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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關于家庭農場的學術爭論

家庭農場的提法早已有之,并且多個地區早已經有了豐富的家庭農場發展實踐。2008年十七屆三中全會第一次將家庭農場作為農業規模經營的主體之一提出。2013年的中央一號文件再次提到了家庭農場,掀起了一股討論家庭農場的熱潮。從2013年年初至今,全國各地的媒體刊出的關于家庭農場的文章迅猛增加,這其中既包括理論方面的探討,也有來自實踐層面的經驗與反思。本章對國內近年來家庭農場的相關文獻進行了梳理,從整體上總結與評述了有關家庭農場的研究成果。

1.4.1 家庭農場的內涵與特征

在我國,家庭農場的提法早已有之。我國在農村經營體制與經營形式不斷發展的過程中,出現過兩類有區別的家庭農場。一類家庭農場出現在20世紀80年代,是農墾企業為了解決職工吃企業38“大鍋飯”的問題,遵循農業生產適于家庭經營的特點與規律,調動職工生產經營積極性的重要改革(賈大明,1999)。另一類家庭農場是20世紀末期以來我國農村地區探索農業規模化經營的產物。2008年十七屆三中全會第一次將家庭農場作為農業規模經營的主體之一提出。2013年的中央一號文件再次提到了家庭農場,指出了“鼓勵和支持承包土地向專業大戶、家庭農場、農民合作社流轉,發展多種形式的適度規模經營”。學者們對家庭農場的內涵與特征給出了自己的解讀。

1.4.1.1 家庭農場的內涵

2013年中央一號文件出臺前,學者對家庭農場的內涵的理解主要集中于農地流轉的規模化經營和市場化經營。顧建洲(1995)將家庭農場視為農業由自給經濟形態向市場經濟形態過渡的一種主要形式,它合理地利用農業生產要素進行生產。胡書東(1996)認為家庭農場是農地規模經營的又一種形式,社區集體把農地使用權從分散的農戶手里聚集起來,然后承包給種田大戶,這是農地向種田大戶集中的最重要的途徑。黎東升和曾令香(2000)則指出家庭農場是以農戶家庭為基本組織單位,面向市場,以利潤最大化為目標,從事適度規模的農林牧漁的生產、加工和銷售,實行自主經營、自我積累、自我發展、自負盈虧和科學管理的企業化經濟實體。

2013年中央一號文件出臺后,學術界對家庭農場的解讀變得更加具體與豐富。高強等(2013)認為家庭農場是以家庭經營為基礎,融合科技、信息、農業機械、金融等因素,實行專業化生產、社會化協作和規模化經營的新型微觀經濟組織。這一解讀突出了家庭農場的現代化經營特征。高帆和張文景(2013)認為家庭農場本質上是介于單個農戶和農業企業兩者之間的中間型經營組織方式。徐會蘋(2013)對家庭農場的定義也同樣突出了其與企業化生產的差別,認為家庭農場是以家庭成員為主要勞動力,自己經營(而非雇用勞動工人經營)并以農業收入為家庭主要收入來源的有一定規模、一定土地面積和一定技術含量的新型農業經營主體。從經濟利潤的角度來看,黃新建等(2013)認為家庭農場應當是以家庭經營為基礎,以適度規模經營為目標,以高勞動生產率從事農產品的商品化生產活動,獲取與農戶從事非農產業收入相當甚至略高的經濟利潤的經濟單位。

1.4.1.2 家庭農場的特征

家庭農場作為一種農業經營主體,有著自身的特征,與普通農戶、專業大戶、農業企業、農業合作社等主體不盡相同。農業部對家庭農場做出了界定,其必須具有以下四個特征:(1)農場經營者應具有農村戶籍;(2)以家庭成員為主要勞動力;(3)收入來源以農業收入為主;(4)經營規模達到一定標準并相對穩定。原則上,不符合以上幾點的不被視為家庭農場。農村戶籍是政府對家庭農場的認定標準之一,其他三項則是家庭農場的經營性特征。

在勞動力方面,家庭農場以自有勞動為主,依靠家庭勞動力就能夠基本完善經營管理(高強等,2013),不雇用或很少雇用家庭成員之外的勞動力(郭熙保,2013)。家庭農場可能會基于農業生產的季節性、周期性,在特定環節部分地雇用家庭成員之外的勞動力,但相對于農業經營的產業鏈和全過程而言,這種雇傭關系具有短期性和補充性(高帆、張文景,2013)。勞動力的家庭性是家庭農場區別于以雇工為主要勞動力的工商資本農業企業的主要特征之一。

在收入方面,農業經營收入為家庭全部或主要收入來源(郭熙保,2013),該收入既是家庭成員參與生產所耗費勞動的“工資報酬”,也是“利潤報酬”(高帆、張文景,2013)。

在經營規模方面,家庭農場區別于普通農戶的主要特征就是規模經營。其規模下限是足以獲得滿足家庭成員消費的收入所達到的規模,其上限是在現有技術條件下,家庭成員所能經營的最大規模40(朱啟臻,2013)。在現有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的背景下,農戶自由土地的規模較小,因此,家庭農場的規模化經營必須通過農地經營權的流轉來實現。

此外,家庭農場為了滿足新時期的農業生產經營需求,還具有一些時代性的特征。家庭農場具有市場性,以市場為導向,以市場交換為目的,進行商業化的商品生產,而非滿足自身需求(高強等,2013)。家庭農場與新型農民和企業化管理緊密相連,家庭農場是新型職業農民的載體(朱啟臻,2013),經營家庭農場的農民不僅是農業生產者,而且是趨向專業化的經營管理者。高帆和張文景(2013)還從資本的角度分析認為家庭農場所需資本的主要來源就是家庭內部,只有在內部資本難以滿足需要的時候才會考慮外部融資。

以上諸多的特征將家庭農場與普通農戶和農業企業區分開來,但并沒有很明顯地指出家庭農場與專業大戶、農業合作社之間的差異。更重要的是,現有文獻對家庭農場的定義與特征的闡述多是基于政策的引導和概括性的分析,基于對家庭農場的細致調研的并不多。對家庭農場的研究需要通過更多的實踐來理解不同類型、不同區域、不同發展階段的家庭農場的運行特征。

1.4.2 家庭農場的發展路徑

家庭農場是我國當前農業規模化經營與農村發展改革的一種嘗試。家庭農場作為新型的農業經營形式在現階段農業發展中有一定的優勢,但實踐中仍面臨諸多障礙。家庭農場的發展沒有既定的理論,其發展路徑需要在借鑒其他國家家庭農場發展經驗的基礎上,在實踐中逐步探索。

1.4.2.1 家庭農場的發展背景及優勢

始于20世紀80年代初期的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創造了我國以小農為基礎的農業生產經營模式,在過去幾十年里有效地促進了農業和農村的改革與發展。伴隨著我國工業化的快速發展,傳統的分散式的農業經營模式已經開始不能滿足農業現代化進一步發展的需求。大部分學者都認為農業規模化經營是實現農業現代化的關鍵,而以規模化經營為主要特征的家庭農場則成為當前政府及學者積極發展的農業經營新形式。

有學者利用間接定價理論框架分析后認為,作為不同類型新型農業經營主體的家庭農場、農業合作社、農業企業,是各市場主體根據自身實際情況對各類勞動交易費用進行綜合比較后,選擇不同的剩余權利賴以實現的最優組織結構的結果(樓棟、孔祥智,2013)。

一些學者認為,家庭農場相較于其他農業經營形式有一定的優勢。與普通小農戶生產相比,家庭農場的穩定性和規模性更有利于對科學技術的運用,更能促進農業生產的集約化、專業化和組織化,也有利于農業文化傳承(朱啟臻,2013)。與專業大戶及合作社相比,家庭農場可以彌補農民專業合作社的經營貸款難、組織凝聚力弱等不足(高強等,2013)。伍開群(2013)運用企業所有權理論分析指出了家庭農場的相對優勢:家庭農場可以利用合作社降低農業生產資料市場和農產品銷售市場的交易成本,也可以利用信用社降低資金借貸市場的交易成本,其所具有的勞動激勵與約束機制能夠降低勞動力市場的交易成本,而國家政策和制度的落實有利于降低家庭農場面臨的土地市場交易成本。

1.4.2.2 家庭農場發展面臨的障礙

首先,家庭農場最重要的環節就是通過農地流轉擴大經營規模,而在我國尚沒有明確的政策和制度支持農地流轉。農地流轉缺乏市場化體系和機制,有些農民想轉讓土地卻找不到買主,有些人想多種地卻不敢或不能多要地(張敬瑞,2003)。政府的一系列惠農政策也影響了農地流轉(馬佳、馬瑩,2010)。其次,農地流轉42價格也非常重要。土地承包權轉移中,其使用權與過去二十多年來在農地上的連續投資所形成的物權相聯系,確認級差地租形態有難度(張曉麗,2011);并且農村土地承包經營權的流轉大多在親朋好友和街坊四鄰之間進行,熟人關系給砍價帶來難度(董亞珍、鮑海軍,2009)。

此外,家庭農場的發展還面臨著農業基礎設施投入不足、農場缺乏認定標準、社會服務不健全、農村人力資源匱乏、農業保險保障水平低等障礙(楚國良,2013;黃新建等,2013)。融資難也制約著家庭農場的發展(郭伊楠,2013)。

1.4.2.3 國外經驗的借鑒

我國當前的農地制度是基于集體所有制的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家庭農場并不是傳統的農業生產經營的主要形式之一。在較多的發達國家,家庭農場都是其主要的農業生產組織形式之一,因此諸多的學者研究分析了其他國家家庭農場的發展歷程,期望能夠有助于我國家庭農場的發展。現有文獻中,學者關注的國家有美國、日本、法國、英國、俄羅斯、加拿大、荷蘭、芬蘭等,其中美國、加拿大等農業大國為主要的參考對象。

家庭農場是美國農業最基本的經濟組織,其特點是農地私人所有、經營規模化、生產專業化、組織多樣化(李尚紅,2006)。美國的家庭農場堅持政府對農業的高補貼政策,補償農民的市場損失和農作物歉收損失,幫助農民抵御市場經營風險和自然風險,保障農民收入(朱博文,2005)。在加拿大,家庭農場的特點是通過協會等農民自律組織實現高度組織化,農業生產者的知識水平高,同時政府通過立法從制度上形成管理農業和保護農民根本權益的長效機制,并全方位地為家庭農場提供科技服務(農業部農墾培訓考察團,2004)。除了以土地私有制為基礎的家庭農場之外,也有學者關注建立在土地租賃基礎上的家庭農場,這一類型的家庭農場更加接近我國的家庭農場。英國的家庭農場就是以土地租賃為基礎的,土地流轉與私有產權沒有必然的聯系,通過土地租賃家庭農場照樣可以得到快速的發展(邱誼萌,2009)。日本的小型家庭農場的發展也是基于農地所有權和使用權的分離通過租賃達到規模經營的(朱博文,2005)。此外,日本的農協系統為家庭農場的發展提供了健全的農業社會化服務體系(楚國良,2013)。法國、德國的家庭農場的發展也在政府支持力度、前期土地整理、高素質農業人才培養等方面有諸多良好的經驗值得我們參考(楊昊,2013;徐會蘋,2013)。

諸多文獻從國外家庭農場的發展經驗中對中國家庭農場的發展提出了建議,包括土地確權、發展中介組織、提高農場經營者的綜合素質、提高機械化水平、推進規模化和市場化經營、發展家庭農場自律組織、健全社會化服務體系。政府在其中積極發揮引導和扶持作用,為家庭農場的發展建立良好的政策環境。鑒于中國與其他國家有不同的經濟體制和農地制度,對其他國家家庭農場發展經驗的借鑒還需結合中國的實際情況。

1.4.2.4 農地流轉與家庭農場

農地流轉是家庭農場發展的基礎。土地承包后出現了大量的農村剩余勞動力,這些剩余勞動力逐步分化,促進了農村的分工分業,加快了農業和農村經濟的發展步伐。在這一過程中,一部分農民由于長期在外,無暇經營自己的承包田,因此在自愿協商的基礎上,將自己的承包田轉包他人,土地逐漸集中到種田能手手中(寧淑惠,1998)。

具體來看,張曉麗(2011)指出了家庭農場通過農地流轉進行規模化經營的幾條途徑:第一,轉承包,即在基層組織牽線搭橋、農戶平等協商的基礎上將承包權在農戶之間進行有償轉讓。第二,經營權賣斷。對于一些無意經營農業生產的農戶,實行經營權賣斷制。第三,農戶聯辦。這條途徑類似于股份合作制企業,即由幾個44農戶將現有的承包地進行聯合經營,實現規模化整合。張照新和趙海(2013)提出家庭農場在農地租賃方面可借助于農民合作社或直接從農民合作社租入土地。

實踐中各地區家庭農場的農地流轉形式各異,當前缺乏基于實踐案例的翔實研究。

1.4.3 家庭農場的實踐情況

目前基于家庭農場實踐的文獻主要關注家庭農場發展的基本情況。根據2013年農業部對全國家庭農場發展情況開展的統計調查結果,截至2012年年底,全國30個省、區、市(不含西藏)共有家庭農場87.7萬個,經營耕地面積達到了1.76億畝,平均經營規模達到了約200畝,平均收入為18.47萬元,其中,從事種植業的家庭農場占到了46.7%,已被有關部門認定的家庭農場共有3.32萬個。

現有文獻對上海和浙江兩地的家庭農場關注較多。上海的家庭農場主要集中在松江區,自2007年政府啟動發展家庭農場至2012年,上海市松江區的家庭農場已有1173個,經營面積為13.38萬畝,占全區糧田面積的78.8%(管培民、馬四娟,2013)。浙江省慈溪市面積為50畝以上的現代農場有435個,其中面積為千畝以上的有15個,2007年慈溪全市現代農場實現產值4.6億元,占慈溪全市農業總產值的12.3%(趙維清,2010)。

在發展家庭農場的具體做法方面,王東榮等(2011)的文章介紹了上海的經驗:政府推動土地流轉;對經營者、經營面積和經營活動進行明確;村委會進行公開招標;配套相關補貼和服務。趙維清和邊志瑾(2012)則從經營模式的角度對浙江省的家庭農場進行了分類,其認為從浙江省家庭農場的經營模式看,家庭農場主要有五種類型,即糧食生產模式、家庭農場+合作社模式、家庭農場+龍頭企業模式、家庭農場+市場模式、家庭農場+合作社+龍頭企業模式,并且其分析了各類經營模式的特點及其適用條件。張樂柱等(2012)通過對溫氏集團公司+家庭農場的模式進行了分析,發現了該模式與公司+農戶的模式相比,化解了后者的利益分配難題,實現了龍頭企業與農戶間更緊密的聯系,創新了現代農業經營方式。

部分學者通過實地調查總結了家庭農場的一些特點。黃桂弟(2010)通過對上海松江區家庭農場的調查,發現了松江家庭農場的一些特點:經營者以當地綜合素質較高的農戶為主;平均經營期較短,為1~2年;平均規模為138.7畝,且多為連片經營;生產組織形式以當地農戶家庭為主,多為夫妻共同經營,僅農忙時雇用工人;經營收益最終由農戶家庭獲得。

1.4.4 文獻評述

當前,中央及地方政府、媒體和學界都在高度關注家庭農場的發展,并將其視為我國農業經營改革的途徑之一。從已有文獻可知,眾多學者已對家庭農場的特征、發展路徑等進行了多方面的闡述和探索,總體上持樂觀的態度。相關的分析和建議也成為家庭農場發展實踐中的理論指導。但是現有研究仍存在諸多不足。

首先,家庭農場近年來才受到學界的關注,現有研究還處于較為初級的階段,概括式、議論式的文獻較多,缺乏從系統的學科視角對其進行分析的文獻。

其次,我國國土遼闊,受不同經濟發展程度與農業區位資源差異的影響,位于不同區域的家庭農場的發展及其路徑必定存在多樣性。現有研究較少關注家庭農場的差異,而這是未來研究需要關注的。

再次,由于家庭農場屬于新的農業經營實踐,剛剛開始發展,因此現階段基于實證數據和案例的研究較為缺乏。家庭農場的發展是“摸著石頭過河”的過程。

最后,研究中除了關注相關政策之外,還應該重點關注作為家庭農場經營主體的農戶在整個過程中的行為決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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