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法的真諦:孫國華精選集
- 孫國華
- 6359字
- 2019-09-29 12:12:52
第二部分 法是理與力的結合
社會主義法的概念
一、社會主義法的階級性和人民性
社會主義法既具有法的一般特征,也具有一系列新的、任何剝削者的法都不可能有的特征。社會主義的法是新的類型的法,它具有許多新的特點,這首先表現在它的階級性和人民性上。
任何法都是有階級性的,社會主義的法也不例外。社會主義法的階級性的重要表現在于:它是工人階級為領導的廣大人民的共同利益和共同意志的體現。
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科學指出,“每一個社會的經濟關系首先是作為利益表現出來。”[1]列寧也曾指出:“必須到生產關系中間去探求社會現象的根源,必須把這些現象歸結到一定階級的利益。”[2]馬克思、恩格斯還多次強調說:“在這種關系中占統治地位的個人除了必須以國家的形式組織自己的力量外,他們還必須給予他們自己的由這些特定關系所決定的意志以國家意志即法律的一般表現形式……由他們的共同利益所決定的這種意志的表現,就是法律。”[3]
社會主義反映著建立、保護和發展社會主義經濟關系的工人階級為領導的廣大人民的共同利益和共同意志。社會主義法的重要特點之一就是它的階級性和人民性的統一。這是因為工人階級和廣大人民的根本利益是一致的。在生產資料私有制的社會主義改造基本完成以后,地主階級、富農階級、資本家階級,作為階級已被消滅。社會主義社會的主人翁,已是社會主義的工人、社會主義的農民、社會主義的知識分子,以及其他擁護社會主義的愛國者。在他們中間還有這樣那樣的矛盾,但是沒有根本的利害沖突,維護和發展客觀上存在的工人階級和廣大人民的共同利益,就是可以形成以工人階級為領導的廣大人民的共同意志的客觀的物質基礎。
一個國家的法律的階級意志的屬性是同該國家的階級性相一致的。社會主義的法所反映的共同意志是同社會主義國家的階級性相一致的。我們的國家是工人階級領導的工農聯盟為基礎的社會主義國家。
以工人階級為領導的廣大人民的共同意志的形成,是個復雜的過程。這個過程不是自發的、自動的,它要求工人階級的先進部隊——共產黨,進行大量的思想工作和組織工作,充分發揚社會主義民主。
工人階級代表著生產力發展的要求,是社會主義國家的領導階級。工人階級對國家的領導是通過共產黨實現的。共產黨是全國人民的領導核心。在黨的領導下,把工人階級和廣大人民分散的意見集中起來,形成科學的、統一的認識,這些科學的、統一的認識往往構成黨的綱領、路線、方針、政策,然后再集思廣益,選擇適當的方式,加以貫徹。工人階級只有在自己的先鋒隊——馬克思主義的政黨的領導下,才能及時、正確地認識自己的階級利益,才能正確處理自己與農民階級、知識分子及其他同盟者的關系,引導他們正確、及時地認識自己的根本利益,形成工人階級領導的廣大人民的共同意志。
在社會主義社會,各種群眾組織、生產集體的建立及其活動,對于工人階級領導的廣大人民的共同意志的形成有重大意義。這些組織的集體意志,是其成員的個人意志和全國人民的共同意志的中介。工人階級為領導的廣大人民的共同意志,吸取了這些集體意志中符合人民共同利益的部分。
由社會主義經濟發展的客觀需要所產生的工人階級為領導的廣大人民的共同利益,在黨的領導下被工人階級和廣大人民所認識,這種被認識了的共同利益,就成了社會主義國家在法律上應當保護和追求的目的,從而轉為工人階級和廣大人民的法律要求、法律動機,轉化為工人階級和廣大人民關于公正、人道、法治的理念和觀點,而要求按照這些理念和觀點建立或改造社會關系和社會秩序,這就是說,必須把工人階級領導的廣大人民的這種理念、觀點、意志,轉化為國家意志,才能以人人必須遵守的法律規范的形式,取得普遍的意義。
二、社會主義法的規范性和社會性
所謂法的規范性,就是講法律是一種特殊的社會規范。所謂法律的社會性,就是講法這種特殊的社會規范,不僅是一定社會關系的反映,而且還是一定社會關系的調整者,它執行著一定的社會職能,是確立和維護階級社會一定的社會秩序所必需的。
社會主義社會,仍然是個有階級斗爭的社會。在生產資料私有制的社會主義改造基本完成后,剝削階級殘余仍然存在,工農、城鄉、腦力勞動和體力勞動的差別還存在,在對外關系上,國外的帝國主義、剝削階級還存在。在這樣的條件下,要使每個人服從于社會主義的生產和交換的共同條件,要建立有利于社會主義的社會關系和社會秩序,就必須有體現國家權威的具有國家強制力保障的規范——社會主義法律。它的作用正像列寧所說的,“依然是社會各個成員間分配產品和分配勞動的調節者(決定者)”[4]。
社會主義法律的規范性和社會性與剝削階級法律的規范性和社會性的不同,首先在于它反映的階級意志的不同。剝削階級的法反映并服務于剝削的社會關系,是保護和發展剝削關系的剝削階級意志的體現。社會主義的法則反映并服務于社會主義社會關系,是工人階級領導的廣大人民確認、保護和發展社會主義的社會關系和社會秩序的意志的體現。
考察任何法律規范的性質都要遵循兩條基本原則:第一,絕不應脫離開該規范所反映和保護的社會關系來觀察它;第二,絕不能脫離開該規范與它所隸屬的整個法律體系的聯系,脫離開與該法律體系中其他規范的聯系來觀察它。孤立地就規范看規范,是典型的資產階級形式主義,因為這種方法脫離了規范的內容。社會主義法律中有一些規范,如果從規范本身來看,同資本主義社會的法律規范就沒有多大區別,資本主義社會的某些規范也可以被社會主義法繼承或利用,例如交通規則、環境保護,都屬此類。它們體現著、凝結著人們對社會、國家進行管理的知識和經驗;有的還體現著一定的技術規范。它們可以為剝削階級服務,也可以為工人階級和廣大人民服務。但是不是說這部分法律規范就沒有階級性、政治性呢?不能,因為在現實生活中,抽象的脫離它所屬的整個法律體系的法律規范是不存在的。因此,任何法律規范,都是有階級性、政治性的。因為它們都處于一定的法律體系中,都服務于對一定階級有利的社會關系和社會秩序。
社會主義法律的規范性和社會性同剝削階級法律的規范性和社會性的不同,還在于它的規范性的有效和社會性的廣泛。法的規范的有效性是同它反映社會發展需要和人民利益和意志的程度成正比的。一切剝削階級的法,都是少數剝削階級利益和意志的反映,這就決定了它對人們行為的規范作用是有限的,廣大人民往往是被迫遵守的,而剝削階級的成員,為了牟取私利,也經常規避法律。社會主義法的階級本質,就使它在規范人們的行為當中,具有任何剝削階級法所不可能有的有效性,它是廣大人民群眾能自覺遵守的行為規范。
社會主義法比任何剝削階級法都具有更為廣泛的社會性。從來也沒有一種法的類型,對社會關系的調整能有社會主義法調整的那樣廣闊,行使著如社會主義法那樣廣泛的經濟、文化等社會管理職能。在社會主義法中,反映社會公共職能的法規,如有關經濟、文教、科技、環境、社會福利等等的法規,應是大量的,而且隨著經濟文化的發展,這類規范將更加完善。這就是說隨著社會主義社會的發展,隨著社會主義社會結構的變化,社會主義法的人民性和社會性及其規范的有效性將不斷增強,以至于最后,在共產主義社會的高級階段,將完全轉化為共產主義的共同生活規則。
三、社會主義法的科學性和公正(正義)性
法律的科學性是指法正確反映客觀規律性的程度。自然和社會的發展規律是不以人們的意志為轉移的客觀過程的反映。但這并不等于說人們在客觀規律面前毫無作為。人們的活動要想獲得預期的效果,不能違反客觀規律。這也就是說人們只有在認識并尊重客觀規律的基礎上,在客觀規律允許的范圍內進行活動,才能達到一定的目的。例如違反社會主義社會的經濟規律,搞“一平二調”、吃大鍋飯,必然帶來國民經濟遭到嚴重破壞的后果,受到客觀規律的懲罰。經濟的發展,只有在認識、尊重、利用客觀經濟規律的基礎上才能實現。規律總是“在事后作為一種內在的、無聲的自然必然性起著作用”[5]。而“自由是對必然的認識”,“只有在認識必然的基礎上,人們才有自由的活動”[6]。
所謂法律是被社會發展的客觀規律所制約的,指的是:第一,存在法、法律不是偶然的,而是受有階級的社會的發展規律所制約,在這種社會,沒有體現國家權力、維護一定社會秩序的法律,社會生產就無法進行;第二,一定社會的法律的本質、階級內容以至基本原則不是偶然的、任意的,而是有其內在規律性的。建立在奴隸占有制生產關系基礎上的法,就必然帶有殘酷、野蠻、原始的性質。建立在封建土地所有制基礎上的法,必然是地主階級的意志,是承認等級特權的法。一定社會的法,必然反映該社會特有的經濟規律。任何類型的法要想實現統治階級的目的,就不能不估計到相應的客觀規律性。從這種意義講,任何類型的法中,都有一定符合客觀規律性的成分。譬如:不同類型的法,對犯罪的認定,有許多共同的特征,這些共同特征,實際上就說明這些法律規定,都在某種程度上反映了犯罪這一社會現象的規律性。
但絕不能因此就把法律與客觀規律混同,也不能因此而得出任何法律都是反映客觀規律的結論。法律可以反映客觀規律,也可以不反映規律。不反映規律的法律是沒有生命力的,它最終被修改、廢除或消滅。法律不僅可以違背客觀規律,而且往往還被統治階級用來作為抵制客觀規律的工具。例如處在沒落階段的反動階級,往往憑借手中權力運用法律,對抗生產關系一定要適合生產力性質這個規律,維護其反動統治。當然這種對抗和抵制,只起延緩社會發展的作用,“經濟發展總是毫無例外地和無情地為自己開辟道路”,“斗爭每次總是以政治權力被推翻而告終”[7]。
在社會主義社會,由于工人階級和它所領導的廣大人民的根本利益同社會發展的要求是一致的,所以客觀上完全具備使法律符合客觀規律或基本上符合客觀規律的可能。社會主義的法又可以吸取過去各種法律體系長期積累起來的符合客觀規律性的成分。所以,社會主義法律按其本質來說,應是人類歷史上最能充分反映客觀規律的。就是說從客觀可能性上講,社會主義法由其本質決定可以做到符合客觀規律。當然,要把這種可能變為現實,需要進行大量的思想工作和組織工作,需要進行認真的系統周密的調查研究,需要充分發揚民主,完善國家制度。
如果說從法與客觀現實、客觀規律的關系方面,來分析法的科學性和進步性,那么從法的主觀評價方面,就可以分析法的公正性、正義性。這兩方面又是辯證聯系的。科學性、客觀性在法律領域必須有其公正不公正的評價,公正不公正的評價實際上又有其客觀的根據。公正(正義)是歷史的、階級的,不同的歷史時期、不同的階級有不同的公正(正義)觀。公正(正義)既是主觀的評價,又有其客觀基礎。公正或正義從來都是法的價值之一。從詞源上講,“法”這個字本來就有公正(正義)的意思,“法”應是評斷公正不公正的標準。然而世界上沒有永恒的公正或正義。公正或正義總是對現存關系的肯定或否定。所以在存在階級的時代,不同的階級對公正或正義自然有不同的理解。恩格斯指出:公正(正義)“始終只是現存經濟關系在其保守方面或在其革命方面的觀念化、神圣化的表現”[8]。法作為統治階級的意志,所體現和維護的公正(正義),只能是統治階級認為是公正的公正,實際上也就是把統治階級賴以生存的經濟神圣化了的公正(正義)。奴隸制的法認為奴隸制是公正的、正義的。封建制法則認為農奴對地主的人身依附和各種各樣的等級特權是公正的。資產階級的法則認為資本家占有工人創造的剩余價值是公正的。所有剝削階級的法所認為的“公正”,不過是肯定和維護人剝削人的社會關系和社會秩序的“公正”,確認了絕大部分國民財富集中在少數富翁手中,確認了地主、資本家對勞動群眾的剝削和奴役。
社會主義法所體現的公正,是絕大多數人公認的公正,是真正體現社會進步的公正。社會主義的法確認了公民在法律上真正平等的地位,社會主義法總的傾向是反對剝削,實行“按勞分配”的原則,我國社會主義法,確認著在我國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社會生產力發展水平條件下最公正的分配原則。人們的社會地位,不是靠出身門第,也不是靠財產的多寡,而是靠對社會貢獻的有益勞動。社會主義的法從根本上不允許有確認特權和承認某些社會集團或階層的特殊地位的規定,它是同特權、特殊化作斗爭的武器。
粉碎“四人幫”以后,特別是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以來,黨和國家采取了一系列措施,撥亂反正,糾正了大量的冤假錯案,制定了一系列重要的、符合實際需要的法律、法令、條例,使我國社會主義法律制度得到不斷完善和發展,重新走上了科學、進步、社會公正的途徑。對林彪、江青反革命集團主犯的審判,伸張了正義,充分體現了我國社會主義法律的公正性。隨著我國經濟體制、政治體制的改革,隨著我國法制建設的加強,可以預見,我國社會主義法律的這一特征,必將得到更加明顯而完滿的反映。
四、社會主義法的居民自愿遵守性和國家強制性
法有靠國家強制力保證執行而被人遵守的性質,這就是法的國家強制性,但法也有被人們自覺遵守的性質,這就是法的居民自愿遵守性。任何法都在不同程度上具有這兩種性質,但在不同的社會、不同的法,這兩種性質的情況不一樣。
在剝削者社會,保證剝削階級法律的被遵守,主要是靠國家的強制、靠國家強制的威脅。正如恩格斯指出的:在資本主義社會,“對資產者說來,法律當然是神圣的,因為法律本來就是資產者創造的”,而“工人有足夠的體驗知道得十分清楚,法律對他說來是資產階級給他準備的鞭子”,“工人并不尊重法律,而只是在無力改變它的時候才屈服于它”[9]。在剝削者社會,法律是少數剝削階級利益和意志的反映,是對廣大勞動人民實行專政的工具,而且剝削階級內部也是爾虞我詐,各謀私利。所以,在剝削者社會,遵守法律,對絕大多數居民來說,實際上是被迫的、不得已的或受欺騙的。
在社會主義社會,情況根本不同。因為社會主義法是確認、保護和發展社會中那些重要的社會關系和社會秩序的規范體系,因此國家強制力的保證,仍然是社會主義法的必要因素。但對絕大多數人來說,遵守法律并不是由于國家強制力的威脅,而是由于大家能認識到守法是保護和實現自己的根本利益并創造更美好未來的重要條件,從而自愿遵守的。所以,保證社會主義法律的實施的方法是說服和強制相結合的方法。強制是必要的手段,但主要是說服教育。同時這種強制是集中反映絕大多數人的利益和意志的強制,是在說服了大多數的基礎上對少數犯法者的強制,就是對少數違法、犯法者的制裁,也包含著深刻的社會教育意義。對廣大人民群眾來說,社會主義法律是能自覺遵守的規范,通過說服教育,能使絕大多數公民認識到自己的利益而自覺地為實現和捍衛體現這種利益的法律規定而貢獻力量,這是社會主義法不同于一切剝削階級社會的法的一個重大特點。
在社會主義法中,強制與說服是緊密聯系、互相滲透、很難截然分開的。社會主義法的強制是進步的強制,充滿正義精神的強制,有深刻教育意義的強制。
總之,社會主義法是被社會主義社會發展的客觀需要所決定的工人階級為領導的廣大人民的共同意志的反映,它是由社會主義國家制定或認可并有國家強制力保護著的人人必須遵守的規范體系,它確認、保護和發展有利于社會主義的社會關系和社會秩序,它是廣大人民群眾能自覺遵守的行為規范。
(原載孫國華主編:《法學基礎理論》,第八章,北京,法律出版社,1982)
注釋
[1]《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8卷,307頁,北京,人民出版社,1964。
[2]《列寧全集》,第1卷,480頁,北京,人民出版社,1955。
[3]《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378頁,北京,人民出版社,1960。
[4]《列寧選集》,2版,第3卷,252頁,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
[5]《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卷,394頁,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
[6]毛澤東:《在擴大的中央工作會議上的講話》,27頁,北京,人民出版社,1978。
[7]《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0卷,199頁,北京,人民出版社,1971。
[8]《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8卷,310頁。
[9]《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卷,515~516頁,北京,人民出版社,1957。