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國法院2019年度案例:刑事案例四(妨害社會管理秩序罪、貪污賄賂罪、瀆職罪)
- 國家法官學院案例開發研究中心
- 10017字
- 2019-10-11 18:13:59
(四)破壞環境資源保護罪
27污染環境罪的認定標準
——馬斌受賄、污染環境案
【案件基本信息】
1.裁判文書號
北京市第二中級人民法院(2017)京02刑初31號刑事判決書
2.案由:受賄罪、污染環境罪
【基本案情】
被告人馬斌利用擔任北京市甲市政建筑工程有限公司(以下簡稱甲公司)執行董事、法定代表人及原北京市市政工程管理處有限公司七處(后變更為北京市政路橋管理養護集團有限公司市政工程七處,以下簡稱市政七處)經理的職務便利,于2012年至2015年,為天津乙商貿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天津乙公司)承攬和執行北京市海淀區六里屯垃圾填埋場(以下簡稱六里屯垃圾場)污水外運項目和土工膜采購項目提供幫助,非法收受天津乙公司實際控制人呂振某(另案處理)給予的錢款共計人民幣18613320.59元。
被告人馬斌伙同天津乙公司及呂振某、李某(均另案處理)等人違反國家規定,于2012年10月至2015年4月,將該公司從六里屯垃圾場外運的垃圾滲濾液傾倒入位于北京市海淀區后廠村路等地的市政污水井內,該公司違法所得人民幣5000余萬元。偷排的垃圾滲濾液進入市政污水管網后進入再生水廠,使再生水廠承擔了額外的污水處理成本人民幣93萬余元,給再生水廠造成了超過30萬元人民幣的損失。在此期間,馬斌多次指使張德某(另案處理),幫助天津乙公司解決外運污水車輛被查扣的事項。
被告人馬斌于2015年12月18日被查獲歸案。
【案件焦點】
如何把握污染環境罪的認定標準。
【法院裁判要旨】
北京市第二中級人民法院經審理認為:被告人馬斌利用擔任甲公司執行董事、法定代表人,原市政七處經理、黨支部書記的職務便利,將有關工程介紹給天津乙公司的實際控制人呂振某,為天津乙公司謀取利益,并收受該公司給予的賄賂,其行為已構成受賄罪,且數額特別巨大,依法應予懲處。馬斌還伙同他人違反國家規定傾倒有害物質,嚴重污染環境,其行為已構成污染環境罪,依法應予懲處,并對馬斌所犯受賄罪、污染環境罪數罪并罰。馬斌受賄數額中的絕大部分與其為天津乙公司謀取垃圾滲濾液業務即污染環境的犯罪事實有關,受賄情節特別嚴重,應酌予從重處罰。鑒于在案查封了馬斌的房產,可部分追繳其受賄犯罪所得,對其受賄犯罪可酌予從輕處罰。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十二條第一款、第三百八十五條第一款、第三百八十六條、第三百八十三條第一款第三項及第二款、第三百三十八條、第五十二條、第五十三條、第六十九條第一款及第三款、第六十一條、第六十四條,《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關于適用刑事司法解釋時間效力問題的規定》第三條,《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關于辦理貪污賄賂刑事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三條第一款、第十八條、第十九條第一款及2013年《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關于辦理環境污染刑事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一條第九項之規定,作出如下判決:
一、被告人馬斌犯受賄罪,判處有期徒刑十五年,并處罰金人民幣一百五十萬元;犯污染環境罪,判處有期徒刑二年十個月,并處罰金人民幣四十萬元,決定執行有期徒刑十七年,并處罰金人民幣一百九十萬元;
二、責令被告人馬斌退繳違法所得人民幣一千八百六十一萬三千三百二十元五角九分,予以沒收;
三、查封的北京市朝陽區廣渠路××號院××號樓××號房產予以拍賣,拍賣款先行支付房屋拍賣的有關費用及該房屋應付的其他費用后,剩余部分及扣押的人民幣四百四十八萬七千六百二十四元并入判決主文第二項執行;如不足,繼續追繳,如有剩余,剩余部分并入罰金項執行。
【法官后語】
《刑法修正案(八)》第四十六條將《刑法》第三百三十八條修改為:違反國家規定,排放、傾倒或者處置有放射性的廢物、含傳染病病原體的廢物、有毒物質或者其他有害物質,嚴重污染環境的,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處或者單處罰金;后果特別嚴重的,處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并處罰金。
污染環境刑事案件的司法解釋,前后共有三個。第一個司法解釋是最高人民法院于2006年7月21日頒布的《關于審理污染環境刑事案件具體應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已廢止。
第二個司法解釋是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于2013年6月17日公布, 2013年6月19日施行的《關于辦理環境污染刑事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以下簡稱2013年解釋)。
第三個司法解釋是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于2016年12月23日公布, 2017年1月1日起施行的《關于辦理環境污染刑事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以下簡稱2017年解釋),其廢止了2013年的司法解釋。
本案作案時間為2012年10月至2015年4月,應適用2013年的司法解釋。環境污染的入罪要件是“嚴重污染環境”,對此2013年和2017年司法解釋均作了明確的規定。2013年的司法解釋列舉了14種情形。2017年的司法解釋在14種情形的基礎上,加以完善、補充,列舉了18種情形。例如,2017年司法解釋明確了重金屬等污染物的名稱、種類、認定標準。2013年司法解釋規定“致使公私財產損失30萬元以上的”可追究刑事責任,2017年的司法解釋增加了“違法所得致使公私財產損失30萬元以上的”,同時又增加了“違法減少防治污染設施運行支出100萬元以上的”標準,體現了實施環境污染犯罪的單位和個人多是為了謀取不法利益的特征,可以有針對性地懲治和預防犯罪。
本案由于沒有對排放的垃圾滲濾液進行鑒定,無法確認其成分,未發現造成何種危害后果,即不能證明馬斌等人偷排的垃圾滲濾液的成分及對環境造成了何種實質性的損害。雖然對六里屯垃圾場存儲的垃圾滲濾液原液進行了檢測,含有司法解釋規定的重金屬等污染物,但不能依據上述檢測認定被排放的垃圾滲濾液符合司法解釋的入罪標準。
我們認為,六里屯垃圾場出具的處置污水工作單等證明了李某偷排62萬余噸的垃圾滲濾液。根據北京城市排水集團有限責任公司出具的說明,后廠村路污水(西北旺東路-G7高速)向東排放,東北旺附近污水均排入清河再生水廠。西二旗北路污水(G7高速-八達嶺高速)排入清河再生水廠。結合李某所證排放的地點及海淀區環保局工作人員的證言,2013年、2014年,永豐污水處理廠入口的污水水質出現異常問題。據此,認定垃圾滲濾液偷排進入上述污水處理廠,污水處理廠承擔本不應承擔的污水處理成本92萬余元,達到了“致使公私財產損失三十萬元以上”的入罪標準。
編寫人:北京市第二中級人民法院 張浩
28污染環境罪中非法處置危險廢物行為的認定
——趙某污染環境案
【案件基本信息】
1.裁判書字號
北京市朝陽區人民法院(2017)京0105刑初2322號刑事判決書
2.案由:污染環境罪
【基本案情】
被告人趙某無危險廢物經營許可證從事收集、貯存、處置危險廢物的經營活動,公安機關于2017年4月6日22時許,在位于北京市朝陽區十八里店鄉十八里店村×××號西北側院其暫住地內,起獲廢機油及廢機油桶共計7400kg。根據《國家危險廢物名錄》,廢機油、廢機油桶均屬于危險廢物。被告人趙某的上述行為嚴重污染環境。被告人趙某于2017年4月6日被公安機關當場抓獲。
【案件焦點】
被告人在收集、貯存廢舊機油的過程中造成的土壤等環境污染的經營行為,是否屬于污染環境罪中的“處置”行為。
【法院裁判要旨】
北京市朝陽區人民法院經審理認為:公訴機關指控被告人趙某犯污染環境罪的事實清楚,證據確實、充分,指控罪名成立,量刑建議適當,應予采納。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三百三十八條、第六十七條第三款、第五十二條、第五十三條、第六十一條及《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關于辦理環境污染刑事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一條、第六條、第十五條、第十六條、第十七條之規定,判決如下:
被告人趙某犯污染環境罪,判處有期徒刑十一個月,罰金人民幣一萬元。
【法官后語】
關于本案中被告人不當“處置”廢舊機油、廢機油桶導致的環境污染是否屬于“非法處置危險廢物”的問題,筆者認為被告人的行為雖然沒有改變廢舊機油的特性,但是從立法的本意來看,《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關于辦理環境污染刑事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堅持保護環境法益的實質考量,此處的“處置”應當采取相對寬泛的標準,即采取擴大的解釋,被告人的上述行為本身就是處置,并且該行為實質上造成了土壤污染的嚴重后果,應認定為“非法處置危險廢物”。主要理由如下:
1.從文義解釋的角度而言,“非法處置”本身就包含兩個方面:一是“非法”,即違反國家相關法律規定,本案的被告人無危險廢物經營許可證從事危險廢物經營的活動顯然是一種非法行為。二是“處置”,根據社會大眾的一般認知處置就是安排、處理的意思。具體到本案,一方面被告人在長期將收集到的閑散的廢舊機油集中到院內進行統一儲存并出賣,在此過程中存在廢機油的“倒進”“倒出”、轉移等行為,造成了廢舊機油外溢和散落,這個長期的過程造成了廢舊機油所在地環境的嚴重污染,上述行為本身就是一種處置行為;另一方面對處置的理解不能局限于作為的方式,不作為的方式同樣屬于規制的對象。本案被告人對在長期將廢舊機油“倒進”“倒出”、轉移過程中的外溢、散落等行為并沒有采取適當的保護措施而是不聞不問,正是這種不作為的放任方式造成該區域土地的污染,對環境造成的危害結果不言而喻,因此,該行為顯然是一種處置行為,而且是一種非法處置行為。
2.從“非法處置危險廢物”的內涵和外延看,《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關于辦理環境污染刑事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十六條規定的“從危險廢物中提取物質作為原材料或者燃料”只是“非法處置危險廢物”的一種情形,而并不是其全部類型。這一點也可以從邏輯結構中分析得出,即p→q為真,不能推出q→p也為真。另外,結合《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關于辦理環境污染刑事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六條,為了保護環境法益,“處置”應該做擴大解釋,這一點可以從該司法解釋起草參與者的解讀中得到印證?!?span id="g9cb6zd" class="fs_103">司法實踐中對非法處置危險廢物的認定,特別是處置危險廢物與利用危險廢物之間的關系,存在較大認識分歧。經研究認為,利用本身也是一種處置行為,但核心在于判斷是否造成環境污染。”[17]
編寫人:北京北京市朝陽區人民法院 崔光同 苗志超
29行為人實施的數行為不是以一個犯罪目的為終極目標的不構成牽連犯
——張某、周某污染環境案
【案件基本信息】
1.裁判書字號
江蘇省宜興市人民法院(2017)蘇0282刑初1092號刑事判決書
2.案由:污染環境罪
【基本案情】
2016年5月初,被告人張某偽造了宜興市甲水泥廠的公章并加蓋在廢料接收證明文件上,后將接收證明文件提供給浙江省乙科技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簡稱乙公司),從而承接了幫該公司處理生產過程中產生的固體廢物(再生硫酸鈉)的業務。同年5月8日,被告人張某聯系了從事物流的被告人周某,被告人周某通過物流將乙公司的80余噸固體廢物從該公司運輸至宜興市甲水泥廠附近,當晚,被告人張某、周某經合謀,明知該固體廢物不能隨意傾倒,仍指使貨車司機將50余噸固體廢物運至宜興市張渚鎮善卷村,隨意傾倒在善卷村小雷山山頂處。經鑒定,傾倒的固體廢物屬于具有重金屬浸出毒性特性的危險廢物。經評估,本案環境污染損害費用共計人民幣80余萬元。
案發后,固體廢物和污染土壤已作安全處置。乙公司與宜興市張渚鎮人民政府達成賠償協議,乙公司就本次污染環境賠償張渚鎮人民政府人民幣334.9萬元,并已支付。
2017年3月24日,被告人張某、周某接到公安機關電話通知后到案,歸案后均如實供述了上述事實。
【案件焦點】
行為人實施的數行為不是以一個犯罪目的為終極目標的是否構成牽連犯。
【法院裁判要旨】
江蘇省宜興市人民法院經審理認為:被告人張某、周某違反國家規定,隨意處置、傾倒危險廢物50余噸,嚴重污染環境,其行為均已構成污染環境罪,均應予懲處。宜興市人民檢察院指控的罪名成立,予以采納。
被告人張某雖通過偽造企業印章接收到危險廢物,但其與被告人周某合謀將危險廢物隨意處置、傾倒是在接收到危險廢物后,故接收到危險廢物并不必然會污染環境,其偽造企業印章與污染環境之間并無必然的因果關系,故不屬于牽連關系。對公訴人及辯護人提出的被告人張某偽造企業印章與污染環境系牽連關系的公訴意見和辯護意見不予采納。
被告人張某因犯偽造企業印章罪被判刑,在判決宣告以后,刑罰執行完畢以前,發現其還有其他罪沒有判決,應當數罪并罰。案發后,被告人張某、周某能主動向公安機關投案,歸案后均能夠如實供述自己的犯罪事實,是自首,依法予以從輕處罰。被告人張某、周某當庭能夠自愿認罪,予以從輕處罰。對被告人張某的辯護人提出的與此相同的辯護意見予以采納。
江蘇省宜興市人民法院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三百三十八條、第二十五條第一款、第七十條第一款、第六十九條第一款及第二款、第六十七條第一款的規定,判決如下:
一、被告人張某犯污染環境罪,判處有期徒刑九個月,并處罰金人民幣五萬元;連同前罪判處的管制一年,決定執行有期徒刑九個月,管制一年,并處罰金人民幣五萬元;
二、被告人周某犯污染環境罪,判處有期徒刑九個月,并處罰金人民幣五萬元。
【法官后語】
本案主要涉及牽連犯的認定與適用問題。我國司法實踐中對牽連犯的認定與處罰并不統一,這是目前司法實踐中常引起爭議的一個問題。我國現行《刑法》總則中并未明確界定牽連犯這一概念,而是在分則和相關刑法司法解釋中對一些牽連犯如何定罪處罰做了具體規定。據此可概括為:行為人在實施某種犯罪過程中,其手段行為或結果行為又觸犯了其他罪名。目前,司法實踐中較為成熟的認定的牽連犯特征主要包括:(1)行為的復數性。即具有兩個以上的相對獨立的危害社會行為。(2)數行為的獨立成罪性。數行為無論是從整合視角還是從分離視角審查,其都獨立成數罪而不能僅成立一罪。(3)數行為的異質性。牽連犯的目的行為與手段行為,或者原因行為與結果行為各自具備不同的犯罪構成。(4)行為的牽連性。行為人實施的數行為之間具有手段與目的或者原因與結果的關系,但這當中始終以一個犯罪目的為終極目標。以上特征需同時存在,方能認定牽連犯的形成,同時其最重要的一個特征應為數行為的牽連性,這也是牽連犯的本質特征。
本案爭議焦點在于被告人張某的偽造企業印章行為與污染環境行為是否系牽連關系、是否擇一重罪處罰。經對照,張某的兩個行為符合牽連犯特征的行為復數性、數行為的獨立成罪性、數行為的異質性三個特征,但本案被告人張某在實施偽造企業印章行為時,并沒有與另一被告人周某將危險廢物隨意處置、傾倒的合謀,其偽造企業印章接收危險廢物的犯罪目的僅為獲得非法收入,而隨意傾倒廢品是其在多種選擇中的權衡,并非最終且唯一目的,其偽造企業印章與污染環境之間并無必然的因果關系,故不符合最重要的特征:行為的牽連性。據此被告人張某應當以偽造企業印章罪與污染環境罪數罪并罰。
刑罰的輕重,應當與犯罪分子所犯罪行和承擔的刑事責任相適應。明確牽連犯的概念及原則,有利于法院正確界定牽連犯,并對其采取合理的處罰原則,做到罪刑相適應,真正實現刑事法治的公平與正義。
編寫人:江蘇省宜興市人民法院 葛蘊蕓錦繡 莊妍
30收購已經死亡的國家一級保護動物是否構成犯罪
——丁繼某非法收購珍貴、瀕危野生動物案
【案件基本信息】
1.裁判書字號
四川省雅安市雨城區人民法院(2017)川1802刑初227號刑事判決書
2.案由:非法收購珍貴、瀕危野生動物罪
【基本案情】
2017年8月28日下午3時許,陳雅某、劉安某(2人另案處理)等人在雨城區青衣江西門大橋附近打撈起1只因自然災害導致死亡且已腐敗的“野牛”動物死體,后拉至陳雅某位于斗膽村×組×××號租住房院壩內放置。為牟取利益,幾人商議后由陳雅某聯系被告人丁繼某前來收購該“野牛”死體。丁繼某為獲取更大利益,以1000元的價格將此“野牛”死體收購,用自己的電動三輪車拉至北郊鎮紅星村×組××號魏文某家中肢解,并將肢解取得的68斤牛肉及牛骨架裝上三輪車,隨后將牛肉放置在位于對巖鎮龍崗村2組26號自家房屋的冰柜里,牛骨架留在電動三輪車里繼續前往對巖鎮龍崗村殺牛場,途中被公安民警查獲,并從其三輪車上查獲牛骨架。
經四川楠山林業司法鑒定中心鑒定意見書認定,被告人丁繼某非法收購的“野牛”動物死體為羚牛,屬扭角羚,為國家一級重點保護野生動物。
【案件焦點】
收購已經自然死亡的珍貴、瀕危野生動物是否構成犯罪。
【法院裁判要旨】
四川省雅安市雨城區人民法院經審理認為:根據野生動物保護的法律法規,未經國務院及有關單位批準收購、運輸、出售國家一、二級野生動物及其制品的行為均屬于非法。被告人丁繼某違反國家野生動物保護的相關規定,非法收購珍貴、瀕危野生動物,其行為已構成非法收購珍貴、瀕危野生動物罪。證人陳雅某、劉國某、黃明某的證言及被告人丁繼某的供述,均對涉案羚牛死體的外貌特征進行了陳述,結合相關網絡照片,能證實本案中羚牛的死亡并無人為因素參與,而系自然災害造成,且被告人收購時該羚牛死體已腐敗,肢解后獲得的牛肉、骨架等已及時被查獲,未造成嚴重的危害后果,可見被告人犯罪的主觀惡性較小,社會危害性較輕。被告人丁繼某到案后如實供述自己的罪行,具有坦白情節。鑒于被告人犯罪情節輕微,依法可免予刑事處罰。
四川省雅安市雨城區人民法院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三百四十一條第一款、第六十七條第三款、第六十四條、第三十七條之規定,作出如下判決:
一、被告人丁繼某犯非法收購珍貴、瀕危野生動物罪,免予刑事處罰;
二、扣押的牛肉68斤、骨架一副、牛皮一張、牛頭一個予以沒收。
判決后,被告人丁繼某未上訴,表示認罪服判。
【法官后語】
本案的重點在于對動物死體的認識。非法收購珍貴、瀕危野生動物罪是指行為人明知犯罪的對象為珍貴、瀕危野生動物而予以收購的行為,其屬于犯罪對象是珍貴、瀕危的野生動物,其屬于生存于自然狀態下、非人工馴養的、數量極其稀少和珍貴的、瀕臨滅絕或具有滅絕危險的野生動物物種。非法收購珍貴、瀕危野生動物制品罪的犯罪構成與前述罪名是一致的,區別在于犯罪對象,該罪的犯罪對象是對捕獲或得到的珍貴、瀕危野生動物通過人工加工手段而獲得的成品和半成品。犯罪對象的本質區別在于對珍貴、瀕危野生動物是否進行過人工加工。
目前對收購珍貴、瀕危野生動物罪的認定,有不同的觀點,第一種觀點認為珍貴、瀕危野生動物只包括活體,不包括死體,死體屬于動物制品的范疇;第二種觀點認為珍貴、瀕危野生動物不但包括活體還應當包括死體。本案法官采納了第二種觀點。認為不管是活體還是死體都屬于野生動物范疇,對活體或者死體進行肢解、加工屬于動物制品的范疇。除此之外,還應當具體案件具體分析,不應當一概而論。本案中的羚牛死體被打撈上岸后,未經過人工加工而被被告進行整體收購的行為,應當認定為非法收購的是野生動物而非制品。由于被告人在收購羚牛死體時法制觀念不強,且羚牛屬于自然死亡,因此法院判決對被告免于刑事處罰。
編寫人:四川省雅安市雨城區人民法院 周亞歐
31濫伐林木罪中的林木能否認定為違法所得
——徐道某等濫伐林木、張海某非法收購濫伐的林木案
【案件基本信息】
1.裁判書字號
江蘇省鹽城市中級人民法院(2017)蘇09刑終307號刑事裁定書
2.案由:濫伐林木罪、非法收購濫伐的林木罪
【基本案情】
2016年7月,徐道某、姜庭某商量將位于射陽縣臨海鎮臨丹路甲超市后中溝邊水泥路東側承包的林木進行出售。當月,徐道某聯系趙某甲與其商量賣樹一事,趙某甲聯系胡成某一同到現場看樹后,趙某甲、胡成某與徐道某、姜庭某達成口頭協議,同意以23600元的價格購買徐道某、姜庭某二人的75棵意楊樹。隨后,趙某甲、胡成某與張海某聯系,欲將此批樹賣給張海某,張海某經現場看過后,同意以每噸600元的價格收購該批樹。
同年7月17日至19日,徐道某、姜庭某、趙某甲、胡成某在未辦理林木采伐許可證的情況下,胡成某、趙某甲雇用劉必某、胡某某、趙某乙、趙某丙、倪永某、倪德某一同到射陽縣臨海鎮臨丹路甲超市后中溝邊水泥路東側砍伐樹木,后胡成某、趙某甲將這批樹木賣予張海某,獲取人民幣37500元。經測算,現場伐根共75棵,林木總蓄積量為47.6426立方米。
2016年7月18日、19日,張海某在胡成某、趙某甲未提供林木采伐許可證的情況下,仍以37500元的價格收購其樹木并賣予他人。經測算,張海某非法收購的林木總蓄積量為47.6426立方米。案發后,各被告人主動歸案,如實供述了犯罪事實。
【案件焦點】
行為人所濫伐和收購的林木是否構成違法所得。
【法院裁判要旨】
江蘇省鹽城市東臺市人民法院經審理認為:徐道某、姜庭某、趙某甲、胡成某、劉必某、胡某某、倪永某、趙某丙、趙某乙、倪德某違反森林法,未獲取林木采伐許可證,任意采伐林木,數量較大,構成濫伐林木罪,并系共同犯罪,應予刑罰處罰。趙某甲、胡成某起主要作用,為主犯;劉必某、胡某某、倪永某、趙某丙、趙某乙、倪德某起次要作用,為從犯,依法從輕處罰。張海某收購明知是濫伐的林木,情節嚴重,構成非法收購濫伐的林木罪。各被告人主動投案,如實供述犯罪事實,系自首,依法從輕處罰;趙某乙有前科,酌情從重處罰。
江蘇省鹽城市東臺市人民法院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三百四十五條、第二十五條、第二十六條、第二十七條、第六十七條、第七十二條、第七十三條、第五十二條、第五十三條之規定,判決如下:
一、徐道某、姜庭某、趙某甲、胡成某犯濫伐林木罪,判處有期徒刑九個月,宣告緩刑一年,并處罰金人民幣五千元;
二、劉必某、胡某某、倪永某、趙某丙、倪德某犯濫伐林木罪,判處有期徒刑六個月,宣告緩刑一年,并處罰金人民幣三千元;
三、趙某乙犯濫伐林木罪,判處有期徒刑九個月,宣告緩刑一年,并處罰金人民幣三千元;
四、張海某犯非法收購濫伐的林木罪,判處有期徒刑九個月,宣告緩刑一年,并處罰金人民幣五千元。
江蘇省東臺市人民檢察院提起抗訴,認為被告人濫伐自己所有的林木,違反國家保護森林法規,破壞了國家的森林資源,所濫伐的林木即不再是個人合法財產,應作為違法所得,予以追繳。原審判決未依法追繳,適用法律確有錯誤。
江蘇省鹽城市中級人民法院經審理認為:濫伐林木罪中的林木,不是行為人實施違反刑事法律行為而取得的財物,不能界定為違法所得。抗訴機關的抗訴理由,缺少法律依據,不予支持。原審判決認定事實和適用法律正確,程序合法,應予以維持。
江蘇省鹽城市中級人民法院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第二百二十五條第一款第一項[18]之規定,作出如下裁定:
駁回抗訴,維持原判。
【法官后語】
在刑事案件辦理過程中,既要秉持“不讓任何人從犯罪中受益”的標準,又要避免侵犯犯罪行為人的合法權益。本案主要爭議焦點在于濫伐林木罪的林木是否應認定為違法所得。對此,筆者認為應從案涉林木的權屬特性、違法所得的法律界定、罪罰的立法建構三個方面辨別。
首先,行為人所有的林木,不因違法采伐導致權屬變更。
行為人通過承包經營林地對林木享有所有權。林木在未砍伐之前,作為土地附著物,屬于不動產,其所有權轉移應以登記為前提;林木被砍伐后,脫離土地成為獨立個體,屬于動產,所有權變更應通過交付實現。因此,行為人在無采伐許可證的情況下濫伐林木,使林木變為動產,濫伐行為人及購買人均明知林木為違法采伐林木的情況下,訂立買賣合同,屬于《合同法》第五十二條第五項規定的“違反法律、行政法規的強制性規定”的無效合同情形。由于買賣合同不發生效力,則被采伐的林木所有權不發生轉移,仍應屬于原林木所有人的合法財產。
其次,濫伐的林木不具有因違法行為獲取收益的特征?!?span id="05uoi1h" class="fs_103">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的解釋》第五百零九條規定:“實施犯罪行為所取得的財物及其孳息,以及被告人非法持有的違禁品、供犯罪所用的本人財物,應當認定為刑事訴訟法第二百八十條第一款[19]規定的‘違法所得及其他涉案財產’”。由此,違法所得的認定應當具備三個條件:一是犯罪行為與犯罪結果之間要有因果關系同樣適用于違法行為與違法所得。二是違法所得必須是行為人觸犯我國現行刑法的行為所獲取的收益。三是違法所得的范圍應限定在物質性利益范圍內。而未獲采伐許可證而被采伐的林木,雖然與濫伐林木犯罪行為具有內在、必然聯系,亦屬于物質性財物,但并非屬于濫伐行為人或是買賣濫伐林木行為人所獲取的收益,因此,不應被認定為違法所得。
最后,濫伐林木罪的罪罰建構未認定濫伐的林木為違法所得。從侵犯的客體來看,濫伐林木行為主要為違法采伐自有林木的行為,其侵犯的客體為對林業資源管理秩序的破壞。盜伐林木行為則為以“非法占有為目的”,在侵犯林業資源管理秩序的同時,還侵犯了他人的合法財產。因此,對濫伐林木的罪罰主要以恢復林業資源管理秩序為目的,而對盜伐林木的罪罰,除要求恢復林業資源管理秩序外,還要求退出違法所得。從法條構成來看,依據《森林法》第三十九條的規定,對于盜伐的林木,除依法賠償損失并由林業主管部門責令補種樹木外,還應沒收盜伐的林木或者變賣所得,并處罰款;而濫伐的林木,僅為林業主管部門責令補種樹木,并處罰款。可見,從侵犯的客體來看,濫伐林木行為主要為違法采伐自有林木的行為,如若將“濫伐的林木”認定為違法所得,則明顯違背立法者的本意。
綜上,在違法采伐、買賣行為未導致林木所有權變更的前提下,不能認定濫伐的林木系行為人因違法行為所獲取的收益,從而不應認定為違法所得。因此,本案犯罪行為人在無采伐許可證情況下采伐或是收購的林木,不應被認定為違法所得。
編寫人:江蘇省鹽城市東臺市人民法院 寇建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