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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新世紀馬克思主義發展面臨的挑戰

世界政治格局多極化、經濟全球化的深入發展,新科技革命的加速推進,給馬克思主義的發展既帶來難得的機遇,也提出了嚴峻的挑戰。在東歐劇變、蘇聯解體的影響下,世界社會主義運動跌入低谷。“馬克思主義失敗論”、“歷史終結論”的喧囂,使得社會主義國家內部,乃至整個世界范圍內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思想迷惘。國際國內形勢的變化,也對中國是否堅持馬克思主義的指導地位,是否沿著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以來的方向繼續發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推進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提出了挑戰。

1.蘇東劇變與世界范圍內馬克思主義的境遇

馬克思主義自19世紀中期誕生后的一百多年來,實現了從理論到實踐,從一國實踐到多國實踐的巨大飛躍,贏得了其他任何理論體系都無法企及的輝煌。然而,就如世界上的任何事物一樣,馬克思主義的發展也不是一帆風順的,它總會遇到這樣或那樣的挑戰,尤其是在經濟、政治、社會、文化等方面發生劇烈變動的時期,其面臨的挑戰和攻擊更為嚴峻。19世紀末期,在資本主義由自由競爭向壟斷過渡的進程中,馬克思主義就曾受到伯恩施坦修正主義等思潮的挑戰,引起了世界范圍內關于馬克思主義歷史命運的大論爭。進入20世紀90年代,東歐劇變,蘇聯解體,世界社會主義運動出現了嚴重曲折,馬克思主義的命運問題再次成為人們關注的焦點。

面對蘇東社會主義大廈的坍塌,西方一些政要和學者迫不及待地放言“馬克思主義已經死亡”,斷言馬克思主義已經“壽終正寢”,或者說已經“徹底崩潰”。美國前國家安全事務助理布熱津斯基把共產主義稱為烏托邦,宣稱“共產主義終于失敗了,因為它實際上沒有在物質方面實現,而它的政治實踐則損害了——其實是敗壞了——它在道德上的主張”(注:[美]茲比格涅夫·布熱津斯基:《大失控與大混亂》,67頁,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4。)。法國《宇宙》雜志主編讓·埃倫斯坦提出,“馬克思逝世后,他的伙伴和繼承人恩格斯利用馬克思思想財富中最教條主義的要素創造了馬克思主義的原始形式。這些要素是:救世主的空想和馬克思在他的整整一生(其標志與其說是政治活動,不如說是腦力勞動)中不斷重復的大量突然提出的論斷”(注:轉引自[俄]戈爾巴喬夫等:《未來的社會主義》,444頁,北京,中央編譯出版社,1994。)。埃倫斯坦認為,是恩格斯把一位科學研究者變成了19世紀末宣布的、適應新時代需要的教義學的精神之父,把馬克思的思想財富變成了教條。但這些說教不僅導致了災難,而且今天它們已經過時了。而現在正是把形形色色的馬克思主義教條全部埋葬的時候,“馬克思主義正在死亡,馬克思主義已經死亡!”(注:轉引自上書,451頁。)美國學者弗朗西斯·福山拋出了“歷史終結論”,認為蘇東劇變不僅是冷戰的結束,更是歷史的終結。他宣稱馬克思對社會主義的設想僅僅是構想,共產主義社會是不可能實現的,自由民主制度也許才是人類意識形態發展的終點和人類最后一種統治形式。因為在自由制度下,“構成歷史的最基本的原則和制度可能不再進步了,原因在于所有真正的大問題都已經得到了解決”(注:[美]弗朗西斯·福山:《歷史的終結及最后之人》,3頁,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3。)。“馬克思主義失敗論”和“馬克思主義重建論”的日漸流行,加速了新自由主義、新保守主義等資產階級右翼思想的大肆擴張和蔓延,致使社會主義國家內部,乃至整個世界范圍內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思想迷惘。一些馬克思主義研究者,甚至馬克思主義者也喪失了馬克思主義的理想信念,有的人投奔了資本主義陣營,有的人轉變為非馬克思主義的社會主義者。

針對“馬克思主義死亡論”、“歷史終結論”等論調的喧囂,英國的S.塞耶斯、法國的雅克·德里達、英國的艾瑞克·霍布斯鮑姆等人予以了有力回擊。塞耶斯提出,就最近發生的一系列引人注目的事件而言,做出馬克思主義已被駁倒或者“歷史的終結”等這樣一些輕率的結論是沒有任何根據的,他強調,“無論未來會是怎樣,也仍然沒有任何跡象表明我們已經達到或接近了‘歷史的終結’,或者說作為解釋當代世界并改變這一世界的一種強有力的理論的馬克思主義的終結”(注:[英]塞耶斯:《1989年之后對馬克思主義的再思考》,載《哲學譯叢》,1993(6)。)。德里達在其《馬克思的幽靈》中向世人宣告馬克思主義是一個永遠不會死亡的鬼魂,一個總是要到來或復活的鬼魂。他說,“不去閱讀且反復閱讀和討論馬克思——可以說也包括其他一些人——而且是超越學者式的‘閱讀’和‘討論’,將永遠都是一個錯誤,而且越來越成為一個錯誤,一個理論的、哲學的和政治的責任方面的錯誤。……不能沒有馬克思,沒有馬克思,沒有對馬克思的記憶,沒有馬克思的遺產,也就沒有將來:無論如何得有某個馬克思,得有他的才華,至少得有他的某種精神”(注:[法]雅克·德里達:《馬克思的幽靈》,21頁,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1999。)。德里達還對福山的“歷史終結論”進行了尖銳批判,指出了福山在論證中存在的一會兒講現實、一會兒又跳到理想的伎倆,揭示了其從抽象人性論來論證歷史發展的錯誤,指出任何一點兒的進步都不允許我們無視在地球上有如此之多的男人、女人和孩子在受奴役、挨餓和被滅絕的現實。艾瑞克·霍布斯鮑姆也堅守著馬克思主義陣地,對社會主義的未來充滿了信心。在《極端的年代》一書中,霍布斯鮑姆認為福山的“歷史終結論”是令人難以置信的,他相信馬克思的眼光沒錯,即認為資本主義是一股具有不斷革命性的力量,它將會把一切解體,甚至連它發展乃至生存所寄的“前資本社會”的部分也不放過。而根據邏輯演練,它自己自然也難逃一死。霍布斯鮑姆提出,“資本主義的發展,帶來了巨大的經濟科技變遷,這個過程,已成為過去兩三百年人間的主調。……但是我們深深知道,至少有理由假定,這種現象不可能無限期永久繼續下去;未來,不是過去的無限延續。……人類若想要有一個看得清楚的未來,絕不會是靠著過去或現在的延續達到。如果我們打算在這個舊基敗垣上建立新的千年。注定將失敗。失敗的代價,即人類社會若不大加改變,將會是一片黑暗”(注:[英]霍布斯鮑姆:《極端的年代》,863頁,南京,江蘇人民出版社,1994。)。

當然,塞耶斯、德里達等在強調要對馬克思主義充滿信心的同時,也對馬克思主義進行了反思,提出要努力澄清馬克思主義理論中的“活東西”與“死東西”,在新的時代條件下“革新”、“重建”馬克思主義。例如,塞耶斯認為,馬克思對資本主義本質和發展的解釋,對資本主義陷入經濟危機的經濟和社會條件,以及資本主義世界階級分化和階級沖突的分析到現在為止依然是最全面而且最有力的,但對于市場的作用、民主、民族等問題的闡釋則需要進一步探討。在這個問題上,英國學者戴維·麥克萊倫的觀點也十分具有代表性。在《20世紀的馬克思主義》一文中,麥克萊倫指出了馬克思主義理論中沒有生命力的兩個方面:一是被蘇聯宣教并被編寫成無數俗套的教科書來宣講的馬克思主義;二是經濟方面,指令性經濟、高度集中和嚴格計劃的經濟觀念能夠解決社會和經濟問題,至少在現階段發展水平上,已被證明是一個空洞的承諾。而馬克思主義依然富有生命力的理論集中于三個方面:一是馬克思自己所說的唯物歷史觀;二是馬克思主義以之考察社會和政治思想根源的方法,以及創立對意識形態批評的方法;三是馬克思主義傳統中包含著一些改變社會不公正的要素。麥克萊倫強調,馬克思主義某些方面的死亡并不意味著作為整體的馬克思主義現在沒有了生命力。此外,波蘭的亞當·沙夫、法國的米歇爾·瓦岱、比利時的蓬·帕里斯等也都從不同角度闡釋了對“革新”馬克思主義的認識。

在蘇聯、東歐的一些國家中,共產黨組織重新建立起來,并明確提出堅持以馬克思列寧主義為黨的指導思想,如1991年12月成立的哈薩克共產黨、1993年重建的俄羅斯聯邦共產黨。1993年2月,俄共二大通過的《綱領性聲明》等文件指出,黨要遵循發展的馬克思列寧主義學說,歷史未來的理想是社會主義和共產主義。獨聯體其他各國的共產黨人也提出要以馬克思列寧主義學說為理論基礎和思想基礎,并隨著實踐的發展不斷豐富這一學說。1993年5月,《真理報》政治理論部主任鮑里斯·斯拉溫教授在紀念馬克思誕辰175周年之際,發表了《馬克思的回歸》一文,提出馬克思正在回到我們的現實生活中來,認為那些繼續斷言馬克思主義具有“空想性”、“局限性”或“氣數已盡”的人,看來至少是些智能低下的侏儒,因為他們對馬克思學說顯而易見的現實意義視而不見。在分析俄羅斯經濟改革實際的基礎上,斯拉溫得出了這樣的結論:我們可以有充分把握地說,歷史證明正確的不是他們的思想上的鼓舞者哈耶克,而是馬克思,不是自由主義,而是馬克思主義,不是弗里德曼的貨幣主義構想,而是馬克思的學生——凱恩斯的生產構想。我們同馬克思在一起,就能走向未來,同哈耶克及其俄國狂熱信徒為伍,就必定遭難。(注:參見《俄羅斯學者斯拉溫談馬克思的回歸》,載《國外理論動態》,1993(23)。)此外,伴隨法國、西班牙、葡萄牙、意大利等國共產黨活動的逐步恢復和加強,關心馬克思主義的人也逐漸增多,馬克思主義的研究和宣傳在世界范圍內悄然升溫。

2.世界社會主義運動的新取向

社會主義是20世紀人類進步的一面旗幟。在大半個世紀里,社會主義由蘇聯一國發展到歐、亞、拉美十幾個國家,極大改變了世界面貌。然而,20世紀80年代末90年代初,東歐劇變、蘇聯解體,社會主義遭受了空前嚴重的挫折。社會主義國家由原來的15家減少到5家,土地面積損失70%,人口損失22%。世界各國共產黨的數量由180多個減少到130多個,除中國外,黨員數量也由4400萬減少到1000多萬。世界的趨勢究竟是社會主義還是資本主義、社會主義是否還有生命力、社會主義將向何處去等問題又一次被推到歷史前臺,要求人們做出科學的回答。

在回應歷史的挑戰中,西方左翼學者和各國共產黨人在深刻剖析蘇東劇變原因的基礎上,提出了蘇東劇變并不是社會主義的失敗,而是蘇聯模式失敗的論斷,有力批駁了“社會主義失敗論”、“歷史終結論”等論調。哈貝馬斯在其《追補的革命》一書中指出,從蘇東劇變中得出社會主義觀念已經破產的結論是不正確的。東歐劇變和蘇聯的變化,并不意味著社會主義的失敗,失敗的只是蘇聯模式的“社會主義”,即官僚社會主義。他認為,在21世紀,社會主義仍然有著廣闊的前景。1990年出版的《從左派的觀點看社會主義的未來》一書收集了弗蘭克、阿明等人的論文,該書的基本基調是說,“戰后時代的終結以蘇聯制度的滅亡和鼓吹資本主義的勝利為標志,但是不能把蘇聯模式的失敗看成是社會主義難以實行的證據。因為社會主義畢竟不是來自上面的集中化控制,而是來自下面的經濟民主。……馬克思主義和社會主義的見識總是從作為一種社會制度的資本主義的不適當性開始的,因此,只要存在著剝削者和被剝削者,社會主義和共產主義的烏托邦就不會消失,雖然創造社會主義制度的實驗由于種種原因而沒有成功,但歷史不會倒退,它將宣告社會主義——不論以什么名義——在資本主義存在的時代不會滅亡”(注:轉引自陳學明編:《蘇聯東歐劇變后國外馬克思主義趨向》,5頁,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0。)。美國《基督教科學箴言報》也在1992年12月發表的評論中告誡資產階級:雖然蘇聯共產黨政權在歐洲的垮臺宣告了冷戰的結束,但這并不等于馬克思主義對資本主義的挑戰也隨之結束,認為再度興起的馬克思主義對西方古典自由主義的思想和體制構成的挑戰,會比蘇聯共產黨政權曾構成的挑戰更加令人生畏。(注:參見曾枝盛:《20世紀末國外馬克思主義綱要》,423頁,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1998。)

把社會主義和蘇聯模式的“社會主義”區分開來,既是對社會主義認識深化的結果,也為對社會主義進行徹底反思奠定了基礎。在立足蘇東劇變后的歷史背景,緊密結合新科技革命進步等因素的前提下,圍繞社會主義的概念和實質、社會主義所有制、社會主義與市場的關系,以及社會主義與資本主義、社會主義與生態環境等問題的探討在世界范圍內展開,形成了諸多關于社會主義的新觀點、新學說,社會主義理論獲得了重大發展。從對社會主義概念的探討來看,阿豐索·蓋拉提出,社會主義是一種解放的理想,是歷史進程中發展和形成的理想。當把社會主義當作一個發展過程來看時,“它所包含的內容可以說是:社會主義不是在某一時期內最終可以達到和作為歷史頂點和極限的某種至善;相反,它是未來社會發展的基本因素,促使人類社會逐步走向至善,而這種至善是在任何時候都不會完全達到的”(注:轉引自[俄]戈爾巴喬夫等:《未來的社會主義》,45頁,北京,中央編譯出版社,1994。)。費爾南多·克勞丁認為,“社會主義不外乎是一個在更多的自由和社會公正的意義上改變現存社會的實在的運動。理論的思想體系可以預見這個運動的發展,并為其政治實踐提供動力,卻不能用來臆想出一個社會必須造應它的理想的圖式。很可能以后會有那么一天,那個時代的人會約定將他們的社會與從前被稱為資本主義的社會徹底地區別開來”(注:轉引自[俄]戈爾巴喬夫等:《未來的社會主義》,131頁,北京,中央編譯出版社,1994。)。

在對社會主義所有制的探討中,亞當·沙夫指出,迄今為止,生產資料所有制的社會特性一直是社會主義與資本主義相區別的主要內容和最可靠的特征。然而,現實的社會主義歷史卻在這個領域給了我們很大的教訓:僅僅消滅私有制還不足以建立起廣義上的社會主義制度,它并沒有保證社會主義在兩種制度的競賽中對資本主義的優勢地位。由此,社會主義對待生產資料私有制的態度,成為未來社會主義發展必須解決的問題。拉爾夫·米利班德提出,國有制只是社會所有制的一種形式,它適用于大的生產企業和服務企業,但應當盡可能由城市或地區經營的地方性和地區性企業及合伙企業或者各種社會組織和合作機構來加以補充。他主張用一種混合經濟制度來代替指令性經濟以及自由的市場經濟,在這種制度中,經濟的關鍵部門連同它們的戰略性工業、金融和商業企業應當成為這種形式或那種形式的公有財產或社會財產,對民主國家承擔嚴格的報告義務,從而接受它的監督和調整。約翰·羅默則認為,把公有制看作社會主義的絕對必要條件的判斷,是建立在一種無根據的推論的基礎上的,他提出,“由國家直接控制企業對社會主義的目標來說是不必要的;在壟斷的情況下,這樣做肯定是有害的。在對待財產關系的態度上,社會主義者應該是折中主義者:可能有許多所有制形式比傳統的生產資料國家所有制形式更服從于社會主義的目標”(注:[美]羅默:《社會主義的未來》,6頁,重慶,重慶出版社,1997。)。

此外,在關于社會主義與市場關系問題的探討中,有的觀點認為,市場是永恒的公民裁決,是自由和合理經營的基礎,而統一計劃只能使經濟合理性喪失殆盡。與之相反的觀點則認為,市場的合理性在生產著社會制度的不合理性,市場經濟的發展將會進一步加劇國內、國家間種族、民族的緊張、沖突和運動。還有的觀點既批判了蘇聯模式,又指出了市場資本主義的缺陷所在,主張把市場引入社會主義,實現市場機制與社會主義經濟的結合。約翰·羅默、戴維·米勒、詹姆斯·揚克等是持這種觀點的代表人物,對于他們來說,“市場不僅是社會主義取得更大經濟效率的手段,而且也是達到更大程度的個人自由或自由的平等價值、發展民主以及提高社會公正的途徑”(注:[英]皮爾森:《新市場社會主義》,104頁,北京,東方出版社,1999。)。在社會主義和資本主義關系問題的探討中,既明確提出了社會主義必然要代替資本主義的觀點,又闡述了應該學習和保存資本主義的市場經濟、多黨政治、代議民主等要素的認識,等等。

關于社會主義的各種新觀點的提出,直接或間接地影響了社會主義的發展。從發達資本主義國家的情況來看,法國、西班牙、葡萄牙等國共產黨在堅持不更名改姓的同時,采取了一系列重大措施,不斷壯大自己的力量。1994年法共二十八大提出了“超越資本主義”口號,主張不是通過暴力革命的方式,而是通過人民的斗爭和選票,推動法國社會沿著人道的、公民的和互助的道路前進,從而在建設新世界的同時消滅舊世界。意大利重建共產黨在建立之初把自己定位于“堅定的政府反對派”,但在1994年提出了旨在參政的政治綱領后,也重新回到傳統議會斗爭的政治軌道,實現了從“反對黨”到“政府黨”的角色轉換。從劇變后的蘇東國家來看,一些堅持“共產黨”的名稱、主張“選擇社會主義”的政黨普遍開始恢復和重建,力量和影響也不斷擴大。但這些政黨所追求的社會主義已不同于傳統意義上的社會主義,而是包含了“創造新的比資本主義更高的人民生活質量和更發達的生產力”等時代因素,實現黨的綱領性目標的方式也大都主張依靠合法斗爭,而不是暴力革命。對此,1993年俄共二大通過的《綱領性聲明》可以說是最具代表性的文獻。與此同時,前蘇東地區由“前共產黨”演變而來的政黨或其他左翼力量也在不斷增長,自1992年10月的立陶宛勞動民主黨重新執政后,波蘭社會民主黨、匈牙利社會黨、保加利亞社會黨等也先后在選舉中獲得勝利,這使得西方世界驚呼“前共產黨卷土重來”。但從實際上看,諸多左翼力量具有社會民主主義性質,有的甚至不以馬克思主義作為指導思想。從發展中國家的情況來看,一些在蘇東劇變后保留下來的亞非拉地區共產黨,也提出并采取了對內弱化意識形態色彩宣傳、從事議會斗爭等政策措施,強調社會主義沒有統一的模式,各國人民應根據其特點來建設社會主義。1992年,巴西共產黨的八大就提出了社會主義的模式和發展階段具有多樣性,黨要利用議會講壇和輿論工具進行斗爭等理論觀點,對社會主義發展道路做出了新的探索。

蘇東劇變后僅存的中國、越南、古巴、朝鮮、老撾等社會主義國家,也根據時代變化和本國國情,努力探索具有本國特點的社會主義實踐形式。在越南,1991年的越共七大在宣布必須旗幟鮮明地堅持社會主義,堅持以馬列主義和胡志明思想作為行動指南的同時,肯定了越共六大以來的革新路線,提出了越南社會主義社會應具有由人民當家作主、具有現代生產力和生產資料公有制為主的基礎上高度發展的經濟等特征的思想。在經濟改革方面,認為越共六大以來的重要成就之一,就是初步形成了國家管理下按市場機制運作的多種成分的商品經濟,而經濟改革下一步的任務就是建立以社會主義為定向的、多種經濟成分并存的、由國家管理的市場經濟。此后,伴隨越共“經濟建設是中心任務”思想的提出,越共的一切任務都圍繞著經濟改革逐步深入展開。在古巴,1991年10月,古巴共產黨的四大提出了把何塞·馬蒂思想與馬列主義共同作為黨的指導思想以增強黨的民族性,以及通過積極吸引外資、肯定個體經濟的積極作用、擴大企業自主權、取消國家對外貿易壟斷等措施,將依靠外援實現國家工業化轉變為依靠自力更生來保證生存等新的戰略方針,開始推行政治經濟改革。1993年7月,古巴決定允許開設農牧產品市場,允許個體勞動,提出了建立農民自留地制度,取消使用美元的禁令等措施。菲德爾·卡斯特羅也鄭重提出了古巴需要實行政策調整與革新的思想,從此古巴進入了改革開放的新發展階段。朝鮮和老撾也在頂住壓力的同時,探索著各自的改革之路,以適應世界形勢的新變化。

世界范圍內對社會主義的深入思考和探索,拋棄了過去那種認為社會主義只有一條道路、一種模式的認識,社會主義運動的民族性、多樣性日趨突出。尤其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產生和發展,展現了社會主義的強大生命力,為世界社會主義運動提供了重要經驗。不可否認,世界社會主義運動在蘇東劇變后處于比較困難的境地,但同樣不可否認的是社會主義運動出現了諸多積極而重要的變化。世界社會主義運動復興的曙光已經隱約閃爍,它激勵著人們不斷開辟社會主義發展的新路。

3.堅持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挑戰

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既是一個運用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指導中國革命、建設和改革實踐的進程,同時也是一個在中國革命、建設和改革的實踐中檢驗和發展馬克思主義的進程。中國共產黨成立以來的歷史證明,正是由于以毛澤東、鄧小平為代表的中國共產黨人堅持從中國實際出發,不斷推進馬克思主義中國化,中國革命、建設和改革事業才有了科學的理論作為指導,才不斷從勝利走向新的勝利。與此同時,歷史也告訴我們,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歷史進程并不是一帆風順的,它不僅要迎接各種非馬克思主義、反馬克思主義思潮和觀點的挑戰,而且要解決自身發展過程中所出現的諸多難題。20世紀80年代末90年代初國際國內形勢的深刻變化,又一次對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提出了挑戰。

怎樣認識蘇東劇變與馬克思主義的關系,是繼續推進馬克思主義中國化首先必須面對的課題。東歐劇變、蘇聯解體,使馬克思主義的命運問題再次成為人們關注的焦點。國際上“馬克思主義失敗論”、“歷史終結論”等論調甚囂塵上,國內對馬克思主義懷疑、否定的聲音也此起彼伏。“過時論”認為馬克思主義不過是19世紀的一種文化現象,不能反映今天的實踐,應該送進歷史博物館。“真理多元論”認為各家學說都有真理,馬克思主義不過是其中的一家,不應該也不能夠成為凌駕于其他各家學說之上的指導思想。“共產主義渺茫論”認為共產主義虛無縹緲,遙遠無期,懷疑共產主義制度的最終實現。盡管這些聲音的側重各不相同,但它們顯然都把蘇東劇變等同于馬克思主義的失敗,在二者之間直接畫上了等號。然而問題卻在于,蘇東社會主義并不等同于馬克思主義,蘇東劇變也不在于堅持和實踐了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而是恰恰相反。

從蘇東社會主義與馬克思主義的關系來看,馬克思主義是蘇東社會主義建設的理論基礎和指導思想,蘇東社會主義是馬克思主義在這些國家的具體實踐,是一種特定的社會主義實踐模式。馬克思恩格斯把社會主義從空想變成科學,對未來社會提出了一些原則性的設想。列寧發展了馬克思主義,把社會主義從理想變成了現實,并對社會主義建設進行初步探索。斯大林在把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與本國國情相結合的實踐中,逐步建立起被稱為蘇聯模式的社會主義建設框架體系,并為其他社會主義國家所借鑒。毫無疑問,蘇聯模式與馬克思主義緊密聯系在一起,但蘇聯模式顯然只是馬克思主義“蘇聯化”的具體方案。它既具有社會主義性質,體現著馬克思主義對未來社會的美好設想,同時又表現為蘇聯社會主義基本制度所采取的具體的管理體制和運行機制。對于這個問題的認識,鄧小平早在20世紀80年代初就曾經有過明確表述,強調社會主義制度并不等于建設社會主義的具體做法,認為社會主義基本制度確立以后,還存在著如何搞社會主義、采用什么體制的問題。他還多次指出蘇聯模式的“僵化”問題,提出“我們過去照搬蘇聯搞社會主義的模式,帶來很多問題。我們很早就發現了,但沒有解決好。我們現在要解決好這個問題,我們要建設的是具有中國自己特色的社會主義”(注:《鄧小平文選》,1版,第3卷,261頁。)。顯然,蘇聯搞社會主義沒錯,但他們那種僵化的模式是沒有出路的。由此來看,把蘇聯模式,或者說蘇東社會主義的失敗等同于馬克思主義失敗的邏輯顯然是混亂的。

在蘇東劇變與馬克思主義失敗之間畫等號的邏輯是站不住腳的。蘇東劇變是多種因素綜合作用的結果,既有政治的原因,又有經濟的原因,既有外部的原因,又有內部的原因。執政的共產黨從理論上背叛和拋棄馬克思列寧主義,喪失意識形態領域的主導權,無疑是其中更為根本、更為重要的因素。從蘇聯的情況來看,正是在馬克思主義指導下,俄國取得了十月社會主義革命的勝利,建立起一個強大的社會主義國家。然而,隨著蘇聯社會主義建設的推進,蘇共在理論創新上卻出現了停滯不前的現象,提出了“全民黨”、“全民國家”等一系列違背馬列主義基本理論的錯誤觀點。及至戈爾巴喬夫推行“新思維”,提倡“多元化”、“民主化”、“公開性”,蘇共徹底否定了歷史唯物主義,否定了階級斗爭與階級利益,否認了人民民主專政,最終解除了蘇共和蘇聯人民的思想武裝。歷史有力地表明,蘇聯解體的原因并不在于堅持馬克思主義,反而是蘇共背叛了馬克思主義的基本原則。也正是在這種意義上,鄧小平反復強調馬克思主義這個“老祖宗不能丟”,認為“世界上贊成馬克思主義的人會多起來的,因為馬克思主義是科學。……從一定意義上說,某種暫時復辟也是難以完全避免的規律性現象。一些國家出現嚴重曲折,社會主義好像被削弱了,但人民經受鍛煉,從中吸收教訓,將促使社會主義向著更加健康的方向發展。因此,不要驚慌失措,不要認為馬克思主義就消失了,沒用了,失敗了。哪有這回事!”(注:同上書,369、382~383頁。)江澤民也多次提出要堅持把馬克思主義普遍原理與中國實際相結合,建設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他認為,世界社會主義雖然處于低潮,但社會主義并不像有些人說的那樣已經崩潰,“當代世界的很多根本矛盾,在馬克思、恩格斯、列寧以及后繼者的著作中都作過分析。資本主義并沒有解決這些矛盾。只有社會主義才能解決當代世界的根本矛盾”(注:《江澤民文選》,第1卷,136頁,北京,人民出版社,2006。)。

怎樣認識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建設實踐中出現的諸多問題,也是繼續推進馬克思主義中國化必須解決的課題。20世紀80年代末90年代初,國際范圍內上演了一場反馬克思主義大合唱,國內的改革開放也遇到了重重阻力。面對經濟結構不合理、部分國有企業效益差、分配格局不合理,以及1989年春夏之交的政治風波帶來的諸多問題,有的人打著改革的旗號,妄圖走資本主義道路,有的人則對改革開放提出了質疑,試圖重走僵化封閉的老路。針對人們思想的種種困惑和疑慮,以鄧小平、江澤民為代表的中國共產黨人在旗幟鮮明地堅持“老祖宗不等丟”的同時,強調要堅持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以來的路線方針政策,在深化改革中繼續推進馬克思主義中國化。

對于改革開放進程中的挫折和困難,鄧小平認為是在所難免的,但同時又強調這些問題只有通過深化改革開放,繼續推動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才能真正得到解決。他在1989年6月的講話中提出,“我們的一些基本提法,從發展戰略到方針政策,包括改革開放,都是對的。要說不夠,就是改革開放得還不夠。……以后我們怎么辦?我說,我們原來制定的基本路線、方針、政策,照樣干下去,堅定不移地干下去。除了個別語言有的需要變動一下,基本路線和基本方針、政策都不變”(注:《鄧小平文選》,1版,第3卷,307頁。)。1992年,在改革開放的緊要關頭,鄧小平視察了深圳、珠海等地。在看到改革開放取得的巨大成就后,他再次提出,“不堅持社會主義,不改革開放,不發展經濟,不改善人民生活,只能是死路一條。基本路線要管一百年,動搖不得。……誰要改變三中全會以來的路線、方針、政策,老百姓不答應,誰就會被打倒”(注:同上書,370~371頁。)。江澤民也始終強調繼續堅決執行十一屆三中全會以來黨的路線、方針和政策,他在十三屆四中全會的講話中提出,“在這個最基本的問題上,我要十分明確地講兩句話:一句是堅定不移,毫不動搖;一句是全面執行,一以貫之”(注:《江澤民文選》,第1卷,57頁。)。黨的十四大報告明確了建設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的正確性,號召要以鄧小平同志建設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理論為指導,加快改革開放和現代化建設步伐。

在強調繼續在改革開放進程中推進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同時,以江澤民為代表的中國共產黨人還特別提出了要防止和反對“左”右兩種錯誤傾向干擾的思想。一般來看,右的傾向主要表現為思想上、政治上否定四項基本原則,搞資產階級自由化,鼓吹“全盤西化”等方面;“左”的傾向主要表現為夸大主觀能動性和有利條件,在經濟建設中忽視客觀規律、急于求成等方面。早在改革之初,鄧小平就曾經提出,解放思想,也是既要反“左”,又要反右。在改革開放經歷巨大波折后的南方談話中,他再次強調,“現在,有右的東西影響我們,也有‘左’的東西影響我們,但根深蒂固的還是‘左’的東西。……右可以葬送社會主義,‘左’也可以葬送社會主義。中國要警惕右,但主要是防止‘左’”(注:《鄧小平文選》,1版,第3卷,375頁。)。黨的十四大把鄧小平的這個提法進一步表述為,要反對一切“左”的和右的錯誤傾向,要警惕右,但主要是防止“左”。防止和反對“左”右錯誤傾向的思想,體現著中國共產黨人對待馬克思主義的科學態度,為我們黨不斷推進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提供了堅實的理論支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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