間,盛陽根本無法阻止自己心跳的驟然加速。
白晨含把眼睛瞇成一條縫。她的額頭、眼角和嘴角有明顯的受傷的痕跡,有些像是撞傷,有些像是割傷。而她的左側嘴角處,則有一大塊明顯的斗毆所致的血痂,這塊傷口讓盛陽頓時心跳跳漏了一拍。
白晨含歪靠在墻上,斜視著盛陽。但是她的眼神卻不帶有任何輕蔑的敵視的意味——那純粹是因為她的眼角也有一處開放式傷口——除此之外,她整個人以極其輕松和歡迎的姿態面對著他——帶有某種泰然,某種熱情,仿佛她在奇異的光景中看見了向往的天堂。
“為了幫你復職啊。”白晨含笑了。
她比盛陽第一次見她時要瘦的多,但是那種自信卻一點也沒有消失。“我們好幾個月沒見了。我有點想你了。怎么,你今天穿的襯衫很好看,也是為了見我而特意換的?”
“你想多了。”
“這只是個玩笑。你還當真了?還是你潛意識里期待我的贊美?”白晨含諷刺的笑道。
“隨你怎么說。”盛陽盡量收起自己的心跳,讓自己的語氣顯得冷淡。“你的傷……”
白晨含笑著舔了舔嘴角堅硬的血痂。“拜你所賜。”
“和我無關。”
“你確定?如果不是你騙我,我會進來?”
盛陽沉默了幾秒,他下意識的舔了一下干涸的嘴片。“說正事吧,你兩個養父的死亡,還有寄給葛志平獄長的快遞,里面的那幾片腳指甲、那兩片被釘子穿透的腳面的人皮以及那件血衣……”
“停!停!停!唉,又是案子!別這么無聊!”白晨含打斷他。說著,她用白眼慢慢悠悠的翻看了一下盛陽身邊的獄警。“我們好不容易才見一次面,要不然她走開,要不然——你進來。”
“不可能。”盛陽有些被激怒了。他眼睛充紅:“你別忘了你是個無期徒刑犯人!”
“是嗎?那我困了,我們可以結束這次見面了。”白晨含說著,她夸張的打了個哈欠。
女獄警忍不住要厲聲訓呵白晨含,盛陽立刻拉了她一下,雖然他也在努力讓自己憤怒的呼吸變得平緩。
畢竟,確實如她所說,他們對昨天葛志平接到的包裹——兩件被血全然浸泡過的T恤衫、幾片滿是血的腳趾甲,以及兩小片被釘子扎透的人皮全然一無所知,除了知道它們很有可能屬于同一個人之外,其他的線索幾乎為零——沒有指紋、沒有DNA、甚至也沒有相符合的失蹤記錄,所以,他們唯一的線索只有那件血衣里夾著的一張打印紙——
「送給白晨含。」
“我要睡覺了,你看著辦。”白晨含帶著手銬和腳銬,再次走到床邊。
“等等!”
——仿佛早就看穿了盛陽會屈服一般,白晨含還沒有挨著床,她的嘴角就揚起得意的笑。她看著盛陽和獄警說了幾句話,然后女獄警緊皺著眉頭,罵出一句臟話,氣洶洶把門打開。
當然,獄警并沒有走遠,她就站在口門,而且這里的一切也都在監控之中,盛陽不會有一點危險。
不過,即使沒有危險,進入到監獄內部的盛陽卻也還是無法阻止自己大腦里的恐懼。因為站在外面是一回事,真正進入到內部又是另外一回事。這里比想象中的還要潮濕,還要陰冷,還要寂寞。在這里,盛陽幾乎無法讓自己舒服的站著,因為這里的每個角落都被黑暗所吞噬,這里每一口吸進肺里的冰涼的空氣都會讓人全身顫抖。
對比下來,眼前的百晨含卻游刃有余。她在盛陽周圍走出了輕快的節奏,并在靠近他的時候發出了輕微的笑聲。
“怎么樣,這里很'舒服'吧?告訴我,真正進入監獄后的感覺怎么樣?”
很明顯的,她是在嘲笑盛陽對適應能力和生存能力方面欠缺。
盛陽努力不讓自己被這種環境影響,并時刻謹記自己來的目的。他閉口不言。
白晨含失望的嘆了口氣,但是她的臉上卻沒有一點遺憾的表情,相反的,她的嘴角正夸張的上揚。“你不說,是因為你難以啟齒,或許是你對我的愧疚,或許是對自己的無能的憤怒。我很懷疑,你的聰明的大腦如果陷入和我現在一樣的領地,它究竟還能發揮出多大的作用?它們能擊倒幾個向你揮來的拳頭?一個,兩個?哈哈?”
盛陽攥緊了拳頭,他努力對她的嘲笑充耳不聞。
“很遺憾的,我是只有來審問你時才會進來。我不像你,我不需要適應這里!”
“你確定?”
“當然!”
“但愿你能保持住。”白晨含拉下嘴角,冷哼了一聲,但是這并沒有澆滅她眼中的興奮。
“好了,不和你瞎扯了。我的時間也很寶貴。”白晨含像抽煙一樣請吐出一口氣,同時也換上了一副公事公辦的表情。“我你知道我為什么人都不見,只點愿意見你?”
“為什么?”
“就是因為我已經做好了準備,只要你誠實的回答我兩個問題,我就會把那你想知道的答案告訴你。你知道的,我不像你——我從不食言。”
“呵,又是這一套……”
“是啊,我就是喜歡這樣。我當你答應了。”
盛陽猶豫了一下,但是他并沒有反駁她。
“你想問什么?”
“問題應該由我來問。我永遠是主導者,就像上次那樣。”白晨含說著,她的眼神中再次閃爍起病。態的喜悅。
“我的第一個問題,”白晨含靠近盛陽,她拉長了音調,故意造成盛陽的心里緊張——
“你沒有沒有覺得我們其實根本就是一路人?
“什么?”盛陽喉嚨干澀,他瞬間以為自己沒有聽清。
而伴隨著腳銬聲,白晨含已經貼了過來。她踮起腳,再次不緊不慢的在盛陽耳邊重復了一遍:“我在問——你有沒有覺得我們兩個其實同病相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