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軌道只到山區(qū)邊緣處的山行縣城,不得不換乘巴士進入藏原山區(qū)。
鈴蘭獨自坐在末排,掏出手機發(fā)短信:“現(xiàn)在上山?!?
信號不太穩(wěn)定,進度條磕磕絆絆跑完全程,終于彈出“發(fā)送成功”的字樣。
等了片刻,沒有回音。
并不意外。
她隨手將手機扔回袋中,漫長旅途的疲憊一下子涌上來。她額角抵在薄薄的玻璃窗上,感覺到刺骨的冰涼,卻因此而清醒了一點。
假期的第一天,她難得能安心睡個懶覺,父親卻早早來敲門,開門見山地說道:“你去表叔家過寒假吧?!?
比起驚訝和傷心,當時她更覺得茫然,并不記得自己有這么一號親戚:“什么表叔?”
父親尷尬地擺著手敷衍道:“在老家開溫泉旅館的。從前帶你去過的,那時你還小……不記得也是自然?!辈活櫵姆纯?,父親親自動手幫忙收拾了行李,把她送到了車站。
父母失和多年,離婚是個必然的終點??赦徧m以為他們會更有耐心——至少等自己長大成人?。榇蒜徧m哭過,鬧過,最后終于心灰意冷,主動接過行李,登上了北行的列車。
“他們不愛我而已。因為不再愛彼此了,所以也待我如陌路行人,僅此而已。”鈴蘭這樣想著。
群山連綿的藏原,因交通不便而顯得鬼祟神秘。巴士在一個拐彎后急剎,尾部“噗”地噴出茍延殘喘的黑煙,司機回頭叫起發(fā)呆的她:“小姐,終點站到了哦。”
乘客只剩她一人。
鈴蘭拎著行李茫茫然地下了車,被一陣冷風吹醒。道路前后荒無人煙,她急急扒住駕駛座車窗問司機大伯:“到溫泉村還有多遠?”
司機大伯咧著嘴,撓撓頭:“要再往前走十來公里呢?!?
巴士“哐啷哐啷”地顫巍巍遠去。
鈴蘭站在荒蕪的盤山公路邊。
生長在海濱城市的她,何曾見識過如此偏僻荒蕪的雪原。懸殊的溫度差把她打了個措手不及,站了沒一會兒,全身關節(jié)就僵得發(fā)疼。
眼前是一望無際的灰白??耧L疾走,卷起積雪如細沙般洋洋灑灑飛上天空。
或許是高原缺氧的緣故,鈴蘭漸漸煩躁起來。
在如此惡劣的天氣,徒步十余公里陡峭坡路,開什么玩笑!
她自暴自棄地將沉重的行李扔在地上,忽聽道旁荒草叢中窸窸窣窣。積雪的、高過人膝的草叢里,有道淡黃色的影子一閃而過。鈴蘭錯愕地瞪大了雙眼——
狐貍?!
不待她細看,身后突然傳來“叭叭”的汽車鳴笛聲?;覔鋼涞男∶姘囃T诠妨硪粋龋j腮胡大叔搖下車窗,用力朝她招手:“鈴蘭?是鈴蘭嗎?我是表叔啊——”嗓門嘹亮,震得鈴蘭耳朵里嗡嗡響。
”怎么可能有狐貍?眼花了吧?!扳徧m收回視線,自嘲道。
鬼使神差地,她抬腕看了眼手表。
時間是二零零三年十二月二十八日,午后四點四十七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