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在燈柜上的抗戰“遺書”

1937年9月，即將率軍出川抗戰的傅常將軍給家人留下了一封簡短的“遺書”，“遺書”后被刻在燈柜上，得以完好地保存下來。這封特殊的家書也成為川軍舍家為國、奔赴國難的歷史證物，彌足珍貴。

余奉命出川參加抗日戰爭，將奔赴前線。希汝等勿忘國難，努力學習，強我中華！

傅 常

民國二十六年歲屬丁丑八月

這封家書的作者傅常時任第七戰區長官部參謀長，書信全文雕刻在一個褐色的燈柜上，燈柜頂面的四角各刻有一個“福”字，頂面中部雖已開裂，然而上面刻寫的字跡卻歷歷在目，并刻有“傅常”印章。稱其為“遺書”，因為這是傅常將軍出征前寫給妻子兒女的家書，當時就是作為遺書來寫的。

傅常，字真吾，1887年生于四川省潼南縣（現屬重慶市）大佛鄉。1906年入四川陸軍弁目隊，因學、術兩科成績優異，1908年升入四川陸軍速成學堂，期間參加了同盟會。畢業后傅常曾與梁渡、劉湘、侯建國等在四川陸軍周駿第一師二團共事。后同盟會員喬毅夫以速成學堂同學關系，說服傅常入劉湘的第二軍，屬第九師楊森建制，傅任獨立旅旅長，駐防內江。1927 年傅常任駐京辦事處處長，負責聯絡國民黨各方面人士。此后，傅常長期為劉湘斡旋于蔣介石、張學良、楊虎城、各民主團體進步人士以及延安方面。1933 年傅常任川康綏靖公署參謀長兼第21 軍參謀長。劉湘改組四川省政府時，傅常是其得力助手。傅常雖是劉湘的親信幕僚，但其人一貫自恃清高，劉湘對其也十分尊重。

1937 年七七事變爆發，劉湘通電請纓，吁請一致抗日。8月7 日，劉湘飛赴南京參加國防會議，力主抗戰。他表示：“抗戰，四川可出兵三十萬，供給壯丁五百萬，供給糧食若干萬石。”8 月20 日，劉湘任第二預備軍司令長官，鄧錫侯為副司令長官。8月25 日，劉湘發布

《告川康軍民書》，號召四川軍民為抗戰作巨大犧牲：“全國抗戰已經發動時期，四川人民所應負擔之責任，較其他各省尤為重大！”9 月1 日，第二預備軍第一縱隊先頭部隊出川抗戰。9月5 日，

“四川省抗敵后援會”在成都市少城公園（今人民公園）舉行“各界民眾歡送出川抗敵將士大會”，萬余人參加。第一縱隊司令兼第45 軍軍長鄧錫侯在會上發表了慷慨激昂的講演：“川軍出川抗戰，戰而勝，凱旋而歸；戰如不勝，決心裹尸以還！”他還說：“我們是踏著先烈們的血跡前進的，后方的人民，要勇敢地踏著我們的血跡而來。前赴后繼，一定能戰勝敵人！”鄧錫侯將軍的一番激情壯語，使在場的將士

熱血沸騰，人人振奮。許多出川抗戰的官兵都預立遺囑，誓死報國。傅常將軍也揮筆給自己的妻兒留下家信一封，權當遺書。

10 月26 日，劉湘任第七戰區司令長官，傅常任長官部中將參謀長，負責督師抗戰。1938年1 月20 日，劉湘在漢口萬國醫院病逝。他死前留下遺囑：“抗戰到底，始終不渝，即敵軍一日不退出國境，川軍則一日誓不還鄉！”很長一段時間里，前線的川軍官兵每天升旗時都要同聲誦讀一遍這句遺囑，這句錚錚誓言鼓舞了無數出川抗戰的將士，他們奮勇殺敵，血灑疆場。其后，傅常調任軍事委員會重慶行轅參謀長，后任國民參政會參議員。抗戰勝利后，出任國民會議代表，參與制定《中華民國憲法》。1947年病逝于成都。

在抗日戰爭的烽火中，川軍將士用自己對民族的忠誠、用自己的熱血和生命，向世人展現了中華民族不畏強暴、勇御外侮的錚錚鐵骨。川軍先后參加了包括淞滬會戰、太原會戰、徐州會戰、武漢會戰和長沙會戰在內的幾乎所有重要戰役，為抗戰作出了巨大犧牲和貢獻。除川軍領袖劉湘病死前線外，還有多位川軍高級將領以身殉國：1937 年廣德之戰第21 軍145 師師長饒國華自戕殉國；1938年徐州會戰第41 軍122 師師長王銘章滕縣陣亡；1943年常德會戰第44 軍150師師長許國璋以身殉職；1944年豫中會戰第36 集團軍總司令李家鈺壯烈殉國……國民政府軍政部長何應欽在《八年抗日之經過》一書中記載：抗戰八年中，四川（包括西康省及特種部隊和軍事學校征的10萬余人）提供了近300 萬人的兵源充實前線部隊，占全國同期實征壯丁1 405 萬余人的五分之一強。

我們今天能夠看到燈柜上傅常將軍的遺書，歸功于一位堅韌頑強的女性——傅常將軍的妻子。將軍出征后，妻子找來工匠，將這封家書按照丈夫筆體原樣雕刻在燈柜（床頭柜）上，一是教育后人報效國家，二也是為能長久地保存這封家書，讓家書隨燈柜陪伴自己，陪伴兒女，永遠流傳下去。

如今，傅常將軍夫婦均已謝世，那封家書也已湮沒無尋，然而刻有家書的燈柜歷經磨難卻完好地保存了下來。

2010 年 8月 31日，中國人民抗日戰爭紀念館和四川方面共同舉辦了“四川抗戰實物暨抗戰書畫、國防教育圖片展”，此燈柜在成都公開展出。前來參觀的福昌木器廠的后人趙昌熙老先生，一眼認出這是他們家生產的。福昌木器廠當時是成都最大的木器家具廠，那些刻在燈柜四角的福字圖案，就是當年福昌木器廠的標記。這些福字在燈柜出廠時就已刻好，將軍的家書則是后刻上去的。9月15 日，四川巴蜀抗戰史研究院院長、傅常將軍之孫傅堯先生將燈柜等文物、書畫捐贈給抗戰館。2011年 12 月，該燈柜被評為國家一級文物。

（陳 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